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的单子先放一放,毕竟那边亏空太多,我想先问一问韩大人的事情。兵部去年的预算是五百八十万两,可是今年结算的时候却给户部报了八百万两,这多余的两百多万两兵部说是给南部一带训练水军,建造战船去了,可是前夜,我与两位侍郎核对了一晚上,发现今年南部只上报了八艘新的战船,难道说这一艘战船就需要二十万两么?”霍荣目光咄咄逼人,显然证据十分充足。
面对霍荣的咄咄逼人,韩玉韬倒像是有备而来:“今年南部所造战船实际上有二十艘,只不过因为龙阙山的陵寝需要扩建,所以便向魏其侯那边调用了六艘运送木料,而剩下的六艘也在黄河水患的时候,用去从江南运粮去黄河赈灾了,这些事情出的急,可能是魏其侯那边有了疏忽,所以不曾上报,但是如果要查的话,还是能查到记录的。”
通政司使仇光也是时候地站了出来帮韩玉韬道:“这件事情确实曾经南部守军有过上书,不过没有正式的奏章送往户部,所以有误会了。”
韩玉韬冷静道:“既然事情说通了,那么我们兵部的账单李大人应该能通过了吧。这二百万两说道理用出来也是为了给魏其侯练兵从而镇压南部属国的,要是户部扣下这二百万两,寒了南部一带将士的心,那可不是仅仅二百万两就能补回来的了。”韩玉韬看向许恒,问道:“右相大人主管户部,是怎么看呢?”
许恒静思了片刻,方允诺道:“照通政司的话来说,这笔支出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战船终究是战船,该用到战事,黄河水患赈灾一事事出紧急,用完了战船就赶快还给魏其侯那边。至于这给陵寝运送木料,自然可以从船舶司那边调船,没必要动用战船。”顿了顿,许恒转身朝齐黛莹恭声道:“娘娘,这笔账户部可以批。”
齐黛莹闻后,点点头:“既然右相说了,那么霍大人就批了吧。”
虽说霍荣心中有十个不愿意,可终究还是点头道:“微臣遵旨。”
“那接下来我们就来说说工部的事情。”咬着牙给工部的那两百万两签了字,霍荣推出来另一堆账单,都是工部的支出,全部都压了下来:“工部年初的预算年初报的是五百万两,可是年终上报的账单却高达九百万两,整整超出了四百万两,几乎是预算的两倍,这么大的超支几乎每一笔账单都有超出,臣实在不敢妄自签字,所以才压了下来,大家都来看看,看看我是不是故意给工部使绊子。”
霍荣将工部的账单全部摊在其余人的面前,沈鸿彬点头吩咐:“大家都去看看,是不是确实有什么问题。”
沈鸿彬这么一说,原本安安静静站在两侧的八位朝中官员全部都走到了霍荣的旁边,开始看他所说的账单。
段霖晖本来只打算按例走一个过场,便想着没自己什么事了,毕竟每一年的年终结算,大头都在六部的头上,大理寺整年的支出都不够六部一个支出的零头,他也无需说什么,可是到了议政厅才知道,今年的这场议政,简直就是无声却充满硝烟的战场啊,简直就属户部尚书一人单挑其余五部,可能还要加上御史台和通政司,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差事。这户部尚书平日里看上去也没有这么锋芒毕露,今年竟像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了,竟然敢这样压住工部所有的账单,当真是让段霖晖惊愕。不过段霖晖很清楚,既然霍荣有这个胆量敢单挑工部,那必定是有人在后面支持他,右相虽说不会明着支持,但暗地里肯定也有示意的,毕竟靖朝开朝以来,这是第一次朝廷出现如此巨额的亏空,右相无论如何心中都是很不舒服的。不过除了右相,很有可能还有别的人在支持霍荣,毕竟只有一个右相,霍荣应该还不敢和整个六部对着来吧,所以四个辅政大臣之中起码得有两个人是站在霍荣身后他才有胆量这么做,那么一个是右相,还有一个会是谁呢?
