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以我之拙见,您最好还是不要胡来。”那人笑笑,话里丝毫没有不敬之处,但听着始终是一种警告。他背过身去,缓缓走出大殿,对,是走出去的。但是到了大殿门口,就忽然不见了。他就像洒在地上的月光一样,冷清,难以把握。
黎安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了地,他反复询问着自己是不是有些骑虎难下了。也许是的,但是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是把握在那人手上的,就连自己的父皇也要有所依靠才能险胜于那人。这个皇位,自来都是那人的囊中之物,黎安心里清楚。一丝胆怯油然而生,黎安缓缓闭上双眸不再思索,皇帝的尊严不允许他胆怯,只能迎面而上。
葬心阁,琴子休息了两日后也好了不少,可以下床略微的在园子里走动走动。
自回来后,冷穆只在离她很远的地方默默守着,她看得见那坚定而落寞的身影。“你不过来,我过去,我过去后你又走。姓冷的,你到底怎么想的?”她站在千生桥上,凤眸明亮,大声对着远处的那人喊道。
冷穆听得见,淡淡的回过身子,面向琴子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藏住他心底所有的爱慕。
“过几日,便是大婚之日了。你不要再想其他,安心的修养好身体准备庆典,那些不该想的人,别再想了。别再想了。”他缓缓踱步,走上桥,在琴子身边三步之外站住。
琴子知他话里有话,便投去一抹犹豫的神色。
“铁风这人,有问题。他不是那么简单的为剑阁做事。这个,其实你心里有数。”冷穆沉沉道。
琴子在冷穆的话音里将思绪游走,忽地回到那座没有名姓的荒冢,忽地又想起铁风看向宸妃那似有心悸的眼神,忽地又被铁风当日所承诺给自己的那句“等我”所打断。
“又怎样呢?他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目的,于我来说,没什么要紧的。只一件,他爱我,愿意跟我走,敢跟我走,就绝对比某些人强!”琴子直逼冷穆的眼眸,声音凌烈。
冷穆不自然的别过双眸,心下狠狠地纠缠着。自那日,那日在破茅屋里,抵死缠绵过后,这也许是冷穆第一次如此靠近的和琴子说话,却变作这般,一切都回不去了。
“冷穆,我要的是什么,你从来不明白。你自作主张,以为这就是爱我了,”她笑着摇了摇头,“我所要的,不过是你的一份无所顾忌,你却永远给不了。”她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冷穆再抬起眼眸看时,伊人已去。千生桥上,孤零零的独他伊人,伫立着,葬下这一片炽热的心。
“对,我给不了,给不起。”他声音愈见虚弱,掩住心里的慌张。
乾明宫,皇帝手执一卷奏折,细细看着。身边烟雾缭绕,明晃晃的龙袍隐隐闪现其中,甚是神秘。
她莲步轻移,缓缓走进大殿,半蹲行礼,长长地樱花色裙摆铺散在地。“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来人正是那风光无二,却又寂寞至极的宸妃。她一直都明白,这个坐在天下最高处的男人从没有爱过自己。
“起来吧。”黎安眼皮都未抬一下。
宸妃接过婢女送上来的雪梨金丝燕窝盅,小心翼翼的呈了上去,“臣妾手艺不精,还请万岁海涵。”
“费心了。”对她的柔情似水,他只是报以冷淡。
其实,外面所传之言:宸妃宠冠后宫,这话,只对了一半。宠冠后宫,却没有真正得到过皇帝的爱,宠冠后宫,又何以这么些年都没有一个子嗣?不过,她的的确确是冠绝三千佳丽之人,就因为她的背景――大将军信楚天长女。这就足以让黎安把后宫之主的荣耀赐予她。
看着黎安,这个她要一生陪伴的男人对自己依旧是这么漠然,信倾城伤在心底。回到寝宫后,她独坐在轩窗旁,任由晚风轻抚,泪水涟涟。她心里,似乎缺了那么一角,怎么也填不上。
慢慢地,她只感觉眼皮子越来越重,一阵睡意侵袭,她缓缓合上双眼。
铁风在她身后用右手轻轻揽过她的双肩,将她拥入自己的怀抱之中,眼神里的决绝肃杀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心碎般的疼痛。他浅浅吻了下娥眉,过了半晌,听得有些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铁风才不舍的松开环抱着她的右手,左手迅速的压在她红润的唇上,一粒血红色的药丸被送入她口中。看她将药丸咽下,铁风又抚了下她的侧脸,离开了。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一个大内侍卫注意到他。
郊外竹林,竹影参差,搅动冰凉的月色。一个孤傲的背影隐在夜色之中,铁风缓缓靠近那个背影。在那背影十步开外停下,铁风微微低下头,但依然背着他的双手,以此来表示对那人的些许敬意。
“服了药了?”他清清冷冷,略带戏谑的声音传来。
铁风默不作声,许久过去,铁风猛地抬起下颚,“为什么现在给她用两次药?”这么多年了,一直是一年服一次药的,而从去年开始,每半年就需服用一次。
“我也可以不给她服。”面对铁风带着浓浓杀意责问,那人身形丝毫没有晃动,依旧清冷,戏谑。
铁风无言,她的命,在这人手里,而要她活下去,自己就得一生受控于他。
“记住你该做的事。”说罢,便彻底隐匿在月夜之中。就连铁风都不能知道他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