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不死不休
“这个不是问题。”虞醒微微一笑,说道:“进军中原,需要的不仅仅是军队,还需要吏员。”
虞醒心中所想,却不是这个。
工业革命一旦发生。就需要大量新的劳动人员。
在少府扩张之中,虞醒感受最大的阻力,就是人员素质不行。
要知道,少府最大的产业,还是几乎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矿业,一座矿山上,大部分矿工其实不需要什么技术,无非是爆破之后,将矿石运出来而已。
即便如此,人员还是不够用,少府与军队都有一系列扫盲运动,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生产的需要。
如果民营产业发展起来,他们也会面对同样的问题,甚至比少府刚刚建立的时候更加困难。
虞醒可以调动各种力量来培养人才,民营的企业可没有这方面能力。
虞醒也不会让他们有这样的能力的。
这些话,就不足以对两人说了。
总之,一场会议匆匆结束了。所有都回去按照虞醒的想法重新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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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仁杰很是紧张。
他终于等到了见汉王虞醒的时候。
在此之前,贺仁杰一直关注着云南高层的政治运作,让他越发感觉,比起政治制度这上面,元朝好像是蛮夷。
地方上,县,州,府,路,省一塌糊涂,因为平衡各权贵封地,根本成体统。这也就罢了。中枢就好一些吗?
也是同样的。
元朝尚书省,中书省分分合合,简直如同儿戏。
而且元朝丞相一般来说都必须有一个出身,那就怯薛。
这也算是蒙古人的传统,在草原上的时候,蒙古大汗就将自己的政务分给身边的亲卫去处理。这种习惯到了元朝,依旧保留。
甚至蒙古人以怯薛为贵。
一个丞相,一个副丞相,如果副丞相是怯薛,而正丞相不是,在很多时候,副丞相都能走到正丞相前面。
甚至有人说,丞相这个名词,都是耶律楚材粉饰之词。
相传成吉思汗不懂汉语,才将管事的定下这个官职。
这种一塌糊涂的治理手段,与虞醒权责分明,层层管理的科目制,放在一起,根本没有办法比。
其实如果宋朝体制完善,也要比蒙古人好太多,奈何南宋末年,早已形成了权臣政治,完善的治理体制,被权臣代替,从混乱程度比蒙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甚至可以说,一个朝廷内部政治清明,外面就很难打败仗,反之亦然。
之前贺仁杰其实不是太在乎这些。奈何他此行是带着任务来的。必须要找到云南崛起的秘密。他内心深入,也想知道,云南何以三败朝廷。
以至于战场形势逆转到如今的地步。
只是越看越多,越看越发现,云南政治理念与元朝是两个极端。
双方在同样的问题上,却用完全不一样的处理方法。
汉人在云南统治领域人数不多,正如蒙古人在中原的比例。
而元朝用得是四等人制,抬高蒙古人的地位,让色目人来压制汉人。
而云南却是拼命宣传汉人概念,将一些大理人,安南人,摇身一变,都变成了汉人。纵然一些人从小长大,没有学习什么汉文化,而今在朝廷上,也一版一言的子曰诗云。
比汉人还像汉人。
元朝,可以说是孛儿只斤家族与姻亲的天下,而虞醒公开说,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孛儿只斤家族与姻亲占据了所有官位,而虞家人丁单薄,总共人丁才十几人。姻亲更是少了。虽然也在朝廷重要位置,但根本不影响下面人上升通道。
这种根本上的分歧,让贺仁杰很快去放弃了对云南体制的学习,他知道元朝学不了。
但是让他想起两个人,刘备与曹操。
事与操反,其事可成。
贺仁杰不知道虞醒能不能成,但他此刻却此刻却怀揣着见忽必烈的心态,去见虞醒。
先是在汉王府等了很久。
等好几个人出去后,才轮到了他。
一见虞醒,第一个感觉是太年轻了。
经过七年战事,虞醒而今才不过二十多岁。稚嫩尽去,威严渐生。统率千军万马,也让他身上的书生气也消退了很多。
在贺仁杰言中,仿佛有光环。
“外臣拜见汉王殿下。”贺仁杰行礼说道。
