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儿,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这一日她所经历的一切,都仿佛在梦里一般。
三年前,她也就是个农女,所忧虑的不过是未来的夫家能能不能多个一亩三分地。
能让她往后的孩子多吃上一顿饭食。
若再贪心一些,便是往后家人能一日三顿吃上白花花的稻米饭。
这已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事情。
哪里想过,会有这样体面的亲事。
而她侄女,不仅给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背着他们竟还准备了这样的厚礼。
这原是她做梦都梦不到的场景,如今却成了现实,如何让她不动容?
“这原就是我该做的。”
元令辰不是那等会说好话的人,元宝珠也是熟知她的为人,知道她做的远比说的多。
便也不将客套话挂在嘴边,只暗暗记在心里。
这日里吃夜食时,元珉之一脸乐呵地进了门。
沈氏起了些好奇心:“何事这般高兴?”
这一言让陈氏元锦安也将目光投了过来,带着询问之色。
元珉之张张口,看到同样支起了耳朵的下人,便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只剩下自家人,说话便自在了许多。
“成国公历延的长女历容,被御旨赐婚了,许了温国公朱参之子。”
“温国公朱参之子?”
元令辰有些惊讶,朱参本是圣人还是靖王时的谋士,在当时极受宠幸。
只是宋青权一来,朱参的地位就变得尴尬起来,及至新朝建立,还是看在他往日的功劳上,才将他封为国公的。
不过听钱洄说,最初圣人本无意将他封为国公,还是有人谏言,朱参往年劳苦功高,若不封个高位,怕寒了几位老臣的心,这才在最后,将他的名额添了上去。
这种内情自然不会传到外面,但在知情人眼中,朱参算是不得圣心的。
历延又不同,他是厉家军主帅,这支兵马虽比不上元家军,但毕竟也是兵权在手,这已算得上权臣。
让厉家嫡长女嫁给朱参之子,元令辰能想到的便是历家是否得罪了上面那位……
元珉之却不曾想这些,历容被赐婚,满朝上下最高兴的便是他,故而一得知消息,便已乐得不行。
“是朱参的长子朱宁德,他是早年丧妻,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那历容也是丧了夫的孀妇,这桩亲事,也算是门当户对。”
“若是这般,倒还是厉家吃了亏。”
“这话从何说起?”
“圣人还在北地之时,朱参曾暗中投靠过大皇子陆秉。”
“他是大皇子的人?”
陆秉本是靖王世子,后来在军中延误了军机,害得主将战死,被陆氏族中厌弃,强迫了还是靖王的圣人废了世子,甚至还让圣人与彼时的靖王妃如今的皇后离了心。
据钱洄说,当初皇后的人选,圣人本是属意云氏的,可若是废嫡妻,立侧室,便有宠妾灭妻之嫌,只好将皇后之位给了那位,将云氏立为了贵妃。
但帝后不合的事,满朝几乎无人不知。
若朱参真是皇后那边的人,也怪不得他不得圣心了。
“可历家手握重兵,圣人就不怕历延被皇后笼络了去?”
“那朱宁德并非是原配所出,而是朱参的一个妾室所出,后被记在了嫡妻名下,成了嫡出长子。”
沈氏惊讶道:“若是这般,不是混淆了嫡庶?”
真正的世家大族,对嫡庶看得极重,嫡就是嫡,庶就是庶,万不会有以庶为嫡的事发生。
“这种事,说出来并不光彩,可若是不捅破,也无人知晓。”
“历延那人肚量小,睚眦必报,这事若被他知晓,恐怕少不得要心生怨恨。”
元令辰其实还知道,朱宁德身有隐疾,历容那种强势的性子,哪能容忍得了这些,恐怕到最后又是一对怨偶,可这些话却是不好对她家人直言。
元家人这一顿夜食,吃的有些久,元令辰离开时,天色已晚,内院的石灯幢中已亮起了烛光,照亮了前行的路。
而在一个石灯照不亮的地方,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聚到了一起。
“你可是看真切了?那嫁衣果真独一无二?”
“我看得真真的,全京都都找不出比这更好的。”
“方才我出府时,听说女郎被赐了婚,婚期定于三月之后,可若有元家珠玉在前,女郎她不是要被稳压一头?”
“您的意思是……”
“你寻个机会,将那件嫁衣毁了。”
“可万一被发现……”
“不过是一件嫁衣,即便被发现,也不至于将你打杀了,若被发卖出去,自会有女郎救你。”
白露还有些摇摆不定,那人却有些不耐烦:“此番事成,女郎那里定会有重赏,你还犹豫什么?”
“好。”白露咬咬牙,心想也不是她非要背主,元家人若是善待于她,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这也怪不得她……
她回去时,正好碰上吃了夜食回来的元令辰。
当时便有些心虚,不敢直视元令辰的眼睛。
“方才遍寻你不着,你去了何处?”元令辰止住脚步,随意问了一句。
“奴婢闹了肚子。”
元令辰也不问她为何闹肚子却是从外面进来,只对她道:“我小姑试的那套嫁衣,就放在我屋里,你明日带着人送去我小姑那里。”
她身后的苏荷有些诧异,她明明记得元宝珠走的时候说过,嫁衣放她自己院里还不放心,不如就留在这里,自己还踏实些。
这才吃了一顿夜食,就变了卦吗?
她虽是心里存疑,却没有大咧咧地说出来,低眉顺眼地跟在元令辰身后。
白露却以为自己得了机会,暗自窃喜。
到了深夜,元令辰已早早歇下。
她的床头却出现了一道人影,手持着一把剪子,缓缓靠近了床榻。
黑暗中不慎踢翻了床头的矮凳,在沉寂的夜色中,这一道声音极为刺耳,几乎是下一瞬,她身后就传来一道惊叫声。
“杀人啦——”
这一道声音几乎响彻九霄,不仅惊醒了床榻上的人,更惊动了整个元家内宅。
那人心神一乱,丢了剪子就要跑,不料自窗外跃进一个黑影,一口咬住了她的脚踝。
一道牙酸的骨折声之后,便是一道惊人的惨叫声。
很快,各院的灯火陆续点亮,元家上下俱都聚到了凌波院外。
此时的凌波院,早已灯火通明。
元令辰早在长辈到来前便已穿戴整齐,端坐在上首,神色辨不分明。
“婵儿,到底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