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歌舞暂歇,黎安乃命舞姬上前,“这舞,华而不实,真没什么太大的意思。就没点子新鲜的么?”
一众舞姬见状,便从中间让出了个位子,一个身着金色舞裙的舞姬款款而来,“请让女婢为皇上舞一曲。”此话说得沉稳不卑不亢,黎安嘴角微扬,道,“好。”
“慢着,”琴子起身,盯着那舞姬淡然一笑,遂走到台子底下,对黎安笑了下,“皇上,琴子前些日子去了趟西宁那边儿,也学了一曲,方才看这位姐姐好像那边的舞娘,很想讨教一番。就是不知道皇上您准不准?”
黎安心中暗叹,这丫头,好像真有几分胆识,似有深意的看了下众人和那金色舞裙的舞娘,“好,那朕可就拭目以待了。”黎安也是刚刚才看出这舞娘有问题的,本想让她们把戏演完,却没想到琴子横插了一脚。遂也觉得更有意思了,但还不知是巧合还是这丫头也注意到那舞娘动作的纰漏了。
坐在一边的信弈城轻握了下酒杯,他能感受到身后站着的冷穆的呼吸声愈来愈粗重。只得轻声而道,“这丫头的功夫是你亲自调教的,你该知道深浅的,放心。”信弈城自那班舞姬一上来就知道有问题了,之所以敢放琴子出去,就是看准了琴子不会有事。但冷穆却十分紧张。
铁风眉头深锁,他知道,一定又是那人的安排。只是没有想到琴子会上前横插一脚。心里暗自盘算。
一时音乐已起,那身穿金色舞裙的舞姬冲着琴子媚笑了一下,那笑里含着几许杀意几许惊叹几许迷惘。琴子只淡淡一笑,两人翩然起舞,舞袖翻飞,似那夜里的蝴蝶伴着月色翩然。一人在左,金色的裙摆舞尽了繁华。一人在右,宝蓝色的身影连成一道光线,众人只是惊叹,竟有这样的绝代之姿,何谓倾人倾城,不过如此了吧。月光泠泠,丝丝缕缕的打在她们二人身上,这是一场关于美丽的争斗,二人皆步步不让,目光寸寸生寒。琴子藏在袖子里的左手猛地点向她的大穴,却只见得她脚尖轻点,跃起,避开。果真是个好手,琴子轻叹。琴子随着飞起,闪过她身边,意图从右侧制住她,却又被她避开。一时之间,实难分出伯仲。
信弈城在下,握紧了酒杯。冲着身后的冷穆点了下头,冷穆随即悄然退场。铁风背在身后的手指也微微缩紧,眉峰也又深了几分。
或许是那舞姬没了耐性,猛地给了琴子一掌,飞身跃下舞台,直冲向软榻上高坐的黎安。众人高呼“护驾!”,宸妃脸色大变,黎安一把揽过宸妃的腰身,轻笑。
信楚天闷哼一声横在中央,一边的侍卫也与十几个舞娘交手,场面一时大乱。信弈城踢翻身前之物,飞身上了舞台怀抱住琴子,琴子刚刚使劲浑身力气挡了那一掌,却因为那掌力道过大也被震得气血翻腾,呼吸凌乱。
“琴子,没事吧。”信弈城伸出左掌抵住琴子后背,以自己内里平息琴子身上的掌劲。他心中万般后悔,当时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怎么了,竟让她那般胡闹,此刻看她紧皱的娥眉真似一把利剑肆虐着自己的心。
众人合力,除了那穿金色舞裙的舞娘,其余人均被制服。那人本想以自己一人之力冲上台阶,却被一阵耀眼的金光刺痛了双眼,身上一阵疼痛,再看时自己已被三条手指粗的金链锁住,“绣衣影卫?果真名不虚传。”她哈哈大笑,笑声未落,三道银光闪过,她身上的金链莫名断裂,平地里竟然起了一阵白烟,众人大乱之时,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追。”沈二爷在旁看了许久,心底荡起一丝紧张。对着旁边的冷穆低沉着声音吼道。冷穆遂率了绣衣影卫一路追过去,不在话下。可,那穿着金色舞裙的舞娘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见踪影。就连冷穆所率绣衣影卫也难觅其踪。
琴子躺在信弈城怀里,淡淡看向台下,那些舞娘早就咬舌自尽了。她苍白着脸抽泣了一下,“一定要这样么”信弈城紧握她肩膀,声音低哑,“他们是死士,只为任务而活。”话外之意,事情已经失败,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了。
铁风紧紧盯着琴子苍白的面颊,但是他不能上前紧抱住她,只得深深低下头。黎安一把推开身边之人疾步走下台阶,冲到舞台上,方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遂隔着信弈城压下自己颤抖的声音,问道,“没事吧?”琴子轻轻点头,回道,“没事。”那闪烁的目光,娇弱的声音就像是瓶毒药迷惑着黎安,这个一代帝王。
“弈城,带琴子下去疗伤。来人,宣太医。”黎安知道,自己只能如此了。
信弈城弯了下身,继而抱着琴子离开了。琴子紧紧贴在他的胸口,眼神却不住的在铁风身上流连。宸妃见皇上丢下自己,急忙拖着长长后摆的宫装也跑了下来,在上舞台的那一瞬间失神踩了自己的后摆,身子前倾,正要摔倒之时,铁风飞身上前扶住了她。又是一个瞬间,铁风冷冷的收回自己的揽过宸妃的手,欠身而道,“铁风失敬。”宸妃对着他灿然一笑,那笑里什么都没有。琴子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只是铁风的表情又冷了几分。他们,到底有什么渊源?琴子莫名其妙的联想到了那座荒冢,没有刻下名字的荒冢。
信弈城打横抱着琴子的双手惩罚般的收紧了下,低声道,“不许看。”如今人都在他怀里了,还看,这也太放肆了。这本是赌气的话,让信弈城一说出来却那般温柔,琴子好笑道,“那我看你还不行么?现在什么都听你的了,真怕你老人家一不高兴把我摔下去啊。”听罢后,信弈城想笑却只是收敛的撇了撇嘴角。琴子只暗叹,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人为何是镇西大将军信楚天的公子?他生命里只需一支毛笔一扯宣纸,携着一个佳人,吟一首绝句。又何故让他手上带剑,沐血天下啊。这样错位的人生,该叹,该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