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误将西海作东海
赵忠也很无奈。
他本来几十个人,却越来人越多。居然有上千人之多。
这还是散落在南洋的汉人一小部分。
宋亡与明亡,是汉人下南洋的两个高峰。特别是南宋航海发达,南宋亡国之前,就有十几万人滞留海外不归。而亡国前后,更是有几十万人难逃出海。
只是缅甸很少。
毕竟缅甸是西洋,不是南洋。
但是不重要。
之前去云南要通过安南。
安南对汉人涌入云南,其实也是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的。
对于别的国家来说,汉人虽然重要。但汉人毕竟是外来客,在异域文化之中成不了主流。但是在安南却不一样了。
后世的安南话,也就是喃字,此刻还仅仅是学习汉语的一种工具,还没有正统的语言地位,也就是说安南是写汉字的,说汉话的。虽然口音问题有学难解。
但我国方言如鸟语的也不在少数。
人丁是国家实力的一部分。
汉人是能直接融入安南国的。
而且真正穷人是没有能力跨海出逃的。能出逃的都不是一般人。对安南来说,这就是高素质人才。
碍于云南与安南的盟约,安南是不会阻挡汉人从安南借道入云南的。但问题是,有些时候不用阻止,有一些小动作,就能让人寸步难行。
比如,红河航道运输能力。
红河虽然是一条大河,虞醒也在扩建道路,但是,这一条交通线的承载能力也是相当有限的。而今每年一百万石粮食,以及源源不断的云南物资兵器,都在这一条交通线上。
这一条交通线,已经满负荷了。
很多拖家带口的汉人,很难找到一个位置的。
除非云南直接干预,比如李鹤从江南捞得人。
而今这些滞留在南洋的各路宋人,已经听说了虞醒覆灭缅甸。但是传说各有不同,甚至有些人将汉王虞醒当成了两个人,一个在贵州大破鞑子,一个在海外自立为王。
说得也头头是道。
怎么可能,有人一会在缅甸,一会在云南,这是会分身术不成?
即便有意投奔,但迁徙从来是大事,也要先派人探探底。正好遇见赵忠的使节团。一打听赵忠流利的临安官话。立即信了。就派人跟随赵忠走一趟。
看看真实的情况。
就这样越来越多。也就有了这么多人。
这又遇见了暹罗的使节团。
使节团中间有一个人,身份很奇怪,明明没有任何身份,偏偏受到所有暹罗人的特别尊重。
一看就是暹罗国内的贵人。
问题是这个人一直打听朝廷与吴哥之间的关系。这一次出使的目的等等。
赵忠怎么知道?
让他很烦。
好在穿过山口,前面就是孟邦了。说起来就是大宋地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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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印度式寺庙牌匾上却挂着“孟县县衙。”
为首的是一个说汉话都说不流利的吴县令。
没错,吴县令吴仁,正是蒲甘王室出身。不过在蒲甘投降之后,努力向绍夫人靠拢。绍夫人向虞醒提议,不能整个缅甸都不用本地人。于是虞醒就留下一批人。安插在各地。
而孟县的成立,是谢翱与孟江流多次谈判的结果。
最后,双方达成一致。
在孟邦设县。派县令等十几个官员。但是他们本质上是西海道于孟邦的派出人员。
做到事情就两件事情,沟通孟邦与西海道的关系,还有就是将孟邦每年的赋税收上来。
西海道对各地土司都有征税,数量不多。全部是实物税,也就是大米。但一个不少。毕竟税收就代表的管理,更何况,云南的财政从来不宽裕。而孟邦相当富裕。
现在赋税还没有定下来,但是每年少于两万石,谢翱是绝对不答应的。
但是孟县的县令。却没有人愿意担任。
谁都知道,孟县大权都在孟国公手中,一旦孟国公有了别的心思,这孟县县令第一个拿出来祭旗。谁都不想去,就轮到吴仁了。
于是吴仁说着磕磕绊绊的汉话,将孟县的情况告诉了赵忠。
在旁边听得很多人汉人代表,都面露疑色,他们疑心赵忠怕不是骗人吧。
这样的人还能当县令?
