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宫里异常安静,白日里的忙碌和规矩此时多少有些松散,守门的几个侍卫,一个接一个地慢慢打起了瞌睡。
景星路过门口,咳嗽一声提醒这些人别出小差,万一有了差错,是个脑袋也不够砍。
他的声音一出,大家顿时都精神起来,连带着传令的老太监也一个激灵精神了不少,他立刻迈着步子进了皇上的寝宫,没多久,便让景星跟着进去了。
庆帝半躺在榻上,景星进去的时候,他正闭着眼睛。伸手免了景星的礼,让高公公给沏了茶在旁边放着,便屏退了屋子里所有的人。
景星早已习惯庆帝的做法,这样的召见,七日内大约会有三次,他不会主动开口,只会听从庆帝的吩咐。
庆帝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景星,他对自己这个弟弟的感情真是相当复杂,因为从小皇子间的相争让他并不怎么认可兄弟关系,但是这个景星无论从哪方面看起来都是没什么野心的人。
不过这宫深万丈,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人也有可能暗地里早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忽然一下子将你拖入深渊。
“方才关爱卿似乎来过了,你可知道?”
这是庆帝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景星没想到他会这样问,短暂诧异之后,点头道:“在宫门口碰见了,不知右相进宫为何事?皇兄又为何会问我这件事?”
宫里头最是知道关清和景星不和的人就是庆帝,庆帝时常在朝堂上看热闹,要是哪日这两个人不吵了,他还会专门挑拨一下两个人的关系。
现在能在一个面前这样平和地探讨另一个人的事情,是景星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然而,这只是个开始,后面庆帝说的话,更是让景星震惊。
“听高公公说,右相是从轩静殿出来的,你可知他最近在查后宫什么事?”
景星心口一凉,心跳微微加速,脸色却一点也不变道:“不知。皇上应该知道,我与右相向来不和,若非必要,我们平日里是没什么什么接触的,他在做什么,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庆帝盯着他看了会儿,才道:“听京城里的人说,王爷最近没少往魏老板的店里去,可是要向魏老板求姻缘?”
这话庆帝说的时候,明明是笑着的,景星听到耳朵里却觉得多少有些刺耳,他虽然知道身边一直有皇上的人,但是他自认为目前做的事情,还没有到能让皇上注意的地步。
“魏老板的生意好像不错,不过魏老板这把年纪了,又没成亲,便去做了媒人的行当,这多少让朕有些放不下心。”
景星几乎是立刻接嘴道:“关于这点,魏老板早早便跟臣说了,她心里早有规划,想必是个心里有数的。”
“是了,那姑娘,眼睛一转便是注意,朕瞧她许久了,原本想着时机若是合适了,不若招进宫里来,陪朕解解闷。”
景星听见这句话,背绷得直直的,喉头不安地动了动。
庆帝看了眼他的样子,话题一转道:“只是关爱卿说了,她向来不爱规矩,若是真的进了宫,只怕吵着闹着,宫里多少会不得安宁一些。”
“朕后来仔细想了想,他说的也有道理,毕竟这姑娘与王爷你关系不一般,若朕真将人召进宫了,不知道王爷你会怎么对付朕呢。”
他呵呵一笑,伸手拿起旁侧的茶杯,笑意盈盈地看着因为紧张几乎没办法思考的景星。这件事是景星最担心也最害怕的事情,他一直在安慰自己,想着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发生过了。
幸好关清挡在前面,不然现下还不知道是什么局面呢。
“右相说的有理,皇上不知,魏蕊那丫头在乡间野惯了,最受不了宫内的规矩了,若是真的让她进了宫,只怕鸡飞狗跳的,不像样子。况且皇上您是君,臣只是臣,许多事情臣没有与您对抗的勇气和胆量,只是有些事情,还希望皇上三思后行,多多考虑一二。”
庆帝点了点头,“啧”了一声又说:“不过近些日子宫里热闹,什么蚂蚁老鼠全部跑来抢东西吃了,朕觉得无趣的紧,便时常想找个人解解闷,就算是闯祸朕也是乐意的,多少让宫内有些生气,你瞧瞧这宫里,现如今哪有几个人气,都是些鬼气,吃人似的。”
景星怎么都没想到皇上会跟他说这样一段话,他在短暂地不知所措过后,急忙跪地请求道:“皇上若是真的觉得无趣,臣可以找人多叫些戏班子来给皇上解闷,魏蕊是真的不适合皇宫,一旦真的闯出什么大祸来,只怕皇上也容忍不了。”懒人听书
“无妨,既是朕说的让她来,便也不会怪罪她。”皇上老神在在,似乎根本没有看见景星紧张的样子,只对着外面喊了句:“高公公,准备圣旨。”
