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了?”唐诺问的也是同样的问题,“被刮碰到了?让我看看。”
戴眼镜的警员蹲下正想检查,就见祁竹月捂着肩膀幽幽地开了口:“没受伤,是撞上夏前辈的胸……咳,肌肉了。”
隐晦地解释了一句,祁竹月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是借着旁人的力道站了起来。
夏成荫已经进入了房间内,正皱着眉在那观察情况,他从房间一角走到另一角,屁股后面缀着个亦步亦趋、举着放大镜跟着的未成年高中生。
等走到尽头停下,突兀的掉头让夏成荫与身后的未成年人脑袋磕在一起。
寸头警员没好气地说道:“拿什么放大镜,你的罗盘一类的道具呢?”
未成年高中生抽痛地捂住了额头:“这会儿拿出来没用就随手拿了个放大镜凑合一下。”
“没有就给我拿几个袋子过来取样!”
“哦。”
少年人憋憋屈屈地应了一声,正准备掉头回房间拿东西,不想走过打开的窗口时,冷不丁看到一只手伸在自己眼前。
如幽灵般出现,在光线下惨白到仿佛透明的手上捏着高天逸需要的工具。
见人迟迟未接,那只手还摇了摇。
少年人的肾上腺素有这么一瞬间高到让呼吸变得急促,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这是只人类的手。
还是他认识的人的手。
“白哥……”高天逸嘴角抽了抽,“你别吓人啊。”
手又晃了晃,接着手的主人把身子撑高,干脆从窗户处翻了进来。
白僳越过不怎么高的窗户站到房间内,把东西交出去的同时,他也蹲到了地上的“墨点”边。
非常自觉地戴上了手套,尽管他并不需要,白僳触碰了一块,沾在手上捻了捻。
熟悉的黏稠感、熟悉的颜色,这似乎就是人类深受其困的黑色淤泥。
“不要多碰了。”瞥见白僳有戴特制的手套,夏成荫到了嘴边的训斥改为了一句劝阻。
白僳听了也没听,继续摸了摸地,趁着人类不注意把几块墨点处理掉。
不错,可乐味的。
手套被白絮吞吃掉一小块,还好人类没有要回收手套的意思,白僳就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把手套脱掉塞回口袋里,准备等会直接销毁。
“是黑色淤泥。”简单地做了下判断,夏成荫将收集好的黏稠液体压进一个小盒子存好,再把盒子交给了高天逸。
高小道长接过盒子刷刷两张复制啪了上去,贴得完完整整,最后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回了他的书包中。
显而易见的,刚刚祁竹月遭受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
被问起发生了什么,祁竹月就是说:“我在看镜子。”
房间之前检查过一遍她就没有细翻,只是在放包和铺开被褥时瞥见了灰蒙蒙的镜面。
浑浊且看不清的质地一闪而过,再回头,镜子普普通通,映照出了“温桃”的身影。
编着麻花辫的女性有些在意,于是她把手中的东西放下走到了镜子边。
这是一面跟桌子连在一起的椭圆形的镜子,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个置物的抽屉柜,现在拉开里面空荡荡的,但从残留的气味看,以前应该存放着一些女性的化妆品。
这些祁竹月都是一瞥而过,她大半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镜子上,小心翼翼地用包里的眉笔敲了敲镜面,镜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再隔着用纸擦了擦,除了灰什么都没看到。
好像没有什么……噫!
人类女性余光一瞟,在镜子中的自己身后瞟到了一抹黑色。
黑色急剧放大着,眼看着就要撞上祁竹月了,祁竹月短促地惊叫过后,身子一矮,人就地朝后一滚。
“啪叽。”
黑色冲撞到了镜子下的台面上,留下浅浅一道墨迹。
之后便是几次追击,隔壁的人匆匆赶到,没了袭击条件的黑色淤泥沿窗而逃。
“看起来还得把窗户给关上。”有人小声喃喃道。
这一次黑色淤泥突然出现祁竹月没受伤,不代表她下一次也不会有事。
作为本次任务的指挥者,夏成荫揉了揉额角:“祁竹月你不能一个人住。”
“啊……”已经从地上站起的女性绕着周围看了一圈,“我……”
言下之意是让祁竹月在剩下的四名男性同伴中挑选一个住一起,理论上是选未成年的高天逸比较好,但少年人说什么都不肯放开他夏哥,最后选择只剩下两个。
要么唐诺,要么白僳。
人类女性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离,视线在飘向黑发青年时,被对方扬起的笑容刺到,想起了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祁竹月果断地说:“唐前辈吧,打扰唐前辈了!”
