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刘垣的逆袭
码头上。
刘垣满脸疤痕狰狞抽动,他闭上眼睛,就好像看见有无边的火焰在天上,而他却被无数人的抓住了腿脚,不住的往下沉。头上炽热能将人焚成灰烬,脚下阴冷。如死者不眠之乡。
这不是梦幻,也不是错觉。
就是他曾经经历过的。
就是帝女湾那一把活,给他留下的阴霾。
似乎一辈子也难以洗去。
也让他变得截然不同。
每每照镜子,看见镜子中,那一张没有任何毛发的脸,一片片光结无毛,瘢痕处处的脸。就好像看见一头无面鬼。
他每次都不相信。这里面的人是自己。
每次他都不得不相信,这里面的人就是自己。
那种感觉,有如无形利刃挑断,他最敏感的神经,何等痛楚与愤怒,不足以言语。
他刘垣作为刘整最器重的儿子,从小锦衣玉食,一张脸纵然不能说玉面郎君,但也对得起人。
而今,刘垣自己都难以面对自己。
中国古代其实很看重人的相貌。刘垣这个样子,很难被看重。蒙古人虽然不如汉人以貌取人。但是也难免在背后说他刘鬼头。
刘垣内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他内心中一直想报仇。
而今报仇的机会已经到了。
“大人,人都到齐了。”
刘垣猛地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所有船长,密密麻麻有一百多人。
刘垣二话没说,将身后一个箱子打开。
一瞬间,珠光宝气,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一个箱子,两个箱子。几十个箱子铺满面前。
各种金银细软。连铜钱都没有,最次的也是一箱丝绸。
看纹路精美无比,都是上等货色。
有人压低声音说道:“这要多少钱啊?”
“问得好。”刘垣说道:“这是到安南以来,所有收获,不敢多说,十万贯还是有的。但是现在,这些是你们的了。”
这就是元军不断发动战争的原因。
十万贯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而刘垣在整个大军中,根本排不到前面。刘垣都分了十万贯,不要说其他人了。整个安南之战到现在,安南整个国家的财富,大部分都流入元朝。
一部分作为军费消耗掉了。
一部分被各级将领分了。
到底有多少?
不知道。
但是千万贯级别是一样的。
让安南陈朝,他自己都拿不出千万贯级别的财富。但是元朝对安南进行的断子绝孙的洗劫,自然能榨出这些油水。
刘垣太清楚他麾下的将领是一些什么人。
水师中,蒙古人是少数的。但大部分蒙古人其实不想上船。而且操船也是技术活,南船北马,蒙古人要从头学起。所以大部分水师都是汉人。不管是北方汉人,还是南方汉人。
要激励他们作战。
就不要谈什么家国大义,鞑子在这上面先天不足。
让汉人拼死保护蒙古人的国家,开什么玩笑。
大部分水师将士,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
所以,能让他们士气爆棚的,只有钱。
大部分军队都是这样,砸一分钱,就有一分士气。
刘垣为了这一战,也算是掏家底了。
刘垣说了之后,下面人还有一些不敢相信。
刘垣亲自点明,人人有份。当然了,不是他一个人的。而是他们带回去给一船人的。
“钱我给了,丑话,我先说到前面。”刘垣说道:“这一次出战,凡是在我前面回来的船只,满船皆斩。如果我回不来,嗯嗯-----”
“不过,大家也放心,这还是开头的,我已经请示过阿术大人了。只要我们能将木邦的友军接过来,今日的赏赐,仅仅是一个开胃菜。”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这钱不好拿。
但所有人都忍不住。
且不说分给将领几百贯。纵然分给士卒的几贯钱,也能办大事。娶了媳妇都够了。
不就是拼一场命啊?
