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半拉半拽,把陆锦画带到一处废弃的宅子里。
四处寂静,荒无人烟。
庭院内的枯树上栖息着一只老鸹,察觉到有人的动静,吓得它惊声大叫,扑闪着翅膀飞远。
年纪最长的女人挑着眼尾,颇是厌恶地嘟囔:“什么破地方!都说稽灵山人杰地灵,人杰没发现,地也是个破地儿。”
“就是,老鸹这种叫丧鸟就该死绝了,让它胡乱蹿来吓唬人。”另一个女人帮腔。
年纪最轻的女子默默抿唇,稚嫩的脸蛋还带着未褪完的稚气。这是她头回执行任务,只要做事就好,其余就不去掺和了。
两个女人不悦地瞥她一眼,没有继续说话。
摸出绳子捆好陆锦画。三个女人围着生好的火堆坐下。
“茗芝,你去找点儿水来。”还英开口使唤。
茗芝仍旧没有应声,不过起身往外去了。
破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英冷嗤:“茕珠,瞧见没?这年轻骨头啊就要多使唤,使唤多了。就乖顺了。你瞅瞅她那副小样儿,表面不声不响,指不定骨子里多狠。赶紧弄服帖了以后省事儿!”
“可是还英姐,我听说她身份跟我们不一样?”
还英仍是冷笑:“能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哪个大侠的遗孤吗?嗨,管她爹有多厉害,现在还不是我们风雪阁的低等弟子。能在大小姐身边办事是她天大的福气,她还想咱俩伺候她不成?”
茕珠连连点头称是。
说了一阵闲话,眼风落去陆锦画身上。
这个绑来的小个子男人比想象中还弱不禁风,随便那么一招,人晕到现在都还醒不过来。真是没用。
转念一想,自家小姐战功赫赫,天赋异禀,是何等的厉害,偏偏入不了千珑城主的眼,反而被这小瘦鸡儿抢了先,真是,越想越生气。
“这小男人怎么办呢?”茕珠问。
出门的时候大小姐明明白白吩咐了,要把城主身旁的狐狸精先毁了身子再卖去楼里。可眼下这狐狸精是个小男人,男人能卖进楼里吗?她不知道。
还英到底年长三岁,见多识广,对男男女女之事摸得门儿清,见茕珠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也不便同她说得太仔细,敷衍道:“这事儿我俩就别管了,等茗芝回来,我俩去逛逛街。她爱咋处理咋处理,出了事儿都是她的。”
“哦……”
“呵,不过话说回来,看不出千珑城主好这口呢?”还英说着,顺手摸了一把陆锦画的胸。好在陆锦画出门前用布裹了几层,如今胸是硬邦邦的,粗略感觉与胸肌无差。还英是个姑娘,也不好仔细再摸,便收回手重新坐好。
没过多久,茗芝带了水回来。
“是去附近讨的,碗我洗过了,二位姐姐喝完我再去还。”茗芝低眉顺眼。
还英却狠狠剜她一眼:“办多大点儿事就去这么久!真没用!”
茕珠亦是轻哼:“小事都办不好,大事以后怎么敢托给你?”模样学了十成十。
茗芝抿了抿唇角,没敢应声。
等她们喝完。她伸手去接碗。
还英给茕珠使了个眼色:“唉,方才是你去跑的腿,再让你去就是我们的不是了,还碗这事儿啊,我俩去吧!”对地上躺着的陆锦画努努嘴:“这小男人你可看好了啊,还记得大小姐怎么吩咐的?”
“记得,”茗芝点头,“大小姐让我们先划了他的脸,废了他的身子再卖去楼里。”
“哼,那就好。”牵着茕珠起身离开。
留下茗芝一人,她坐去火堆旁边,默默抱着膝盖发呆。
陆锦画早就醒了,碍着不知这伙人身份如何,为什么要绑她才一直装晕。听了半晌也没弄清自己到底招惹了谁,只有先想办法逃出去再说。
眼下身边只剩最单纯好骗的茗芝。是最好的脱身时机。她默算茗芝方才外出所花费的时间,赶紧转动手指解捆在手腕上的麻绳。
粗糙的绳子很快将她的皮肉磨出痕迹,钻心的疼刺激着她,更加不敢停下动作。
……终于解开了!
她稳稳心神,摸住绳子两端,慢慢按住一截。
脑子越发清明,她很快计算出逃跑路线,又在心里重演了几遍,确认无误,猛地咳嗽两声。
茗芝吓了一跳,扭头朝她看去。
“有水吗?咳……”
茗芝皱了皱眉,暗暗不爽怎么每个人都找她要水喝。但一想到这人很快就要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也就好心道:“你等等,我去找。”
刚起身迈步,陆锦画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捏着绳子直接绕上她的脖颈。
弱处被缚,茗芝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拼命用手乱抓陆锦画的脸。
脸上传来尖利的疼痛,不过比起逃命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她不想被划脸被毁身子被卖娇楼,这是最后的机会!
把心一横,她咬紧牙关加大力道。
茗芝的脖子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反抗越来越小。不知过去多久,她两眼一翻,双手垂下,终于没了动静。
陆锦画承受不起她的重量。眼看要被她带着一起摔倒,赶紧侧身让开。解开绳子,她快速探了一探茗芝的脉搏,见还有跳动,确认只是昏了过去,便放心地扔掉绳子朝外面跑。
一出去她就傻眼了。
她根本没见过这个地方!