唐诺跟着点了点头:“不,是我打扰了。”
莫名被嫌弃的白僳支着下巴,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没被选择。
不过怪物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与其看人类女性在他面前疑神疑鬼,还不如看……看成年人和未成年人吵架比较有趣。
回了房的黑发青年坐在炕上,面带疑惑地看着下方两位“难解难分”的一大一小。
虽然但是,这个炕上还有一个位置,人类为什么要执着于两个人睡地上?
怪物不懂,怪物尊重祝福。
……
今天一天的行程是早上开了大半天的车,中午简单地在车上解决了一顿,并在正午之后抵达了温家村。
之后被带进落脚的房屋中,前前后后转了几圈,把屋子摸透并设下相关警报的小道具,这一操作主要由队伍里的未成年人来实施。
用高天逸的话来说,千鹤观出品必属精品。
特殊部门的小手段也有,属于第二道保证。
其余的下午时间这个院落都静悄悄的无人打扰,直到大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作为一个有着三十户不到人口的村子,还时值大小喜事凑在一起的村子,就算他们所待的院子已经偏离村子中心了,如此安宁也太平淡了。
与敲门声一起响起的是犬吠声。
不知谁家养的狗跑了过来,在门外狂叫,叫得人心烦气躁。
屋内的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决定由祁竹月去应门。
“谁呀?”梳着麻花辫的女性将院子大门朝里打开了一些,第一眼没看到外面有人,第二眼跟着犬吠声低下头。
她看到了一名抱着皮球的小女孩,她的身边有一条装腔作势、黄不溜秋的土狗在那直叫唤。
“温桃”半开着门,蹲下了身子:“伱是……?”
唇红齿白,一点都不像在山里长大的小女孩昂着头,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睛看“温桃”,她穿着红色碎花裙子,抱着球的手举了举。
“姐姐好。”小女孩脆生生地说,“我听奶奶说村子里有外人来了,没想到是姐姐你带朋友回来了呀。”
“啊……是,对的,我今天刚回来。”“温桃”应道,“所以你是……?”
小女孩扬起甜美的笑容介绍了一下自己,她说自己是村口哪一户人家家里的小孩,在他们进村跟人打招呼时在院子里玩耍时瞥见了,这会儿家里长辈有事在忙,她就偷偷跑过来玩。
“温桃”:……
人类女性撩了一把垂在胸前的发辫,温温柔柔地说:“不和长辈打招呼偷跑不行的吧,小孩子还是赶紧回家比较好。”
小女孩抱着皮球眼珠子直转,她没有接“温桃”的话,而是踮着个脚尖朝里望。
末了,女孩继续甜甜地说:“姐姐,我能去里面玩吗?”像是呼应,女孩身边的黄土狗也跟着叫了两声。
啊这,这就是村里的小孩吗?哪有见第一面就要跑到不认识的人家门口要进屋玩的。
而且……她潜意识觉得小女孩说的玩,不止是玩皮球。
“温桃”呼吸了一口口鼻间潮湿的空气,婉拒道:“不行哦,姐姐刚刚回村子还没收拾好,要想来玩的话……”
她说到一半止住了,有点不是很想发出邀请。
“温桃”停顿片刻,继续说:“小孩子还是去跟小孩子玩吧,快点回家。”
小女孩仍然不肯走,她抱着皮球眼巴巴地站在那。
这时,院子内又走出一个人。
黑发青年充满好奇地把大门拉得更开,学着“温桃”的样子半蹲下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小女孩看。
一副好不和谐的大眼瞪小眼的比拼,最后由身形更大的那个胜出。
小女孩酸涩的眼眶挤出几滴泪水,,瘪起嘴揉了揉眼睛,单手抱着皮球往后退了一步。
她控诉地看了眼白僳,接着小腿一蹬,掉头就想跑。
白僳伸手一拦,在“温桃”不理解的眼神中,按住了小女孩的肩膀。
“温桃”连忙别过脑袋,用眼神示意道:拦她干什么?让这个小女孩走啊?