“坐。”虞醒说道:“说实话,我与鞑子,没有什么好谈的。但你既然来了,朝廷的风度还是有的。你也见了我了。回去吧。”
“有什么事情战场上谈便是了。”
“殿下三胜,固然有殿下用兵如神,但也有西南群山,不利弓马。”贺仁杰心思百转,此刻却不能弱了朝廷气势,正色说道:“蒙古铁骑,纵横万里,所向无敌,而今局势,不过是奈何不得西南群山,而不是奈何不了殿下你。这才派外臣来,联盟修好。从此各守边疆。共享太平。”
“岂不快哉。”
“太平?”虞醒冷笑说:“太平,从蒙古人口中听到太平两字。实在可笑。你这个冷笑话,讲得不错。下次不用讲了。”
虞醒一抬手,让左右请出去。
“殿下,陛下欲封殿下为汉王。坐镇西南,世袭罔顾。”贺仁杰连忙将条件说出来。
他其实也知道这个条件,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用处。
总体上来,蒙古人虽然吃了一大亏,但是实际上,很多人还抱着高高在山之心。不愿意向云南低头,封虞醒一个汉王,算是承认虞醒的势力版图,就好像是天大的恩赐一样。
“哈哈哈-----”虞醒忍不住大笑。说道:“你讲笑话太好听了。”随即正色说道:“江山无限,朕自取之。不需要忽必烈慷他们人之慨。”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就不杀你了。你走吧。”
“殿下,外臣不敢多言,唯有一事,我朝愿意换回脱欢皇子,还请殿下恩准。”贺仁杰连忙说道。
虞醒本想拒绝,忽然心中一动,说道:“好啊。可以,不过需一人来换。”
“何人?”
“文丞相。”
贺仁杰一愣,说道:“文丞相已死。”
“所以,你家皇子将追随文丞相于地下。不过,你放心一时半会死不了。孤来年登基,三牲祭祀,不足以祭祀死难亡魂。听说黄金家族,血脉高贵,向来做祭品,当有奇效。可惜,没有三头。不过,祭祀贵心意。想来父老乡亲在上,只有一头,不会怪我的。将来补上便是了。”
贺仁杰脸色难看之极,说道:“殿下,您真的要与我朝不死不休吗?”
虞醒说道:“你现在才知道啊。我特别欣赏成吉思汗的一句话,你要战,变做战,蒙古人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打就完事了。”
“我再送你一句话,你们可以决定战争从什么时候开始,却不能决定战争从什么时候结束了。”
“从蒙古入中原,杀中原百姓,已经近百年,从蒙古南下攻大宋,已经五十多年了。既然如此,再打五十年,再打一百年,那又如何?”
“回去之后,务必请忽必烈保重身体。数年之后,朕当北上,与忽必烈会猎中州,如果那时候,故人长辞。”
“朕可是会伤心的。”
随即一挥手,立即派人将贺仁杰赶了出去。
这一瞬间,虞醒觉得无数人在看着他。无数战死的将士,不仅仅是跟随虞醒作战的,还有四川的,湖广的,江淮的。
张珏,李庭芝,姜才,张世杰,苏刘义,文官就更多了。至于不可记名的百姓,到底有多少。
虞家一门中,虞醒的母亲,还那位从来没有印象的父亲。
这一切的一切。
虞醒从来没有忘记过。
他还记得当年母亲坟前的誓言。
他努力了七年,奋斗了七年,七年间出生入死,就是为了有一天,将你们强加于我们,全部还给你们。
在七年前,群山之间的誓言,实在不够响亮。
而今虞醒终于可以当着元朝使臣的面前,将誓言宣告,也是审判的提前预告。
那种快意,让虞醒忍不住想笑。
只是不知不觉间,眼睛已经湿润了。
只是被赶出去的贺仁杰,感觉就相当不好了。
贺仁杰是知道,云南与他们有深仇大恨的。
但是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毕竟,真正能一步步走上高位的,都是成熟的政治家。知道轻重。
云南毕竟实力浅薄,根基不稳,长久战争下去,对元朝不是好事,对云南也未必是好事。南诏最强盛的时候,也是与唐朝鏖战连连,最后因为连年战争内部崩盘了。
这就是小国对大国的宿命。
贺仁杰故人不指望一次来访,就缔结两国盟约。但是在他看来,两国维系敌国的关系,也就是那种打打停停,停停打打,也就行了。
万万没有想到,虞醒如此不理智。
对抗他们的心思如此之坚决。
甚至要处死镇南王脱欢,而且以如此耻辱的方式。这就预示着双方真的不死不休了。当镇南王的头颅摆上祭坛上的时候,纵然忽必烈想与云南保持和平,也不可能了。
“这该如何是好?”贺仁杰忍不住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