这年头人命不值钱。
于是被钱砸出的士气,各船纷纷扬帆,虽然说北风不是太好的风向,却也足够借风西行。
到了中午时分,就远远看见了木邦城。
同时也看见了警戒的云南水师。
只是云南水师只有十几艘船警戒。大部分船都在后面。
对汉军来说,云南水师最大作用,并不是击败鞑子水师,而是维系航道。故而水师主力并不在这里。面对一涌而上的鞑子水师。这十几艘船,很快被牵着住了。
随即几艘船靠进了木邦城。
将木邦城中的蒙古人给撤了出来。
还想撤其他人的时候。
云南水师全员到齐。
这个时候,刘垣可以顺势逃走。但他不,令运输木邦蒙古军的船只先走。
他亲为锋矢,直冲云南水师。
云南水师自然毫不客气,发挥火炮优势。一时间炮声隆隆。
只是今日情况,与升龙那一日,也有不同。
当年升龙之后,刘垣绞尽脑汁,思忖了好几个办法。
对云南水师的战法,已经心中有数。
更是散尽私财劳军。激发士气。
此番奋勇而来,必有所得。
面对云南水师的炮火,下令不得开火。
刘垣站在船头,感受到船身上,不一样的震动,那都是被炮弹打中带来的。
一下,两下。一共挨了十几炮,
甚至有一枚炮弹就在刘垣身边砸下去,将甲板打出一个大洞。下面惨叫一声,有一个人已经不活了。
这样的惨叫声,刘垣听过许多。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如刘垣这样幸运。
船上已经有人员伤亡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云南船只,刘垣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远距离炮击,用实心弹,威力实在有限,打中人,自然能将人砸成两截,死无全尸。打穿,一打一个窟窿。但是想要击沉一艘船,每有几十个上百个窟窿,是不可能的。
刘垣站在船头,既是鼓舞士气,让所有人都看到自己。同时,也是明白。面对实心弹,躲在船舱中,未必多安全。毕竟一炮下去,将船舷击穿。炮弹在船舱中来回弹,更难以活命。
不过,此刻就不行了。
刘垣立即躲进船舱中,下令说道:“准备开炮。”
甲板上只剩下,几个必要的水手与炮手。
而此刻刘垣的座船,与对面云南船只相隔二三十米相对而行。
对面的云南水师也在拼命填装霰弹,却是这边先开火。
因为刘垣从来没有想过与云南水师拉开距离。他要的就是近战,就是接舷。
“轰------”
三门火炮一起开火,无数霰弹如同暴雨一样打过去。
与汉军的霰弹用规格相近的铁珠子不一样,元军的霰弹可就是五花八门了。有铁砂,碎石子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于云南来说,生产这样的铁珠子,不过是顺带的。
毕竟也不需要打磨,只需要将铁水直接浇灌就行了。有模具的情况下,大规模浇灌,也不废多少功夫。
但是对元朝来说,这就有些废功夫了。
不过虽然在威力上有些差距。但对杀人来说,足够了。
面对对面钢铁风暴。瞬息之间,云南水师好几个炮台给清空了。
十几个人倒在炮位上,鲜血流进火药之中。
但是随即,另外一艘汉军船只开火。瞬间之间,将李垣几门炮位的炮手给清场了。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对刘垣,不,对于鞑子很多水师来说,他们不怕战死,就怕对面仿佛鬼神一样。他们死多少,也伤不到对面一根毫毛。
此刻,刘垣身先士卒证明了一件事情,纵然炮不如人,但足以于云南水战交战。
鞑子水师也冲上来。
刘垣登山炮位,将尸体扒开,开始操纵火炮。至于其他船,刘垣早就就有命令。
只有一个字:“乱。”
乱战。
刘垣上一战,觉得之所以打不过云南水师,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战场不够乱。
鞑子水师大多都是老将,各级将领都是老油条。即便一片混战,他们也知道该怎么打。但是云南水师怎么样?刘垣并不知道,但觉得云南水师做不到这一点。
毕竟,火炮可以造,船可以造,培养一个人才,却不是一朝一夕的。
更不要说,水师这样专业性极强的领域。
不是找一些人培训几个月,就能胜任的。
一些简单的战术还行,如果显然乱战,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四面八方也都是友军,因为水战的特殊性,也就是以船只为核心。看似两边对战,其实就形成了各自为战。
毕竟,友军很难指望,都要靠自己。
这种情况下,对各船将领是一个非常重大考验。
刘垣麾下是有这样的将领。他赌云南这边没有。
果然,开战不过一会功夫。
战事就打成这个样子。赵文懵了。
虞醒一直认为赵文缺乏一线厮杀经验,这个就显露出来的。
给战争上高度,那是艺术。在高级将领这里的确是这样的,但中级将领这里,却是条条框框的军令,各部人员,战力评估等等。
这些赵文都能胜任。
而将战争最彻底的分子化,不过是杀人而已。
不折手段,不惜代价的杀人。
杀不死别人,就被人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