白僳读懂了眼神示意,他搭着小女孩的肩,说道:“我送她回去吧。”
碎花红裙小女孩:“?”
白僳:“前面进村走得急,还没好好看村里的景致,我看有些人家悬挂了彩色的灯笼和红色的窗花,这是要办什么?”
碎花红裙小女孩:“婚……寿宴,放开我呀。”
小女孩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开白僳的桎梏。
这也正常,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哪里能摆脱成年人的力道。
白僳按着小女孩,他同样给“温桃”抛了几个眼神,可无奈二人的脑电波不在一个频道上,“温桃”没有接收到。
人类女性张了张嘴,最后就按照自己的理解,胡乱应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温桃”谨记着两人以上一起行动的准则。
手上飞快给还留在屋内的人发了消息,“温桃”朝内摆了摆手,拉上院子大门。
再一转头,路边杵着的黑发青年已经拉住了小女孩的手,不看后者有些不情不愿的脸的话,二人还挺像带着妹妹散布的兄妹俩的。
你看,同样白皙到不寻常的肤色,小女孩一头乌发在脑后松垮垮抓了两个低马尾,同色的眼睛时不时看向比她高上好几个头的黑发青年,似乎在寻找逃跑的方向。
可她每每跑出去几步路就被白僳抓了回来,好一副兄友妹恭的场景。
“温桃”也没多说什么,走了过去。
白僳见人过来了,直接抓着小女孩往前走。
是的,抓着她的手腕往前走。
白僳的手底下隐约传来了阻力,七八岁的女孩不情不愿地嘟着嘴,眼睛还一个劲地往脚边瞟。
被小女孩瞟到的大黄狗不复前面叫门时那狂放的姿态,现在完全是夹起尾巴做狗,被人看了,也就小声地呜咽几声,再讨好地晃了晃尾巴。
“温桃”看了,憋了很久的吐槽终于说了出来:“这条狗好像有点怕你。”
土狗平时在村子里作威作福惯了,所以刚刚在门口喊的时候挺威风的。
白僳牵着小女孩的手答道:“可能是我身上还带着小白二号的气息?我家那条比熊犬还是挺唬人的。”
大黄狗继而呜呜嚎了两声,像是对白僳话的肯定。
抱着皮球的小女孩气呼呼地瞪了脚边的狗一眼,反抗不能的她干脆放弃了反抗,带着人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一面对白僳问出的一些问题作出充满童趣的回答。
比如这户人家挂灯笼要做什么,比如那户人家窗户上贴了囍字是要结婚了吗,再比如眼前的小路再往山上走通往哪里。
前两个问题小女孩都说了,后面一个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了个字——庙。
具体是什么庙她就说不清楚了,她年纪还小,接触不到,只听家里长辈说山上有座庙。
白僳与“温桃”对视了一眼,觉得如果晚上要有什么夜游活动的话,庙这种地方是一定要去的。
后面的路没再出什么岔子,小女孩的家如她所说在村口的位置,就在他们进村没多久见到几位老婆婆围坐在的树附近。
这会儿那边已经没了人,看时间应该是回家准备吃饭了。
小女孩到了家门口就迫不及待奔了进去,躲到她的奶奶也不知道是外婆身后,还冲白僳做了个鬼脸。
年迈的女性老者笑眯眯地含着眼道了谢,她看出白僳二人是村子外的人,也在中午看到他们进来。
客气地问了句要不要留下吃饭,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依旧是眯眯眼笑着,并给两人指了前往温建元家的路。
“你们现在慢悠悠荡过去,差不多能赶上吃饭哦,谢谢你们送阿红回来。”
老人道完谢便关上了门,接着屋内略带暖意的灯光亮起。
去往温建元家的路上,祁竹月左右看了一圈,确认四下无人后问道:“为什么要送那个小女孩回去,她有问题?”你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白僳抬着头眺望山间,避过了几处水坑,头也不回地答:“小女孩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那条狗。”
“那只狗……和那些被黑色淤泥袭击后的人类是一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