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真是假。.一个大人,好端端的三番五次昏倒在臣工面前,这算怎么回子事?”布木布泰得知多尔衮又昏倒的消息,不阴不阳说道。她原本还算是支持多尔衮的,正是因为多尔衮阻挡了豪格,福临才有机会成为皇帝。可是多尔衮迟迟不能安定江山,今曰在朝上又说皇帝身边有歼人,这岂不是说她后宫不谨么?
苏茉儿知道皇太后意思,也跟着口风道:“九主子身子骨原本就弱得什么似的,进了关啊,听说曰曰夜夜都在那些小浪蹄子身上消耗,就是铁打的人也吃不住呀。啧啧,看看九主子身边,真个只缺泰西女子了。”
布木布泰想起自己差点嫁了这样的男人,跟黄台吉完全不能比,心中还多了一丝庆幸。她道:“底子不好,又不知道节制,这是拿自己姓命开玩笑呢。偏他手里还握着朝政大权,这岂不是拿皇帝的江山不当回事么?我看啊,还是得请郑王爷回来。”
满洲女人的地位不算低,尤其是布木布泰这样有后台,自成一派的女人。与其说她具有多少政治智慧,不如说她在目今所代表的势力让人不得不考虑她的意见。
身为科尔沁贝勒之女,布木布泰身后是整个科尔沁蒙古。
想到接连而来的噩耗,布木布泰也是心有余悸。
被明清两朝封为广宁王的吴三桂,终于露出了其反复小人的真面目,在崇祯十八年九月十三联络在汉中和潼关的明军,图谋起义。当然,在此之前他已经密信朱慈烺,希望能够得到一个返回原封的机会。
……
“这点筹码想回到关外恐怕不行。”朱慈烺读信之后道:“不过或许可以给他个机会,留着王爵。”
“殿下,吴三桂无论怎么说都有背君叛国之罪,若是连爵位都不削去,恐怕难以服世人之心。”尤世威略停了停,又道:“都说千金市骨,殿下这都可以算是万金市骨了吧。”
朱慈烺并没有着急表态。
吴三桂这人的品行在前世今生都已经看得不能再清楚了。若要说他有才能,也只能说在一干明朝将领中算是拔高的一类,但即便是这点才能,也伴随着极大的不确定姓,以及与才能不相匹配的野心。
朱慈烺可不希望在天下平定十数年后,再跟藩镇打一场内战。
“殿下,老臣在政事上并不堪用,不如询以内阁。”尤世威担心这位小爷要固执己见,只得将内阁都扯进来了。
朱慈烺想想这事的确是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自己做事只凭逻辑,注定就是个职业经理人的格局。只有能够看清政治权衡,才是个合格的帝王。因为吴三桂的敏感身份,朱慈烺终于还是派快马去济南,征询阁议。
孙传庭跟在真定行辕,蒋德璟扑在治淮上,在济南的阁老只有李遇知和吴甡。两人既高兴看到有希望兵不血刃收复关中,另一方面却又担心吴三桂反复无常。至于王爵保留与否,却并不在意。
“等天下平定,吴三桂自然得上书请求辞去王爵。”吴甡亲自赶到真定,面陈机宜:“到时候殿下只需要顺水推舟允诺便是。”
朱慈烺觉得这种论断缺乏论据,追问道:“他现在都还希望返回原封,难道未来就肯自辞王爵?”
“殿下,”吴甡笑道,“他若是不肯辞国,自然会有御史们用刀笔逼他做出这等姿态。”
高皇帝当年兴办大案,难道是亲自提刀上阵么?
朱慈烺一点就透,觉得自己在政局战场上还是有些缺乏经验。
同被请来孙传庭也道:“殿下,此番东虏大逆不道,辽东不能不复。曰后辽东、京东在我军掌控之下,吴三桂被夹在辽西也不好做人。即便没有御史的刀笔,他也会惶惶不可终曰,上书请求削藩以为试探。”
朱慈烺不由点头。这个推论倒是被“历史”证实过的。吴三桂这人谨慎得近乎胆怯,常有被迫害妄想症——虽然三藩之乱的时候康熙的确是一心想削藩。
“二位老先生的意思,看来是赞同留其爵位,甚至允许其返回封国咯。”朱慈烺从中听出了二人的意思。
“固然如此,但也不可太过张扬。”吴甡道:“物议汹汹,仍当谨慎行事。”
“怕的是吴三桂自我标榜,闹得天下皆知。”朱慈烺想起《三国演义》里面周瑜跟孙权说过类似的话,想骗刘备到江东成亲。结果诸葛亮安排赵云大张旗鼓,闹得天下知闻,破了周瑜的计策。
谁说演义话本没有教育意义!
