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对师徒,陆锦画有些摸不着头脑。
徐朗给他一种时憨时精明的感觉,至于何庆来,总归不喜欢她就是了。以往她倒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如何,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只要战事不结束,他们就会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气氛还是不要太尴尬的好。
而那个章寿文……
老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十分和蔼,但给她的感觉却有些复杂。
聚在一起貌合神离地吃完早饭,又继续前行。
三天之后,到达黎光城。
黎光城是西梁边境最大的城落。同时也是外敌最想攻破的堡垒。遥遥能见城墙上飘扬的“温”字大旗,秦翊抬手,示意全部人停下,自己则翻身下马。朝城门而去。
出发前彼此早有书信来往,温长宁知道秦翊会来,掐算时间,候在城墙之下。待看到秦翊一身盔甲,腰间一把长剑,长眉入鬓,威风凛凛,竟生出一丝错觉。仿佛回到当年,这少年率领他们一众入深山剿匪的时候。
“温守城。”秦翊平静看他。
温长宁回神,抱拳行礼:“大人。”不管这里有多少人知道秦翊身份,他都不能用旁的称呼。
“都是自己人,放行吧。”他轻描淡写。
“是。”招呼守门士兵打开铁门。
军队浩浩汤汤而入,城中路旁行人唯恐避之不及,但又忍不住好奇,细细打量这一支据说是来自民间的军队。
身在这危险的地方,他们比其他地方的百姓更加敏锐,更擅长捕捉风吹草动。早在月余前就有人嗅到要打仗的气息,加之城中近来布置有异,素来安静的温家军突然加急操练,种种变化都指向一个答案。
如今这支传说中的羽军来了。
虽说是民间军队,但从穿度到气势,根本看不出民间散兵的影子。一时间面面相觑,少不得议论纷纷。
“这次咱们应该稳赢了吧?”
“是啊,他们看上去挺厉害的。”
“就算打仗不咋地,人数也比以前多了一番啊!比比数量气势也上去了吧!”
“哈哈,那感情好,青丹那些狗东西这下不敢来招惹咱们了。”
……
依稀能听到街上路人的议论声,陆锦画几分好奇,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刚收起心思,徐朗的手就从后面伸了过来。一把撩起帘子往外瞧。
无数双眼睛被他的举动吸引,纷纷朝马车看过来。
“哎,这怎么还有坐马车的?难不成是大官儿?”
“傻了吧唧的,这你都不懂?他们十有八九是不会打仗,但又必须带上的那些人咯!”
“哦哦,军医。”
“是啊,不然谁能这么舒服?别人走路,他们可倒好……”
徐朗轻啧一声:“军医怎么了?军医吃你家大米了!没有军医,战场下来的伤患怎么办?有本事你拿着一双爪子你上啊!”
何庆来皱皱眉头,低斥:“你闭嘴!”
徐朗幼时被何庆来收养,一直对他又敬又惧,最怕他生气。听到这语气不善的三个字。徐朗当即怂了,缩着脖子把车帘重新放了下来。
章寿文适时跳出来打圆场:“你跟小辈计较做什么?叫我说,刚刚那些人的话确实太难听。小朗年轻气盛,回他两句也无妨。”
“你怎么——”何庆来欲言又止。
章寿文仍旧笑眯眯的,拍拍身侧柔滑的锦缎,似自言自语:“好日子也没几天咯,等真打起来,这马车保不保得住还一说,若真保住了,也是有更大用处的。”
对于未来,陆锦画还十分茫然。她没有什么打算,亦没有具体规划。总之见招拆招,不给秦翊惹去麻烦就是了。
马车在一处客栈前停下,传令小兵过来告诉他们大人允许所有人在城中自由活动,放松放松,三日后的寅时到城门集合。
没想到可以在城中逗留足足三天,陆锦画大感意外,又忍不住高兴。不待小兵再说另外的,急急忙忙抱着包袱跳下马车。自己去寻客栈去了。
得好好洗个澡,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客栈老板见银子办事,立刻招来小二,让他引陆锦画去二楼厢房休息。
脱去一身男装,解下胸前勒得紧紧的束胸,瞬间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呼吸顺畅。
享受了片刻解放全身的快乐,又解开绾发的布带,放下一瀑青丝,任它们放肆披散。
浑身浸入热水中,舒服得让她忍不住叹气。
“陆锦画啊陆锦画,你真是想不开……”
“在家里躺着睡觉不香么?好吃好喝享受生活不好么?非要来这里遭罪……”
“这还只是开始呢!”
