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海看来,胤祚简直就是在肆意的折辱士兵,而对那些自愿退出的人则和颜悦色,这让他困惑无比。
在连续十几天枯燥无味的队列训练之后,自愿放弃的人数变得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参加过葛尔丹之战的老兵也纷纷退出。
巴海实在看不过眼,便在一日晚间,找胤祚问道:“王爷,八旗首重马战,其次才是步战,为何要全员训练队列啊?”
胤祚正在伏案写着什么东西,闻言抬头笑道:“这话当年李百户也问过我……我问你,一支军队最重要的是什么?”
巴海道:“自然是军纪。”
胤祚点点头:“不错,军纪第一条便是要听上级指挥吧?”
巴海点点头。
“那若是上级提出了将士们无法理解的命令,是不是要层层解释才能推行下去?”
巴海脸上浮现愧色道:“王爷,我明白了。”
胤祚笑道:“我不是说你,你不必紧张。队列训练本就是为训练将士们的服从性而进行的,只有令行禁止的军队,才是一只强大的军队。”
胤祚起身伸了个懒腰,顺便把自己刚刚写的东西递给了巴海:“另外,队列训练也不是全无用处,譬如火枪三段击就极讲求队列配合,骑兵墙势冲锋也讲求队列,在未来的战争上,个人勇武发挥的空间将越来越小,只有懂得团结的军队才是一支强军。”
巴海似懂非懂的结果胤祚递给他的纸,上面写着他对八旗军未来的发展的构想。
巴海看了片刻,惊讶道:“殿下要缩减骑兵?”
胤祚点点头道:“不错,未来是火枪火炮的时代了,拿着冷兵器冲锋的骑兵不可避免的要给新兵种让路了。况且现在八旗子弟精通弓马骑射的也越来越少,火枪比弓箭训练快的多,军队成型也快。与葛尔丹大战时,绿营的战力你也看到了,我打算将八旗打造成下一个绿营。”
“这……”巴海不知该说些什么。
胤祚道:“当然,骑兵以其高机动性,在战场上还是保留一定地位的,我准备预留五百到一千人作为骑兵营,从八旗之中尽选精锐。”
从汉武帝时代开始,骑兵野战第一,就是历朝历代公认的事实,一个朝代军力的强弱,一等程度上和骑兵的多少有重要关系。
中国北方产马,因此历朝历代战争大多都是北方战胜南方。
而胤祚现在摒弃骑兵而推行步兵,一时让巴海难以接受。
胤祚经历了几次大战,都创造了不错的战果,其中三百绿营都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也是巴海说不出话来反驳的重要原因。
胤祚继续道:“除发展火枪兵外,未来齐齐哈尔新军还要再单独列出一个炮兵营来,专门负责操炮。”
巴海已经有些结巴了:“王爷……就算是四人操一门火炮,一个营四百多人,那也要上百门火炮啊……”
胤祚笑道:“不错,未来新军就是要配备上百门火炮……”接着他走到沙盘前,拿了根树枝画了起来。
“与敌接战时,第一时间寻找制高点,架设炮兵阵地,火枪列兵正面接敌,骑兵迂回包抄,或者攻击敌军的炮兵阵地。”胤祚在沙盘上画了几个圆点当做炮兵,又画了几列叉叉当做列兵,又画了些假想敌,演化战法。
胤祚曾经和萨布素推演过许久沙盘,因此画其沙盘来也算有模有样。
“敌人若是冷兵器时代军队,比如类似于葛尔丹的铁骑,面对枪炮结合的现代军队,就是一面倒的被屠杀,敌人在冲锋的路上就会受到猛烈的炮火洗礼,靠近火枪兵时又是一通火枪枪毙,好不容易到达阵前,列兵换上刺刀,肉搏战中专克骑兵,更兼以拒马壕沟为辅,敌军蒙受巨大伤亡,其士气定然快速崩溃。
如果敌军想以骑兵偷袭或是袭扰火炮阵地,一来火炮可以换葡萄弹,近距离杀伤,二来,我军可以以骑兵对冲,理论上墙势冲锋是碾压冷兵器时代的任何骑兵的,况且八旗本就是冷兵器时代的骑兵精锐,正面作战应当完克所有同时代骑兵。”
胤祚将那敌军的几条进攻方式都画了出来,并一一予以否定,最后在假想敌头上画了个大叉。
八里桥之战是历史上少有的新旧军队正面交锋的大战,增格林沁率领的蒙古骑兵其作战勇猛甚至受到了英法联军的肯定,增格林沁本人也是清末名将,但以上种种在火枪火炮面前就变成了个笑话。
尤其让胤祚记忆深刻的是,抛去火枪火炮的帮助,纯粹骑兵肉搏交锋,蒙古铁骑居然也完败给了印度雇佣骑兵。
胤祚有着八里桥之战做参考,假象的此战完全是照搬历史,就算以巴海之能,也挑不出毛病来。
胤祚将沙盘上的图形擦去,又重新画了一幅,这次画的很潦草:“火器厂正在研发新型的子母弹,那是对付密集军阵的大杀器,若是敌人是步兵为主,或者步骑结合的部队,那么他们很可能没到列兵射程就全部溃散了。”
胤祚在敌军军阵上画了几个叉,表示敌军被消灭了。
巴海没有讲话。
胤祚淡然一笑道:“说的有些多了。”
巴海抱拳道:“王爷教诲,末将铭记于心,只是……尚需要些时日理解。”
胤祚道:“凭空想永远理解不了,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等过个一年半载,新军训练初成,到时奔赴前线,一战便知我所言真假。”
巴海顿时来了精神,问道:“王爷觉得尚有大战?”
自康熙消灭葛尔丹之后,大清上下,无一不觉得万世和平将至。
胤祚拿出地图,随意指点道:“准格尔,朝鲜、日本、西藏、缅甸、越南……处处都可能用兵,我们是天朝上国,要想维持这个名头,打仗是少不了的。”
此时已到了后半夜,军营内外有些微冷,胤祚讲的口干舌燥,喝了几口凉茶解渴。
“什么时辰了?”胤祚问道。
巴海看了看天色道:“应当刚到申时。”
胤祚道:“天色将亮未亮,将士们睡的正死,是袭营的好时候啊。”
巴海会心一笑:“王爷是想夜间集合吗?末将明白了。”说完便走出帐篷。
片刻后,军营点将鼓急促的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