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安南胜负之关键
“殿下,臣恐怕不能留下来。”李鹤说道:“臣有一件事情必须去做。”
“何事?”
李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殿下以为安南之战的关键在什么地方?”
虞醒沉思片刻,说道;“水路?”
“对。水战。”李鹤说道:“我来之前,已经发现升龙城中动静太大,很多东西都在装船南下。升龙城下,恐怕不会有一场鏖战。甚至今后,安南军队很有可能不与鞑子进行正面交战了。”
“那么胜负之数在什么地方?”
“就在水战上。”
“在平地上,奔马最快。而在安南这一片平原上,水网弥补,处处贯通,反而不利于奔驰。如果鞑子想要完全控制住安南,最重要的是控制住水路。这才是关键。”
“否则,不管多长时间,鞑子是在安南站不住脚的。”
虞醒陷入沉思中。
李鹤这一番话,给他一个全新的思考方向。
红河在出海口分叉了。分成了好几条河入海。甚至还有几条其他河流,汇入红河的入海支流中。如此一来,在红河下游,就形成了天然的河网奇观。
到处都是河,但每一条河都是贯通的。而在加上,安南北部沿海,地形非常复杂,也没有天然良港。就成为了一个天然水路迷宫。
而且安南分雨季与旱季。
雨季一到,河流就出现新的变化,很多原本不连通的河流就连通了。
原本不能通行大船的河流,就能通行大船了。
这种变化虞醒之前有过了解。只是没有与安南战局连续到一起考虑。
毕竟之前战事,都是安南军队正面抗衡鞑子大军。而今现在完全不一样了。陈国峻转变战略。甚至不惜引汉军入军。再加参考升龙城的准备。虞醒预判到陈国峻要做什么了。
忽然想起了历史安南有过数次白藤江之战。都宣告了安南击败北方大军的胜利。
现在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安南获得胜利的决定性战事,是水战。
而这种复杂的地理环境,给水战带来极大的复杂性。熟悉当地情况的安南人,要比外人更好的利用地利。
这也决定了,在安南的水战,船大未必能赢。船多也未必能赢。
谁真正掌握了红河中下游的制河权,谁才是安南的主人。
否则鞑子现在的胜利,不过是昙花一现。
“李叔叔的意思是----?”
“殿下,我们需要水军。”李鹤在虞醒面前,自然愿意说得露骨一点。毕竟大家都是自己人。
如果虞醒仅仅是为了帮助安南打鞑子,那水师什么没有什么必要。红河上诱很窄,通航都很勉强。云南只需在两岸安置几十门大炮,足够让任何水师却步。
只有在红河下游这种复杂的水情下。
虞醒才需要水师。
“李叔叔想为我办这一件事情?那这水师从何而来?”虞醒问道。
在水师这一项上,云南的确是苦手。
云南水系众多,但是通航困难,连通航都不行,就不要说水战了。虞醒刚刚在西海,仰光建立水师。但谁都知道,水师的建立是一件非常消耗时间的事情。
并不比陆军,有足够的军官与武器,训练三个月半年就能上战场了。
对水师来说,半年时间,船都还没有造好,更不要说更为复杂的水文资料的探查了。
所谓百年海军,本质上并不是指船只修建,也不是人员培养,而是对水文的探查与掌握。
短时间之内,虞醒是不可能建一支能战的水师的。
“殿下忘记了,崖山之后,散落在南海各地的朝廷水师。”李鹤说道:“我与这些人多有交流。计各方人马,足有数千之众,更是有海船。如果能招降。朝廷在水上,也不是没有抓手了。”
虞醒说道:“那就拜托李叔叔了。”
虞醒送走了李鹤。心中还是觉得不行。
暗道:“欲取安南,必须有一场水面上的硬仗要打。他们可不如缅甸那么容易对付啊。”
元朝的水师本质上是刘整投降元朝后按照南宋水师制度建立起来的。战斗力不下于南宋,而安南水师在船只,或者战术上有些薄弱,但是熟悉地形,就是最大的加分项。
李鹤临时招募的一些水师,如何能行?