景星跪在地上,他不知道自己多少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了,好多次转危为安,可是这次,似乎没有人能救他。如果他不坦白,那么魏蕊必然要进宫,一旦魏蕊进宫,庆帝再做什么,景星便都来不及了。
即便现在一切还没准备好,即便景星知道现在说出来实话只能面对最坏的情况,他还是深深地吸了口气,重重地叩了叩头,随后道:“皇上,实不相瞒,有件事情,臣弟想告诉您很久了。”
这是他时隔多年,再次用“臣弟”这个称呼,庆帝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遥远,他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事情,却又很快地跳回到现实中来。
“哦?朕一直觉得与你不大交心,如今看来,你终于肯相信朕了,且来说说,是什么事,你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景星闭上眼睛又睁开,他抬起头直直看着庆帝的眼睛,认真道:“臣与魏老板两情相悦已久,只等着挑个合适的机会告诉皇兄,好让皇兄赐婚。”
屋内的气氛立刻变得僵硬起来,沉默占据了整个屋子,奇怪的是,景星现在却一点紧张和害怕的感觉都没有了,甚至看着庆帝,他觉得自己其实也并没有很害怕这个人,也许是因为小时候对坐在那个位置的那个人太过恐惧,才导致他一次次地在皇上面前无法正常表达自己的想法,当开了这个头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轻松了许多。
他像是个等待着被判刑的人,但是无论判他什么刑,他好像都不害怕了,他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下场,无论什么样的。
做足了心里准备之后,未来似乎没什么恐惧的了。
庆帝沉默的时间很长,长到景星几乎已经回忆着和魏蕊的点滴笑了出来,他才猛然听见庆帝对他说道:“朕还以为你会憋多久呢,没想到这就说了?”
景星这下却惊讶了,庆帝看着他的样子,嗤笑一声:“你的身边有人,你不可能不知道吧?你和魏蕊有多亲近,你以为朕不知道吗?”
景星诧异道:“那皇上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庆帝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他现在的心中所想,只慢慢开口问道:“朕问你,朕若要真的让她进宫,你会如何?”
景星没有迟疑:“即便是要臣死,臣也会阻止。”
“那若是你死了,她进了宫呢,你甘心吗?”庆帝追问。
景星继续道:“她从来不是为我存在,如果我死了,她便是她自己,她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随意而活。如果,她不想留在这里,皇上,连你也是困不住她的。”
庆帝似乎有些诧异,他很少露出这种表情,但是景星的解释确实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诧异过后,他露出笑意,似乎难得的那种从心底而散发出来的笑意,他似乎想了想才说:“还记得吗?朕说过,你的婚事需要经过右相同意才能进项,魏老板是右相的表妹,你若真的想要娶她,可想过右相会同意?”
景星压根还没想到这一点,他一直觉得两个人最大的阻力是皇上,可是现在皇上提了出来,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好像他们之间的阻力并不止皇上一个。
见他愣神,庆帝觉得十分好笑,便说:“你现在似乎还没明白挡在你面前的人是谁,这样下去,只怕你到了三十岁还娶不到妻。”
景星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接话,气氛有些尴尬。
庆帝又道:“朕说让魏老板进宫并非有别的意思,只是最近后宫颇不平静,是右相给朕推荐了这个人,朕便想试试,让她进宫,朕自会护着她。叫她来是让她协助,只是打着陪朕解闷的由头。”
景星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关清竟然和皇上亲近到这一地步,他现在做什么皇上都一清二楚,而且现在这个情况,他严重怀疑关清是不是在搞他。
莫名其妙地跟皇上坦白了,想到这件事,景星多少有些尴尬,他快被关清气死了。
出了宫门,景星什么也顾不上了,直直冲向了关清的府邸。
这口气,他不出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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