指尖捞起点点水珠往身上浇,困意一阵一阵席卷。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终于她打了个呵欠,倚着边沿睡着。516
再醒来时,水几乎已经凉透。
窗外的风不时吹来两缕。引得她周身发凉,忍不住哆嗦。
睡眼惺忪地从水里起身,穿好衣服擦干头发,肚子却又饿了起来。打起精神开门朝楼下走。刚走两步就发现换回常服的秦翊和温长宁一前一后,朝她走来。
心脏顿停。
她十指紧蜷,紧张又炽热地盯着他看,一时竟忘记了如今身份该有的避讳。
秦翊循她这束灼热的目光望去,见是个不认识的小男人,眼神里透着几分古怪,双目微敛,当即警惕。
温长宁亦察觉这凭空出现的小男人举止诡异,略是上前绕去秦翊另一边,将陆锦画和秦翊隔开。
她这才拢回神来,匆匆低头,扶着梯把急急往下走。
“呵,”秦翊余光微瞥,一声轻嗤,“看来这城里真是卧虎藏龙。”
温长宁没有回答。
黎光城地理位置独特,城里的人多数是附近的流民聚集。情况比较复杂。虽然他一年以前就来了这黎光城,可也不能保证每户人家都清清白白。
如今秦翊要在这黎光城多留几天,除了有些事需要花时间商议之外,也想钓一钓城中大鱼。
而从方才的情形看来,他作为一个招摇的靶子是十分合格的。
那小个子男人绝不单纯。
目送“他”远去,秦翊侧目吩咐:“我今晚就不去你的府邸了,在这里将就一宿即可。”
温长宁眉头一皱:“客栈人多口杂,还请大人慎重考虑。”
秦翊勾唇淡笑。手放在腰间的长剑上:“若不能连根拔起,杀鸡儆猴也不错。”不再多说。
打听到小个子男人的房间,温长宁照秦翊的意思给他订了邻间。
陆锦画去街市上逛了一圈,黎光城的风貌和她之前所见十分不同,既不是西梁的富饶繁华,也不是稽灵山的清澈灵秀。一时不查,倒逛得久了些。等她再回客栈,天色隐隐发黑。
闻到大厅内饭菜的浓郁香味,她咽了口唾沫,再次点了菜,吩咐小二把菜送去自己房间。
提起略显宽阔的袍子往上走,眼看要踏上最后几阶长梯,冷不防一痕影子倒下,将她悉数覆住。
顺着那人的靴子向上看,正好对上那双意味深长的桃花目。
陆锦画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十有八九是被他认出来了!
啊……他会怎样?把她送回去?还是兴师问罪?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秦翊似笑非笑,静静欣赏她脸上不停变化的表情,环在胸前的手微微抬起食指,又轻轻叩下,以此往复。
他没开口,她也没开口。
“哎,你走不走!烦人!”
背后突然凭空出现不耐烦的男声,陆锦画浑身一颤,明显被吓到,赶紧低头错过他身边往自己房间去了。
她那些惴惴不安,做贼心虚般的小表情被秦翊尽收眼底。
唇角挑起。
那些人,大概今晚就会动手。
他倒要看看这小男人今晚会扮演怎样的角色。
笑着转身,也推开门走回自己房间。
陆锦画在屋中小心翼翼听外面动静,待听到清晰的关门声,确定他真就住在自己隔壁,顿时感觉自己脑仁儿要炸了。
怎么办?他肯定发现她了,这是在暗示她呢!
难道她要现在过去承认?主动认错?
可是……她想做的事还没办成,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呢?
内心踌躇,她拽紧了手指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多时小二送餐上来,她勉强吃了几口,觉得有些菜味道咸,有些又淡,没有胃口,索性不吃了。
桌上蜡烛的烛泪一颗颗往下落,凝在一起,结成硬块。
她兴意阑珊,心事重重,随手抠起一块放到手中把玩。
刚把还有些余温的软蜡泪揉成小团,突然听到隔壁“咚”一声巨响。
怔了一瞬,她顿时起身。
肯定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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