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令辰笑了笑,自庖房拿了个篮子:“小姑且等着,我去将东西取来。”
“我去帮你。”元宝珠正要跟上去,却被一把扯住了。
陈氏点点她额头:“说你憨,你是真憨,这一大早的,哪里来过什么钱朝奉,定是婵儿去上面求来的,你跟上去,若他们不给了该如何?”
元宝珠一听,恍然:“是啊,婵儿一起来,我也跟着起了,哪里来过什么钱朝奉……”
“你啊,别跟去给婵儿添乱,给你一口吃的就该知足。”
元宝珠连连保证:“我懂了,娘,从今以后,婵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定不给她添乱。”
正说着呢,元令辰已拿了一篮子的笼饼进来了。
陈氏打眼望去,只见着那一篮子笼饼,尽是白花花的,每个都如手掌那般大,就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她心里只感慨一声仙人神通广大,倒不曾往别处想。
“既然是钱朝奉一番好意,我们也不好辜负了,便马上上锅蒸了,也好让他们吃个热乎的。”
陈氏手脚麻利地将粟米粥盛到桶里盖好,又回身坐到了灶台后面,再次生起火来。
元令辰和元宝珠便帮忙添水,放上了锅架,随后将笼饼一个个放到锅架上。
如此过了约莫半刻钟,已有扑鼻的香弥漫开来。
元锦安带着元令芨姐妹进门时,元令辰和元宝珠正一人拿着一个笼饼吃得正香。
看到他们,两人俱是一愣。
元锦安笑了两声,开口解释道:“芨儿和月儿一早就在沟渠里摸了些鱼,说是来答谢的,想来她们也没吃过朝食呢,便叫她们也一齐用了……”
他说话时,元令月已是盯着元令辰手中的笼饼咽起了口水。
元令辰便有些尴尬,给她也不是,自己吃也不是。
只好笑笑:“祖母正在里面呢,您不如去问问她……”
元锦安也有些尴尬,暗道自己倒也忘了不能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家孙女当家的事,便顺着她的话点了头:“我带她们进去看看。”
元令辰暗自和元宝珠交换了一个神色,眼底各有深意。
倒是陈氏,此时已听到说话声,自庖房里出来。
“家中的朝食原是准备的粟米粥与笼饼,这笼饼是早间钱朝奉拿来的,道是今日是上梁的大日子,特意拿了些笼饼来,给家里做工的人添个吃食,另倒有几个给我们自家人吃的,只都有定数,怕是匀不出多余的,那粟米粥倒是有些剩的,她们若想吃,便一人盛个一碗回去。”
陈氏的目光极淡,却有种看穿人心的锐利。
元令芨垂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只低声道:“我们只是来答谢的,不敢给祖父祖母添麻烦,朝食就不吃了。”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正要拉着元令月走,却怎么都拉不动。
一回头才见着元令月正盯着元令辰手中的笼饼,不免有些气急:“月儿,我们回去了。”
元令月有些依依不舍,跟着她走了几步,复又回头看了一眼。
元令辰心下叹气,将手中的笼饼递了给她:“你吃吗?”
元令月下意识地想点头,但见着自家二姐的神色,艰难地摇摇头:“我不吃。”
说完肚子里就响起一阵咕噜声,她有些窘迫,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元令辰将手中半个笼饼往她手中一塞:“我只这半个了,你若不嫌弃,就给你吧。”
元令月松开了元令芨的手,双手捧着笼饼咬了一口,只觉唇齿留香,那原先将要落下来的泪,就那么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
她只吃了一口,却把剩下的递给了元令芨。
元令芨摇了摇头:“你吃吧,我不吃。”
她这才将剩下的往嘴里放,离开的时候,她还一步三回头地往元令辰这边看了几眼。
“等等。”她们快要出门时,被陈氏喊住:“将鱼带走吧,我们不需要。”
这下子连元令芨也红了眼睛:“祖母,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答谢你们……”
在陈氏能看穿一切的目光中,她的话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元锦安心下不忍:“也是她们的一片孝心,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陈氏又冷笑:“你若只是那街边的乞人,看她们能有几分孝心给你。”
元令芨身形几不可查地震了震,眼里的泪也不由得落了下来。
“祖母,朝食再不送去那边,便要凉了。”
元宝珠给了元令辰一个佩服的神色,往常她娘这般凌厉的时候,连她都是不敢说话的。
也就她侄女,能在她娘盛怒时开口打岔,还不会被她迁怒。
陈氏闻言果然返身回了庖房里,提了一个桶,另有个很轻的篮子:“婵儿,跟我走。”
元令辰上前,将那篮子接过,两人相携出了门。
元宝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紧走几步追了上去:“婵儿,我帮你拿。”
待他们走了,元锦安对着元令芨宽慰几句:“你祖母是面黑心善的,你们啊也别怪她。”
元令芨点点头:“祖父,我明白。”
元锦安带着她们进了庖房,果然见着里头已没了笼饼,倒是还有几碗粟米粥,放在锅里,用锅盖闷着。
他将其中两碗取了出来,放到了篮子里:“也只能匀出这么些了,你们且拿走吧。”
元令芨本想拒绝,转念又想到还未吃上朝食的爹,便沉默地接了过去:“谢谢祖父。”
……
另一边的元令辰也和陈氏说着话:“祖母方才又何必故意出言伤人?若是不喜她们打发走也就是了。”
其实那两姐妹并不是吕氏那样不明是非,元令月还小,本就是块璞玉一样,日后性情如何,还待雕琢。
元令芨年长些,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但她的心思都摆在脸上了,无非就是想和他们这边修复了关系,日后有个难处,也好再次求上门。
若说坏心是没有的,对她祖父祖母的孝心也是出于真心。
只能说她的真心里还夹杂着私心,并不纯粹罢了。
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全天下,又有多少人不怀私心呢?只要她不为恶,便也称得上是个好人了。
“她们今日自我们家占了便宜去,往后那吕氏就能日日打发她们上门来,到时撵都撵不走……”
“其实,也未必呢,如今的吕氏未必能使唤得了她们。”
前一晚元易之家中的某些事,早被系统转述给了她听。
此时吕氏在家中的地位早已摇摇欲坠,偏她自己不自知,往死里作妖。
等哪一日真的将家人所有耐心磨灭了,才是她苦日子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