段霖晖一方面在脑海里快速的思考着,一方面也以极快的速度翻阅工部的账单,工部主管全国工事,近两年来因为萧城毅推行的全国兴修水利的事情,一直在河道方面有很大的支出,所以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单子都是来自哪里,无非是各地的河道,直到有一张账单的出现让段霖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他的手下有两掌张账单清楚地写着——整修陵寝、改建宫室。段霖晖心中一沉,快速地抬眼看了一眼一脸正色的霍荣,又看了一眼在金帘之后看不清身影的那个年轻的太后齐黛莹,忽然觉察出一个极为严肃的问题,糟了,只怕霍荣会有麻烦。他心想着若是李峪树或者其他人有备而来,专门来找霍荣的麻烦的,那可就糟了,所以在众人还在低头看工部的账单的时候,段霖晖悄悄地靠近了霍荣的身边,轻轻拉了拉霍荣的衣袖,对着他低头提醒了几句。霍荣先是有些疑惑,而听了段霖晖的几句话,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登时失了血色,段霖晖正想给霍荣再提个意见,却见有几位尚书已经看完了账单,不得已,他只得顺着众人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妙][笔$i][-阁].com
李峪树眼里抬起头看着各处正在互相交流的几位尚书,正色道:“想必大家都看到了工部的账单了吧。我想工部的难处大家都知道,这两年来全国各处兴修水利,各大重地的水利都需要扩建或改建,着所有的支出,各河道衙门里都有详细账目可以查询,若霍大人怀疑大可以一个一个去核查。”他冷眼瞧着霍荣道:“霍大人莫不是忘了今年黄河一带决堤,那边的堤坝都需要重建加固,所以便比预算多出来一大笔钱。怎么,霍大人迟迟不肯批这些单子,莫非是认为我们工部贪墨了这些巨款?!”
霍荣脸色一白,怒道:“我没有这么说,你不要血口喷人!”
“那么霍大人为何迟迟不肯批我户部的单子?!”李峪树气势上占了上风自然不会退缩下来,他步步紧逼:“要说超支,户部今年也超支了近三百万两吧,户部要给司粮署拨钱平乱,要救济黄河一带的灾民,所以多出这三百万两无可厚非,我们各位大人也都不会说什么。但是工部与户部操的都是同一份为国为民的心,为何霍大人却对有两种态度呢?!”李峪树气势越说越盛,俨然一副正义之人颇为不公待遇愤怒的样子:“所以,霍大人对我工部有疑,我是不是也可以对霍大人的户部有疑呢?!”
御史大夫袁允南跑出来做了一把和事老:“李大人,霍大人没有质疑你的意思,你的话也不要说的那么重,工部的单子我们都看了,今年情况特殊有这么些超出也是能理解的。”说着他又朝已经被李峪树气的脸色泛青的霍荣道:“霍大人,这工部的支出都用在了刀刃上,你这么拖着也不好,还是批了吧。”
段霖晖脸色一沉,这袁允南明着是当一个和事老,可是仔细一琢磨,他这话里可是藏着不少杀机,一旦霍荣就这么轻易批了工部的单子,那不就等于明说是自己故意压着工部的单子么?这样一来,到时候这名头可就全压在的霍荣的头上了。段霖晖瞄了一眼一脸谦和的袁允南,心中暗叹,当真是个老狐狸,真是有两把刷子,怪不得明明身为萧城毅的亲家却还能在萧城毅倒台之后坐稳御史大夫这个位置。
袁允南劝了霍荣之后,六部九卿里有不少人都符合着让霍荣批了工部的单子,眼睁睁瞧着霍荣要挡不住了,段霖晖终归忍不住站了出来:“袁大人说的话有些问题。”段霖晖一旦认真说话,声音里总是投射出一种冷静与不可明说的震慑力,所以众人目光一下子便都投向了他,甚至是金帘后的齐黛莹似乎也将目光转向了他。
段霖晖压着声音道:“袁大人说工部用于河道上的银子都是用在了刀刃上显然是有问题的。大家都知道,黄河的河道一向是整治的重点,自从全国兴修水利以来,黄河的河道年年都有大量的投入,若臣没有记错,每年在黄河一带水利的投入都在一百万两以上,连续三年,黄河一带的投入少说也有近四百万两,如此巨资投入的河道,为何会在今年几场大雨之后大部分堤口决堤?”眼瞧着李峪树听着自己的话,眼睛里已经闪出火光,段霖晖心中冷笑,嘴上却转了语气:“当然,今年黄河雨水较往年多也应该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但是,臣是不是也可以认为黄河一带的堤坝并没有想象中建造的那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