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云南的粮食
谢枋得很想知道,虞醒有什么办法。
但是话到嘴边,却停下来了。
他想到了少府的产业,不说别的。单单少府控制的铜铁产业就能带来足够的财富了。
虞醒打下云南,靠得是铁。而今铸钱,更是云南第一产业了。
在这方面,他还是相信虞醒的能力。
“殿下,钱可以铸出来。但是粮食却不能从地上长出来。”谢枋得说道:“这一段时间,臣与陈相做了一些统计。得出一个结论。云南的粮食堪堪够用,如果太平年间尚可,一旦动兵,或者遇见天灾,必然会出现粮荒。”
“今年也是如此。今年秋收尚可,但是因为打仗,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还是会有粮荒的。”
这是云南先天资源禀赋决定的。
云南能种粮食的地方,也就那几个盆地,滇池,洱海,以及南边几个湖。
甚至云南西南方向一些热带地区,根本就没有开发,即便有一些地方可以种植,现在也是一片荒芜。
这种情况下,云南的粮食一直处于一种危险平衡之中。
云南不出什么大事,粮食堪堪自给。
一旦出现什么大事。
遇见天灾,或者动兵。就立即出现在大问题。
春荒都是小事。
出现遍及全省的大饥荒,都不是不可能的。
虞醒对于这个结论有些吃惊,但是细想,却也在情理之中了。
“如此说来,我们必须与安南搞好关系了?”
谢枋得苦笑说道:“正是。”
虽然缅甸大部已经在云南治下,但是缅甸大部分地区都欠开发。
缅甸的粮食有没有剩余,虞醒现在也不知道。
即便有,从缅甸将粮食运到云南,要比安南运粮食到云南,要难太多了。
安南的粮食是相当长一段时间,云南的必须品。
虞醒说道:“也好。让李辅叔走一趟吧。”
“必须与安南好好谈谈了。”
其他琐事,谢枋得一一与虞醒汇报。
总体来说,谢枋得的能力是相当可以的。处理云南大小事务,都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什么让虞醒觉得不妥当的地方。
最后,在谢枋得出门的时候。虞醒说道:“不管做什么事情,有些原则不能破坏,宁可宽纵,不可冤枉。如该辈真有坐脏犯法之事。你怎么做都行,如果没有,则最多迁徙缅甸。”
“另外,抄家这一件事情上,其他都可以充公。银行存单不充公。只是换成长期的。”
虞醒很清楚,张道宗麾下这些前元旧臣,有太多毛病了。
用虞醒的法度去卡,一查一个准。
大部分拿下,绝对不会冤枉的。但是万一真有几个廉洁奉公的,一尘不染的人。虞醒也要给出路。总不能因为政治斗争就冤枉人吧?如果这样做了,将来的云南政治环境绝对不好。
正好张道宗此刻就在缅甸巡查没有回来,将这些人派过去。既是流放,贬谪,同样也是填充缅甸那方面的力量。
虞醒总是觉得云南对缅甸的控制,实在是太薄弱了。
至于银行存单,本质上是为将来国债做准备的。
同样也是虞醒的自信。
虞醒自信,现在财政危机是暂时的。过几年,区区一百多万欠款,那根本不是个事。
这也是为什么,如果单纯为了搞钱,虞醒其实不支持谢枋得对这些人进行清理的原因。
谢枋得内心中却不这样想了。
他瞬间就想到了很多。
更多是帝王权谋之术。
如果这些人中,真有一些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物,送到了缅甸,张道宗一定会重用的。现在或许看不出来什么,在十几年后,就不一定了。
从中原涌入云南大量人才,是不正常情况。
随着两国对峙,大量云南本土人才涌现才是正常的情况。
到哪个时候,谢枋得老了。代替他们的人是什么?
虞醒现在培养的人才大概不够,文官成长周期是很长,并不是说一个士卒训练几日就能上战场。
很可能就是现在这一场大清洗的漏网之鱼。
只是,谢枋得心中只是闪过这个念头。
却不以为意。
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别人不懂,谢枋得这样的人不懂吗?
他如果是为了权势,早就投降鞑子了。
将来的事情,他根本不在乎,他比谁都希望云南有将来,有十几年后。
很多人在贵州大胜后,都以为云南已经稳了。而谢枋得才能看见,这背后隐藏的忧患。
而且,虞醒这个做法,对他未必没有好处。
他自信行得正,坐得住。纵然有一些手段过分,却也没有一丝私心。将来即便他要下台,以虞醒的风格,也能安享晚年。
何乐而不为。
“是。”
虞醒接着召见了李裕孙。
“少府产铜,到底有多少?”