赵忠也有一些忐忑了。
他对西海道的情况,也不是太了解的。也只能带着这些人坐船,从孟邦出海,从海路去仰光。
很快仰光城到。
“看,灯塔-----”
“真的事灯塔------”
无数人还没有见到仰光城,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因为这灯塔是汉式。
佛教的塔在中国进行了本土化的演变,虽然东南亚处处都有佛塔,但是与中国佛塔有着明显的区别。
而灯塔,作为专业引航建筑,更有一些细节上的变化。
这些人出海的时候,对故乡最后的念想,也就是在地平线上越来越远的灯塔了。
此刻重新看见,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
恍惚之间,似乎看见了当初离家时候的海岸。
始疑西行为东行,误将西海作东海。
船只缓缓靠岸。
仰光城已经修建了几个月。城池中建筑物不多。但是城墙已经有了轮廓。
仰光城墙因地势而建,是一个不规则的城池,将港口包裹在内。城外的几座山岗,设计了几座卫城。
谢翱对仰光城非常用心。
决心将这里修建成为汉人在西海最坚固的堡垒。
港口在内,随时保持仰光与海上的联系,周围不规则城墙,与城外的子城,形成一个坚固的防御体系,再加上他已经申请了大量火炮。等这座城池修建好。
纵然有数十万大军围攻,也能坚持数年。
但一切的前提都要有人。
有足够支撑这座城池的人口。
谢翱不知道赵忠是谁?甚至不知道赵忠这个使节是谁派出去的。
毕竟谢翱在虞醒身边这么长时间,是有权限查阅机密文件的。虞醒派人出使吴哥,也不是什么国家机密,就算是国家机密,也不会瞒着他。
但是这不重要。
这个赵忠是假的也无妨,只要这个赵忠能带来真正的宋人。
这就行了。
谢翱此刻就在码头上迎接。
一身大红官袍,手提翡翠玉带。官帽上两根长翅,无风自动。
不等赵忠说话,就见下面黑压压的行礼,有人甚至暗暗垂泪:“今日复见汉官威仪。”
谢翱见状,大喜过望,不用看别的,只看他们知道该如何行礼,就知道他们是大宋子民。
“父老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谢翱说道:“国家不幸,神州陆沉,能与诸父老相聚西海,乃是祖宗庇佑,天下不绝如缕,总有英雄豪杰能续国祚,我等有今日,全为汉王之功。”
谢翱对这些人一番安抚。
随即给出一些好处。
只要识字的,就给吏员。如果读过书,发过解的,他带在身边使用,将来外放少说一个县丞。
至于良田,只要能开垦出来,多少就是你们的。
不过,一日功夫。
就有很多人告辞,他们要回去,不管再辛苦,也要举家搬过来。
就好像孟江流在素可泰,不管立功再多,也很升迁。因为他不是傣族人。其实各国都一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实东南亚各国,或多或少都有过反华举措。
很多人在南洋各地只能是客居。想购买土地什么都很难。
这固然有很多地方的土地归当地贵族所有,生产制度中,根本没有土地私有的概念。另外一方面,其实很是信不过。
而在仰光,直接是统治核心阶层。
是人上人。
当官也好,置产也好,都是优先支持。
甚至什么都不会,单单会说汉语,就有一口饭吃。
虞醒在缅甸推行汉语的决心,任谁都知道,想吃西海道一口饭,会汉语是必须的。
或许很长一段时间,汉语在缅甸的地位,就好像英语在印度的地位一样。
精英阶层会说,而底层百姓是不会说的。
语言的推广,从来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
即便谢翱现在也在学缅甸文,今后很长一段时间,西海道文书,恐怕要一式两份,中文缅文。
但汉语推广的趋势,无可阻拦。
他们自然知道谁好谁坏。
他们这些人倒是皆大欢喜。
问题是赵忠。
谢翱表面很和善,但是一转身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情况下,将赵忠与手下几十个人全部给扣了下来。
派人反复询问。
赵忠自然要说实话。将他如何探险,有什么结果,不得不去吴哥转道回国,又为什么决定来缅甸说清楚了。
大抵是赵忠提了陈宜中的名字。
谢翱与陈宜中不熟,甚至没有怎么见过面,但是陈宜中好歹是大宋正牌丞相,西南大学祭酒,还是有面子的。谢翱就派人查证这一件事情。
数日之后,查清楚之后。
这才有一个军官将赵忠从大牢中提了出来,让他洗漱更衣。吃了一顿饱饭。
“你好好准备,殿下已经知道你了。他要见你。”
“殿下要见我?殿下也在仰光?”
“不在。”
“我去哪里见殿下?”
“不该你问的东西吗,不要问,该你知道的东西,自然会让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