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眼前一亮,多年的默契让她心中多少添了几分把握。
此时二人已进了堂屋,余氏听到动静也自屋里来了。
陈氏对她见礼时,已被她拉住了手:“种香蕈果真可行?”
“若说稳赚不赔,是不能的,我们哪怕种稻米都会遇上颗粒无收的时候……”
余氏一听就笑了:“你这人啊,看似是老实,实则也是个滑溜的,我也不问你那个,你只说,你家中还准备种上多少香蕈?”
“这事我家中另有当家之人,我说了也不作数,不过多少都会种些。”
余氏只以为她说的当家之人是元锦安,倒没多想。
陈氏的话里多少给她透了些底,香蕈是可种的,至于种多少,都看各家自己的选择。
心中有了数,她也不再多问,笑着摆手:“行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此番前来,可是那事有了回应?”
“正是呢,此次钱朝奉过来,已是将那药丸带来了。”
陈氏含笑说着,自袖中摸出一丸用蜡纸包着的药丸。
“此药见不得光,若外头那层蜡纸不揭开,存上三五年不成问题,若是蜡纸有破损,不出三月就要腐坏,是万万用不得了……”
陈氏细细叮嘱了一番,将手中药丸递了过去。
被余氏宝贝一样地收好了。
随后又起身回了屋里,取了一贯铜钱。
交到了陈氏手中,陈氏收了铜钱,又陪余氏说了会闲话,就告辞出来了。
孙氏将她送出门,看着她远去,又回了房,与余氏说话:“娘,那香蕈,到底种不种得?”
余氏仔细考虑了一番:“种是要种,只我想着先帮钱朝奉种个一年半载,存些经验,再自己种……”
余氏的法子较为稳妥,孙氏虽然有些遗憾,心底也觉得自家婆母考虑得周全。
此时族中大多数人家都是与他们一样的选择,都是想着没经验,不敢胡乱霍霍家中仅存的家底。
唯有元励之一家,有了一个难题。
“爹,您真的打算要自家种香蕈吗?”元令禹神色有些担忧,显然是觉得这个做法太过冒险。
他虽然是跟着祖父家种过一回香蕈,祖父也不曾藏私,很多事都跟他提点过。
只知道是一回事,真的上手去种他还是不敢。
元励之却有不一样的想法:“我们家中如今这样的境况,已是等不起了,你将要二十了,你两个弟弟也不小了,给你说完亲,紧接着就是他们,我们家中着实负担不起……”
何氏也觉得这样太过冒险:“其实我们家中有了田地,已是比从前好了不少,前两日冰人还来问过我口风……”
说到这里,何氏的声音渐小。
元励之皱了眉:“人家是怀着什么心思你莫非不知?不过是看着爹娘家中好过,禹儿又是长孙,能得了他们几分偏爱……”
何氏叹口气,她当然也是知道那家人的心思,可儿子娶不上媳妇,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若是错过,也不知又要等到何时?
元令禹看出何氏的想法,神色坚决:“娘,那家子人还是离得远些好,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是啊娘,与其这样,不如听爹的赌上一把……”
“可我们哪里来的本钱?”
“我打算将田地抵押给爹娘,问他们借银子……”
“需要的硬木呢?禹儿不是说这时节砍伐的不适合种香蕈,需得秋冬时砍的才好?”
原先他们得了田地,已将去岁冬季伐的木材尽数给了她公婆。
如今他们自家需要,却是没了。
何氏倒也不后悔,当初他们得了田地,她长子又提前学了种香蕈的法子。
此时相比族人他们已是领先了。
既然是占了好处,便也没了那么多的不知足。
“这事倒也有法子……”
他们这里靠着深山,偶尔也会有些匠人过来收木材。
故而山民们见着好的木材有时也会砍了带回家。
能被收走自然是好,若是没人收,就会劈了当柴,或是挪作他用。
在邻近几个村子,多半能寻到些他能用的木材。
何氏听了他的话,也没话说了。
照理来说,他们家中是最不适合买菌种来种的。
可元励之这样坚持,她也不好再说反对的话。
元励之马上起了身:“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爹借些银钱,需得在族人们想起来前,先将能用的木材买回来。”
他急匆匆地出了门,到了元锦安家门口。
正见着元锦安进门,他马上喊了一声:“爹。”
元锦安回过头,见是他,也不由得乐了:“你来了,快进来吧。”
说完当先进了门。
元励之马上跟了进去,和元锦安说明了来意。
“你可是想清楚了?”长子有这样的魄力,是元锦安始料未及的。
倒是陈氏,自屋里出来:“他原先就一门心思琢磨着种香蕈,却一直都种不成功,后来反被婵儿歪打正着弄出来了,心里想必也是憋得慌,如今再一听钱朝奉有了种香蕈的法子,他就更加坐不住了,非要种一回出来,给自己挣一回脸……”
陈氏的说法虽没有完全说中,但有一点却是说的没错。
他想证明自己,要亲手将香蕈种出来,了结自己的夙愿。
元锦安长叹口气:“这又是何必?”
他也知道,元励之决定的事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单看他这么多年坚持折腾香蕈就知道了。
他倒是有心要助一助他,只如今家中银钱可都在自家孙女那里,长子要借银子,还是需她点头才行。
可这事也不好叫人知道,便只推脱需考虑考虑。
元励之有些着急,他想着早些将木材买到手,免得横生枝节。
但他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那我回去等爹消息。”
正要走,一旁的陈氏眼尖地看到元令辰出来,又见着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陈氏心中有了数,她将元励之喊住,取出了一贯钱:“你先拿去吧。”
这铜钱原是余氏买药时给的,她还没来得及给自家孙女,此时她得了孙女的暗示,便将这贯铜钱递给了元励之。
“哎。”元励之高兴地应了声,双手接过了沉甸甸的铜钱。
随后小心翼翼地自怀里取出一张地契:“这是那亩田地的地契……”
这是他们家中唯一能抵出来的东西,元励之心中是颇为不舍的。
陈氏早见了自家孙女的暗示,也不要他的地契:“你的为人我们有什么信不过的?”
这话让元励之鼻腔一酸:“多谢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