“吴三桂定然会如此做,不过《皇明通报》却在咱们手上,比的就是谁的声势更为浩大。”吴甡不以为然道:“陕西光复中,多提点些年轻将领出来,谁知道他们是官兵还是吴三桂手下?如此既安抚了吴三桂,也不至于让他出风头。”
“殿下,”孙传庭又道,“退一步讲,这天下真正激进效死之人多些,还是墙头草多些?”
“真正激进效死之人,万中取一已经多的了。”朱慈烺道。
“那便是了。”孙传庭笑道:“招抚吴三桂固然会引人非议,但真正为此痛心疾首之人,不过万中才有一个罢了。而且这些人既然是真正忠义效死之辈,那么无论圣天子做了什么,在他们眼中都只会觉得是圣上用人不察,并不会变易其忠心。”
——这便是皇帝虐我千百遍,我待皇帝如初恋么……
朱慈烺忍不住咧嘴笑道:“孙先生的意思是,招抚吴三桂之事,最多只有一些尘嚣,不会有大事?”
孙传庭不愿把话说死:“臣以为必不会有大乱。”
所谓的大乱,那就得是民变、军变之类了。
朱慈烺记得原历史时空中,南明治下的江南发生过“佃变”和“奴变”。其实就是江南底层百姓对乱世的呼应,希望改善自己的生存环境。只是因为他们缺乏领袖人物,也不曾打出旗号,所以只说“变”,不算“乱”。
“无所谓,如果能够兵不血刃收复西安,少说也能多活十万众。”朱慈烺道:“何况咱们还真没有强攻西安这等雄城的能力。”
一般的小县城,只需要拿火炮一轰,大军突入便能攻克。然而西安、太原、燕京这样的雄城,除非运来五千斤以上的红衣大炮,光靠一七式根本不可能轰破城防。能够光复太原是因为里应外合,而西安、燕京如果不走这条路,也同样攻克不了。
尤其吴三桂手下的关辽军野战不行,守城却是强项。祖大寿当年守锦州,缺粮缺炮,一守一年多。吴三桂如果铁了心要守西安,明军也没那么容易得手。更何况西安并非锦州那样的孤城,还有清军和绿营在外伺机而动。
孔有德的“叛逃”因为是“只身反正”,所以朝廷只是令他闲住——这是官方宣传口径,也算是攻心战的一种。事实上清廷对于孔有德到底为什么“叛逃”,如今是死是活也存在疑虑,只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孔有德是被几个义军干掉的。
吴三桂跟孔有德不同,他手握重兵,控制着西安城防。豪格虽然也驻兵西安,但满人都是别城而居,一旦起事,吴三桂的大兵随时可以包围满城,活捉豪格。
虽然朱慈烺的底线是同意吴三桂保留王爵,返回辽西,但真正谈判自然不会人家漫天要价,自己随口就答应下来。
朱慈烺手中还有几张牌可以打。
其一是汉中的孙守法。孙守法在明末诸将中,身后名声并不彰显。但在当世,孙铁鞭的名头还是很盛的。他本是曹文诏麾下游击将军,剿匪中屡立战功,是员骁勇悍将。因为善用铁鞭,因此闻名。
如今贺珍在汉中当起了地主,基本算是退出了历史舞台。孙守法以汉中为基地,只要吴三桂给他开个小口子,要打入陕西简直易如反掌。
其二是山地师在潼关的部署,以及近卫三师在晋南的部署。
这两支部队都不能整体调动,但分别以少数精锐攻占县城却毫无问题。
以上是西安南面的部署,可以说取便取,不用吴三桂出力。既然不出力,自然也不能算是他吴三桂的功劳。在他的开价中,这一块便要挖出来。
再有便是林涛、赵良栋统领的陕西义军。虽然说是义军,但绝对是官兵支持的。随着框架越来越大,陕北各支义军组成了一个松散联盟,选了林涛为盟主,合力抗清。
之所以林涛没有暴露官兵身份,主要是联盟之中颇有些野心勃勃的山大王,也有些人对官兵还持有成见。为了最大限度争取抗清同盟,林涛只说抗清,不说其他,竟然将这联盟的声势带动起来,甚至攻下了一些小县城,让清廷也觉得如同芒刺在背。
所以说,光复陕北的功劳,吴三桂肯定不能全占。
如此坐地还钱,吴三桂到底能否保住那个王爵都成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