不知是哪里的小街小巷,四周漆黑一片,别说灯笼,连月光星光都没有一分。
害怕和另外两个女人撞个正着,她用力咬住颤抖的唇,尽量靠边走。手摸着冰冷的墙壁一寸一寸往前挪移,一不小心抠到什么,身子栽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脚底传来脆脆的声音,她吓得不轻。赶紧蹲下身把自己抱作一团。
等了片刻没有见其他人寻来,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怎知这口气刚吐了一半,突然听到后面传来错杂的脚步声,嘴里还不迭叫嚷:“站住!站住!”
还是被发现了!
陆锦画欲哭无泪,提了袍子开跑。
这些年过的虽不算养尊处优。但也犯不着有事没事锻炼身体。长跑这种事,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如今也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三九
憋着一口气往前冲,不知是求生念头太过强烈还是她真有长跑的天赋,那些人一时间竟被她甩开一大段距离。
前方的路渐渐明亮开阔。看出已经离街市不远,她再提一口气,用力往前跑。
冷不防撞上了人。
“呯”的一声。
她头晕眼花。
对方也轻嘶出声。
来不及道歉,她捂着额头绕过他要走。而那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拎了她的胳膊拽到自己身后。
“跑有用吗?”
有用吗?
当然有用了!
陆锦画猛地抬头朝他看去:“我跑不跑关你——”
什么事……
硬生生把后面三个字咽了回去。
秦翊挑了挑眉,虽没有说什么,但桃花目中一片深邃。
这小笨蛋竟然把他的声音忘得一干二净?!
“站住!”
追来的声音将他二人拉回现实,齐齐朝那两个女人看去。
这次出来是为了办事,秦翊随身换了便服,临到相见地点听说暮云桓这个胆儿肥的把陆锦画偷偷带了出来,还让她一个人留在那里,这才急急匆匆赶来。
刚过桥,就看到易了容的陆锦画跟没头苍蝇似的一个劲往前冲。
所以陆锦画还没明白秦翊这边是怎么回事,追来的两人更加茫然。
见他生得俊朗,器宇轩昂,还英还道他是陆锦画这小男人另外的相好,也就毫不忌讳道:“把你身后的男人交出来!”
“交出来!”茕珠帮腔。
秦翊倍感好笑:“凭何?”
两个女人愣了一愣,没料到对方会这样说。
但还英到底跑了几年江湖,仔细打量秦翊,见他孤身一人。单打独斗也不怕他,于是道:“就凭他是我们的人!”
秦翊侧目回望陆锦画:“你是她们的人?”
陆锦画连连摇头:“我不认识!这两个疯婆子,哦,还有一个疯婆子,三个人合起伙来绑我,说要把我卖娇楼里去!”
听到后面半句话,秦翊登时爆发出阵阵戾气。
还英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
“还说了什么?”
“还说——”
“这位公子,你怎么能听她的一面之词?”还英壮着胆子开口,“这人就是个狐狸精,明面上勾引我家小姐未过门的夫婿。暗地里小九九多着呢!你是不知道,就这人,看着身材瘦小不中用,实则极其心狠手辣!就刚刚那么片刻功夫,趁我们不在,他竟然杀了我们的同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这个露水鸳鸯还是别瞎掺和了!”
这话包含的消息太多,陆锦画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她勾引谁了?谁是未过门的夫婿?她怎么就杀人了?
秦翊也微有讶色,暮云桓的事他倒是清楚,这至多算误会一场。至于杀人,小笨蛋根本不会武功,怎么能杀身怀武功的风雪阁弟子?
“怎么回事?”他低声问。
陆锦画讷讷摇头:“我没有勾引谁!我整日在山上,接触的都是同门,哪里会勾引谁……”
“不是这个,我是问她们为何说你杀人。”
陆锦画蓦然抬眸:“我也没有杀人!当时我是用绳子勒了她,可临出门前我探了她的脉搏,明显还在跳动,怎么会死呢?我会医术,这人有没有脉搏,我不会弄错的。”
秦翊颔首:“嗯,我信你。”
两人交谈声不大,但还英和茕珠都是习武之人,听力自然胜过常人。听到秦翊说信她,还英顿时不乐意,厉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们本门派的事务,不需要外人插手!”
秦翊冷冷看她。
瞥到拾柒带着暮云桓从后面走来,勾了唇角低笑:“来得正好,拾柒,你告诉她们,我是个什么‘东西’?”
拾柒和暮云桓背上的冷汗刷一下,爬了满背。
“见过尊主。”二人行礼。
还英和茕珠瞬间愣住。
拾柒默了一瞬,又对陆锦画行礼:“见过主母。”
这次换暮云桓愣住。
什么?他听到了什么?
……主母?
……鹿儿?
知道拾柒的打算,秦翊笑了笑,并没有过多解释。
不动声色地揽过四肢僵硬的陆锦画,对还英她们道:“风雪阁历来与翎羽堡交好,既然如此,你们的门派事务本座插手又如何?风老阁主应该乐意之至。对了,本座不介意他改日亲自前来谢上一谢。”
还英和茕珠浑身大汗淋漓。
面前这男人语气平和,声音温润,偏偏字字都像刀子,刮在她们身上,如同凌迟极刑一般难捱。
“另外,”揽着傻掉的陆锦画往前轻轻一拂,“本座不想再听‘狐狸精’三个字,她是本座的女人,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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