“从今年春天到现在,一共产铜一百三十万斤。”
“到今天年底大概能生产两百万斤。”
“受到火药,矿场,人力物力限制,今后很有可能就在这个数量上了。多也不会太多了。”
为什么一斤铜一点五贯?
因为铜就是钱。
一枚铜钱从两克,到十几克不等。
而铜钱也有面值不同,折二,折三,折十等等。
一般来说,一斤铜是铸造不了一贯钱的。
一枚铜钱固然不全部是铜,甚至有些钱,能做到铅铜各半的地步。但是大部分有一点脸的,还是以铜为主。
阿合马说的贯,就是中统钞。
这本质上也反应出了,中统钞的贬值。
中统钞刚刚发行的时候,是一贯中统钞换一贯铜钱的。而今一点五贯中统钞才能换一斤铜。
云南铜矿是很丰富的。但问题是,虞醒这一段时间,开采的铜矿都是昆明周边的铜矿,原因也很简单,运输问题。如果矿产太过偏远的话,就会大大增加成本。
人力物力有限,自然先捡着附近的开采。
单单是铜矿就能支撑起云南的经济。
“现在少府还有多少铜?两个月内铸造一百万贯铜钱,可否做到?”
“殿下,之前一直在铸炮,少府库存一百五十门火炮。在大捷消息传来之后,已经改为铸钱了。如果铸造足够多的白铜钱,是没有问题的。”
“前线战俘的消息,我也知道了。”
“有了这些战俘加入。今后少府能产出更多的铜。”
白铜钱,以一当百。
金银这种贵金属,虞醒手中也是相当有限的。而白铜钱却是很容易铸造的。
谢枋得干掉了一批债主,将一百多万贯欠债,转化长期国债,好吧,这些债主很多是活不到取出来了。更有很多不动产加入朝廷赏赐名单之中。
如果说开战之前,虞汲是将这一群人的动产,钱,粮食,给收刮光了。
现在谢枋得就是将他们的不动产,田产,房子,给清理干净了。
这一进一出。给了虞醒很多的活动空间。
对士卒的赏赐不能问题了。
虞醒陷入沉思。
铜是钱。
又不是钱。
如果仅仅觉得铸钱,就能解决云南的财政问题,虞醒就太天真。任何一个有一点现在金融常识的人都知道,超发货币,不管是铜钱,还是纸币,最后都是一样的。
“少府这些天总共铸造了多少贯钱了?”
“计金银铜钱,大概在五百多万贯了。”
五百多万贯,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须知在灭宋之前,元朝中统钞总共发行了八百多万贯。每年发行一百多万贯,而从灭宋战争开始到现在,发行量年年都在增加。
本质上,大元朝廷运行不应该依靠加印宝钞的。
而今大元朝廷的问题,也是虞醒的问题。
虞醒之所以能发行这么多货币,本质上是因为虞醒用铜钱代替了贝钱。也就是大量铜钱代替了贝钱在云南流通,问题是,云南这一片市场,能容纳多少货币?
因为百姓都实物货币的天然信任,再加上金融上很多事情,有滞后性。
但是虞醒不能不有所察觉。
他必须采取足够的手段,否则,这铜钱根本不能在加铸了。
什么手段?
一方面自然是要让铜钱外流。
中国的铜钱,不仅仅是中国的货币,也是整个大中华文化圈的货币。不管上面印得是什么?云南的铜钱,拿到安南,日本,高丽,那都是钱。
宋朝的时候,大宋朝廷是想尽办法,想要阻止铜钱外流。
而现在虞醒却要想办法让铜钱外流。
将铜钱作为云南的拳头商品。
而且,也是对元朝的金融打击。
大汉铜钱vs中统钞。
虞醒用脚趾头都明白,谁胜谁负?
这一件事情,就要与安南谈了。
另外一方面,就是提高生产力。或者想办法将百姓手中的铜钱收上来。
货币发行数量要与生产力水平相适应。生产力高了。自然能多铸钱。
这是长远的战略。
这一次赏赐全军上下,估计就要用其他办法,将货币回收上来了。
这就需要一样东西了。
一样让百姓不得不买的东西。
云南而今工业体系,需要市场上畅销的拳头产品,将工业产能转化为钱。完成货币的回收工作。维持币值。
虞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房地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