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子换过衣裳,缓缓走入大堂。见到二人,福身行礼,“大伯父,爹。”信弈城在后,亦欠身而道,“爹,二叔,弈城给您二老请安。”
俩人互望了一眼,沈二爷沉声道,“起来吧。”
沈二爷目光带着审视,弄得琴子好不紧张,手心里也出了丝丝冷汗,信弈城嘴角微扬,伸出手紧握住琴子。琴子这才心安了些。
“替我和你爹去招呼一下夜阁主吧。”沈二爷抿了一口茶,沉声而道。他是何许人也,早就猜到了那道密旨的内容。要见夜纱华,这是和用意?沈二爷虽不能猜个十几,却也到了五分。
“是。”信弈城和琴子应声,遂退下了。
夜纱华是客,住了朝夕轩,葬心阁之外另一别苑。信弈城和琴子带人引了一行人在前带路,走到朝夕轩的朱门外,夜纱华停住了脚步。“这里,似曾相识。”夜纱华满目怅然,喃喃自语。
朝夕轩不似锦绣山庄别处的金碧辉煌,却别有一番韵味,那清幽淡雅的梨花开满了枝头,若遇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水点点滴滴的打在花瓣上,好似一声暗叹。又由着几处石景点缀其中,清冷里也透着灵巧。最爱那一片荷塘,映着岸边绣楼的倒影随着水波晃荡,更增添了几分情趣。
“朝夕轩,鸳鸯于飞。肃肃其羽……”夜纱华独自走进了朝夕轩,目光游离在思绪之外,伸手抚过每一寸景色。仿佛这里,触痛了她内心里某一个角落。
“鸳鸯于飞。肃肃其羽。朝游高原。夕宿兰渚。这是我母亲最爱的,你怎么知道。”琴子轻轻推开站在她身边的信弈城。走道夜纱华身边,微皱眉头。
“朝游高原,夕宿兰渚。”那么旷达的姿态,那么悠远的回忆,那么疼痛的曾经。夜纱华轻笑,不顾琴子的话,一人走进了朝夕轩阁楼中。
信弈城也觉得奇怪,但此刻不宜说得太多,便拉住了琴子,暗中交换眼神。琴子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好作罢。其余的人也都跟了上去,铁风只伫立在门外淡淡看了琴子一眼,别无他话。
是夜,夜纱华便住进了锦绣山庄,朝夕轩。
“我觉得有问题。一定有什么事是你爹和我爹共同掩藏着的。从宗祠再到朝夕轩,再到我娘的死,再到葬心阁。肯定有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宸妃省亲,皇上为何要请夜纱华,又为何不光明正大的请?你说话啊!”
琴子当夜便叫苏晓请了信弈城过来,信弈城就住在葬心阁东边一处院子里,听闻苏晓请他过去,心里虽惊讶但也没多耽搁立马就到了琴子的房间。一进门,琴子即刻拉着他坐进软榻,一脸严肃的说了一大堆。
“是有问题,但毕竟是上一辈的事了,你我何必操心。”信弈城看着琴子那正经八百儿的表情,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琴子见他这么不上心,遂一把推开了他,“我告诉你,没那么简单。信老将军军功盖世,手上掌握皇朝命脉,再加上我爹的财力,皇上不可能放心你我两家联姻。他有意提拔你,我想也是借力打力,今儿个又请了夜纱华,其中意思我虽猜不到,但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我爹是什么人,那一道密旨怎么会瞒过他呢。看他今天的神色,一定早就知道了这事儿。这里面……”
“行了,琴子。”信弈城打断了她的分析,尽管这一番话是那样的通透明白,但是,信弈城不希望琴子卷进这种争斗当中。是,信弈城必须承认皇帝确实有分裂信沈二家实力的心思,他也在中间试图弄明白一些事情,但这绝不是琴子应该掺和事情。
看她那副心有不甘的样子,信弈城好笑道,“你就非得搞清楚所有的事情么?又或者,你只想明白一件事:沈夫人的死因。”
琴子缓缓抬起耷拉着的小脑袋,目光炯炯,“这个当然想知道,其他的,我虽是不必操心的。但你身在其中,一定要十分的小心,自古权势争斗都是血肉模糊的,我不希望你被人利用。也不希望……”琴子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信弈城的手指挡住了。
“嘘,琴子,我明白。”信弈城将食指摁在她娇艳的红唇上,“你母亲的事情,我懂你很想弄清楚,但你有没有想过,有些时候难得糊涂。”他紧紧的注视着琴子的唇,目光热烈而专注。
“是啊,难得糊涂。”琴子别开眼神,她无法承受信弈城那份超越兄妹的感情。
“明日,要接驾,还有好些事情,早点睡吧。”
信弈城看出了琴子有意回避的心思,独自咽了咽心中的酸楚,转身离开琴子的房间。
那些被尘封在脑海里面的过往,虽然已经苍白褪去了颜色,但依然是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迷雾,一直蔓延着缠绕着他们的内心。这个故事,纵然辉煌,却不能拿出来炫耀。因为,荣耀的背后,是一片令人作呕的血肉模糊。早在二十年前,他们三个人只因意趣相投结为异姓兄弟,效法古人歃血盟誓:今生今世,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共创天下。共创天下?好大的口气,但是他们真的做到了。大哥善兵法,领兵带将荡平四海,使得和平重归,也开创了刘姓江山。二哥善生意,富可敌国,以雄厚的财力资助新帝充实国库。老三,一直少有人提,终究是个迷罢了。刘姓皇朝太祖皇帝刘承,也就是先帝,为了感谢这三个人分别赐封。三人各掌一片领域,笑傲天下。十五年前,先帝驾崩。二殿下睿王在三人的支持下荣登宝座,但这三个人的存在确实是他不能小觑的力量,始终是最强大的威胁。这三人,老大信楚天,老二沈连成,老三………(先买个关子,大家猜一下吧。)
“连城,看来皇帝对咱们两家另有打算啊。”
深夜无眠,信楚天轻轻敲了敲手指间夹着的棋子,冷冷而道。在他身边坐着的沈连成只是轻笑,道“我始终有种感觉,不知大哥怎么看。也许,他还活着。”
信楚天手上的棋子打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响声,在这个深夜当中,很是恐怖。“还活着?好啊。好啊。这么久没见过咱们的老三了,也是时候拉他出来叙叙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