“这里的音快了,要含蓄,含蓄,委婉地表达情感。”小杨老师作搓球的手势。
“不不不,这个音不能含蓄。”下巴上留四四方方小胡子的白净男人作双手掏心无私奉献的动作,说:“要澎湃,要爆发,要奔放,要有力量感,哎,力量感。”
娇娇妈妈认真的说:“要含蓄呢。”
犀利叔指出:“要收放自如,不能刻意的搞。”
“我觉得奔放好一点。”
“含蓄更好。”
坐在钢琴前的赵茂君一脸便秘,与其说是在为曲子发愁,倒不如说是为现在这乱哄哄的态势而犯难。
“中药好!”,“西药快!”
叶彩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特夸张的广告,扁扁下唇才没让自己笑出来,家长们在钢琴周围七嘴八舌瞎指挥,将她这个“歌手”给晾在了舞台上。扁扁嘴,叶彩将话筒搁在窗台上,顺手拿起那封被小杨老师掏去了软妹币的邮件,抽出信笺和样刊,坐在舞台边沿上翻看。
信笺有两张,一张是采稿通知单,一张是编辑邓纪勇撰写的书信。
“——《侠客》杂志社采稿通知单
来稿人‘苹果菠萝笔’:
您好!
贵作《诛仙》经编委会终审定稿后,已在本刊(国内统一刊号CN31-1179/N,国际标准刊号ISSN1005-5596,邮发代号666-94)1998年10月上期刊载,请勿再投他刊。感谢您对《侠客》的关注与支持,希望您继续创作更多优秀作品。
特此通知。
注:
1、本刊作者文责自负,如有侵犯他人版权等行为,本刊概不负连带责任,禁止一稿多投。
2、投寄本刊的作品一经采用,本刊拥有在本社出版物使用的权利。
3、本刊刊载作品,未经本刊及著作人同意,任何媒体不得转载,否则将视为侵权。
《侠客》杂志社
1998年9月”
正儿八经的通知文书,下边还有盖章,叶彩翻来覆去看了下,没找到其他的解释声明,将其放到下面,浏览编辑寄来的信。
“来稿人‘苹果菠萝笔’:
您好
我是负责您《诛仙》相关事宜的担当编辑邓纪勇,首先恭喜贵作顺利在本刊刊载……”
信上这名编辑主要对刊载内容、修改和调整等处做了解释和通知。其次指出,如读者反馈的成绩达标,将拟连载,连载必须提供全文大纲,届时会另行通知。最后问叶彩要电话号码啥的联系方式。
早在拿到邮件的时候,叶彩清点了里边的软妹币数额,两百一,就发现事情有变。当初投递的稿件内容是三万一千余字,以《侠客》杂志“千字20”的稿酬标准,采用后的稿费应该有六百二十块软妹币才是,现在这收到的足足少了三倍,怎么回事?
看过编辑来信后,才知道由于单期期刊总字数限制,以“新武侠”短篇栏目刊载的《诛仙》,仅选用了开头一万零六百余字,后续内容暂未采用,所以稿酬只支付了这一万字的部分。
这样的消息不好不坏,把这之前都在合计钱怎么花的叶彩搞得怪郁闷的,翻翻样刊,跟报亭里边的《故事会》一样,全刊厚度薄薄的,总字数约20W,字体小而密集。结合上郁闷的心情,以她用惯了手机可以自由调节字体、行距等设置的阅读习惯来看,有点费劲。
不过当她看到以双目微阖、背负长剑、手指掐诀、衣袂飘飘、竹林瑟瑟的修士为底图的封面时,整个小妮子就激动了,呆毛都充满能量笔直的竖了起来。
在“《天狼?络纱》-策马西漠觅宝藏,萧红颜遇伏”、“《大唐名捕?诡戏团》-烛火、鬼影、寒刀,神秘戏班祸乱金府”等等黑色正楷字体的中刊头、小刊头的旁衬下,特别大的金色行书字体——“《诛仙》,苹果菠萝笔作品,少年以武入道,‘我要这天,遮不住我眼。’”的大刊头,无比的光彩夺目。
哇咔咔,妈呀,我要火了我要火了!