更不要说,一些情况李鹤没有说。但是虞醒也是知道的。
所谓散落南海各处,本质上就是去当海盗了。
这些人桀骜不驯,完全凭借他们建立新水师,将来会是什么样子,还真不知道。
“我必须想办法?建立属于自己的水上力量。”
虞醒立即着手在红河上游筹备修建一座船厂。但是一座新船厂,从开始筹备修建,进入大规模生产,是需要时间的。一两年内,是指望不上这里的船只了。
虞醒正发愁,却听后方传来喜讯。
经过滇西路军的一年努力,终于按照预定时间打通了滇西与南庆的道路了。至此,一辆马车,可以顺顺利利从南庆到临安。
这对于中原很多地方,那是天生就有的。但是在云南这个地方。却是了不起的成就。
“好。”
“殿下,我们是不是立即要求西海道开始运粮食?”
安南开战,对云南的粮食储备冲击最大了。
纵然今年云南粮食前所未有的丰收,这相当大一部分,是因为滇池水利工程中新开出来的数万亩土地。张道宗疏通了滇池海口,让滇池排水能力增强,水位下降。让数万亩土地从水底露出来了。
这些千百年来堆积的淤泥,就成为了最好的肥料。
这些淤田,十年之内,产量都远超过寻常土地。
只是,即便如此。没有了安南粮食输入,云南粮食储备是肉眼可见的下跌。
粮食上的问题,又带来的财政上的压力。
前文说过,高粮价战略云南是从中获利的。计划内粮食配额,计划外粮食价格高涨。这一进一出之间,云南朝廷从中间赚了一小笔。更重要的是,大量铜钱流出云南,换成粮食进入了云南。
这一进一出,本质上稳定了云南的货币。
而今却不一样了。
如果仅仅从供需关系出现,现在的粮食价格是已经算正常价格了。需求大于供给,价格自然要高,甚至如果一切不发生改变的话,将来只会更高。
而从社会稳定的出发。
现在价格已经是虞醒进行精确计算过的了。
再高,很有可能发生群众性事件了。
而且安南粮食作为压住云南铜钱的压舱石,一下子没有了。铜钱贬值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所以虞醒身边的人,非常希望引入西海的粮食。用西海的粮食代替安南的粮食,维持住云南的大好局面。
“不行。”虞醒说道:“粮食要运,但放在后面。现在首先要运的是油。告诉西海方面,不惜一切代价,有多少油料运多少油料,全部运到临安来。”
关于粮食的问题,虞醒比谁都清楚。
毕竟这一套体制,就是虞醒自己创作的。该如何运行,他岂能不明白?
问题是,安南对云南太重要了。
仅仅是安南粮食供给出现了问题,云南内部经济运作就出现了问题,差一点翻车。如果将来安南成为鞑子进攻云南的桥头堡,那还了得?中国是整个东南亚最繁华的市场。
云南的商品,云南的铜钱,只能投放在这个市场上才有意义。
否则云南的商品卖不出去。哪里有钱来支持战争啊?
云南可以不要安南的土地,但决计不能断绝这一条商道。
粮食的问题再大,也只能放放了。
水战王牌战术,自然是放火。
至于怎么放火?虞醒还不知道,大抵是要因地制宜,但是用什么放火,虞醒已经想好了。
西海的石油就派上用场了。
这些事情安排后之后,虞醒就准备乘船东进,进入安南。将安南西北三府掌控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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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宋汉祥兴六年。元至元二十年,正月初一。
阿术带着脱欢等人进驻升龙城。
其实升龙城早就到了元军手中。
白鹤江之战后,元军就没有遇见过安南军队超过万人以上的抵抗。但并不是代表,一切顺利。
陈国峻在各地都安排了不少武器。在白鹤江之战后,固然有很多人动摇,甚至有人投降鞑子。但是有更多的人安南地方官,开放武库,征召百姓为军。
一时间,红河以北,义军多如牛毛。
有少数一些义军,不知道太小看鞑子,还是太高看自己,弄得风风火火的,随即被鞑子派兵,砍菜切瓜一般平定,更是大开杀戒,以震慑宵小。
但是这种血腥的手段,并没有让安南臣服,反而激起了安南百姓更加强烈的反抗。
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安南与中国长期对抗之中,已经有看自己民族意识与民族叙事。他们对中国是很矛盾的心态。一方面,自承于中华的一部分,特别是雄王传说,更说明了这一点。
安南人的祖先号称雄王,乃是神农氏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