叶彩狂喜而亢奋,紧紧咬着下唇,奋力挥舞小拳头,看看她妈小杨老师还在钢琴附近听曲子,小脑瓜子里呼之欲出的激情,顿时就像皮球泄气一样消退,心态上也得以缓和了许多。
自个儿拿着样刊上看看下看看,看得津津有味,脑子便开始运转。慢慢地,在类似受宠若惊的反思思潮侵袭下,叶彩又忐忑不安起来。她虽然不太懂杂志社目前的运营效益、运营方针什么的,但出于商业嗅觉,自然明白这个能第一时间吸引到读者视线的“大刊头”,对于期刊杂志的重要性。
《诛仙》不再是《诛仙》,《诛仙》仍然是《诛仙》,寄予厚望的《诛仙》,东改西改,紧张期待,怨愤不平,困顿沮丧……从创作之初,到今天刊载,一路上经历了很多很多,她知道,其中辛酸苦难,不足为外人道。
抹了两把眼泪,叶彩将信笺和样刊装回信封里边,决定放假回家了先一个人窝在床上美美的看,看完了再跟娇娇她们炫耀卖弄去。
带着十足的成功者气场,叶彩拿起话筒咳咳喊到:“喂,喂,静一静,静一静。”
活动室音响轰鸣,盖过钢琴周围的辩论声,学生家长都是一怔,随即各自自嘲而善意的笑了笑。
叶彩轻细的声音在音响扩散下听起来很空灵,再加上她刻意将感情色彩风轻云淡化处理,便就有点鬼片的惊悚意味了,“赵老师啊,时间不多了,你们讨论怎么样?咱们再来一遍?”
赵茂君挠头,看看身边学生家长,学生家长也是一怔。
小杨老师说:“咳,副歌部分,含蓄一点。”
小胡子白脸说:“要奔放。”
“含蓄。”
“奔放。”
赵茂君两只眼睛点蚊香。
叶彩在舞台上拍桌,很有领导人架势,说:“先来一遍,先来一遍。”
学生家长这才闭上嘴,专注而期待的旁观等候。
叶彩捧着话筒在舞台踱步找感觉,说:“准备好了啊。”
活动室里边的第二只话筒就对着钢琴,赵茂君暗吸一口气而摆好心态,在脑海里构架相应的意境,慢慢地弹奏起来。
“想说却还没说的……还很多。”叶彩缩起脖子,一脸严肃。
学生家长忍俊不禁,瞅瞅小杨老师,小杨老师拨弄下刘海,摆出个“这和我无关”的样子,装作四处看风景。
旋律轻柔,歌声空灵,学生家长都在发呆。
“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这里不对呀。”叶彩摔话筒。
其实没摔,就做做样子卖萌,她知道,摔坏了要赔钱的。
赵茂君“啧”一声,厌烦、苦恼,这个高+潮部分的旋律,试了不下二十遍,叶彩还是说不行。不过很快他便收拾好了消极情绪,叶彩说的没错,家长、他本人,听着确实味道不对,缺少那么点感觉。
作为一名音乐老师,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疯魔艺术家,赵茂君是不允许带有明显瑕疵的曲子,从自己手上诞生的。被几天来混得还算熟络的叶彩指出有误,他就算有脾气,也必须没脾气。
赵茂君闭上眼睛找好了感觉,就等叶彩发号施令。
其实叶彩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沮丧叹了口气,说:“再来一遍吧。”
结果差点让这两位制作人气得差点砸东西。
三遍下来,仍然不对。
放下话筒,叶彩也来到钢琴边上,参与到讨论当中,赵茂君照着写好的曲谱,反复弹奏高-潮部分。
时间可真不多了,不说小杨老师,学生家长都为之着急。
这时,那个小胡子白脸说:“要不……我唱一遍试试?老师您照着我唱的来弹。”
叶彩一怔,睁大了两只圆眼睛,心说我怎么没想到呢?
小胡子白脸的嗓音,和他有些娘气的扮相恰好相反,略微沙哑、低沉,很有磁性,男人味十足。
观众群里,小杨老师搂着还不到她下胸围水平线高的叶彩。叶彩怔怔出神,在这沧桑味十足的歌声中,思绪如浸透到纸张另一面的水滴一样,悄无声息,似乎又回到了那些个夜晚,那个男人的视角。
“……就把自己先搞丢。”
奶奶的,跑调了。
叶彩横眉冷对舞台上一脸陶醉的小胡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