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侯府里,到处弥漫着压抑、恐慌的气氛,主子们脸上乌云密布,此刻已经过了酉时,可是没有人想到要用晚饭。话说,他们今日连中饭都才吃了一半呢,突然听到迷蝶七香有毒、酔香坊被查封、店铺后院作坊里的制香师傅和所有工人都被带走,
下人们则是惧怕不已,无论是酔香坊罪名落实,秋家顷覆,还是眼前惹到哪位主子被无辜迁怒,都是倒霉难受。
李老郎中今日是第二次被请到庆元侯府了,不过这会儿的他已经心中有数,只怕是府里的其他姑娘姨娘、还有柯表姑娘也用了那传说有毒的毒香膏。秋家二姑娘身体底子一向好,都蓄了那么严重的寒气,其他人,只怕……
李郎中暗自叹了口气,今日知府衙门在查封酔香坊的同时就发了通告,并在酔香坊门口贴上有衙门印章的告示,提醒各位用过迷蝶七香的女子请郎中诊治,有问题的到知府衙门登记,一方面作为证供,另一方面也作为结案后向酔香坊索赔的依据。
能用得起迷蝶七香的人家,一百人里有九十九个都是非富即贵。按说,如果只是个别现象,一般情况下定然都是忍气掩下不肯声张,顶多暗暗报复秋家。可是这次不同啊,衙门已经得到明确情报,只要用过迷蝶七香都会有影响,而谁用那么贵的迷蝶七香还遮遮掩掩啊,恨不得人人皆知好吧?
没听说四月份才请太医把过平安脉的知府千金只用了三次毒香膏都有一点寒气了吗?好在林姑娘身体底子好,又用得极少,就是现在也比很多身子弱的姑娘好很多。
再说了,林知府已经向朝廷申请了熟悉药性的人和擅长诊治女子体内寒气的太医到洛城来“救急”,这时候一心遮掩自家女眷的病情,岂不是错失诊治良机,害了自家女眷?不比京中大世家,在这洛城,即使有权势钱财,又有几人有那能力请到太医医治?
因为大家都不遮遮掩掩了,常在富人家走动的郎中们可不就忙得连轴转了?包括秋嫣然在内,李老郎中今日已经看诊了三位姑娘,这些可都是他长期看诊的府邸。
一进大厅,看到连庆元侯爷和老侯爷也在,明显是都准备坐在这儿听结果,李老郎中暗自摇头,早干嘛去了?为了挣钱,弄出那样的毒香膏出来,现在连自己家的女眷都给害了。
包括秋嫣然在内,李老郎中今日诊看的三人都是他诊看多年的,身体状况如何他心中都有数,所以,不用等朝廷派来的高人验证迷蝶七香香膏及配方是否有害,他现在就能确定那就是能使女子体寒的毒物,而且非常厉害,就好比麝香于孕妇的危害。
秋太夫人一脸不满:“怎么回事李郎中,你可是我们侯府用了多年的固定郎中,如今架子越发大了,快两个时辰了才到,快快快,赶紧给巧巧先看一下,其他人等等再说。”若不是今日郎中难请,她才不会忍气吞声让这老头再进门。一个郎中而已,她早就想换了。
哼,今日暂且先忍忍,一来洛城较有名气的郎中就那么两三个,二来这李老郎中在侯府看诊多年,对柯巧巧的体质也熟悉不是?
巧巧可是她的心肝宝贝,若是那迷蝶七香真有毒如何是好?要知道,酔香坊正式做出来的第一盒迷蝶七香就是给了巧巧的,从那时到现在,巧巧每日都要抹用,有时下午还要补充一下。
李老郎中今日跑来跑去本就累了,再听到如此颐指气使的话怎能不生气,饶是他常年在富贵人家走动,脾气极好,也忍不住回了几句:“老夫今日走的也都是固定看诊的人家,而且诊看内容都一样,若不是贵府卖的那迷蝶七香,老夫没有这么忙,也不会迟到两个时辰,总要有先来后到不是?”他知道这太夫人同季氏素来不合,而他是季氏请用的,所以秋太夫人一向没给他好脸色。大户人家这种情况很多,他也没在意,反正他从来不做那昧良心的龌龊事,好在季氏也从没提过不好的要求。
“你……”秋太夫人气得手都发抖了,却是无从反驳,最重要的是,这节骨眼上,她实在没有勇气将老郎中赶出去啊,他还没给巧巧诊看呢。
秋逸然对李老郎中的话也是怒从中来,但面上不显,依然保持着一贯的温文儒雅:“太夫人心急,还请老郎中体谅,先帮我表妹诊诊脉。”他也心急啊,倒不是多担心柯巧巧,而是,若那迷蝶七香真的有毒,他们庆元侯府、整个秋家就完蛋了。
李老郎中既然过来了,哪有不看诊的道理?他也只不过是气大了发两句牢骚而已,当下点点头,坐下给柯巧巧诊脉,一旁的丫鬟早就将一块丝帕覆在柯巧巧手腕上等着呢。
秋逸然松了口气,转向紧皱眉头的老侯爷:“父亲,给表妹诊完脉,我就让老郎中先过去嫣儿院子里给嫣儿看诊。嫣儿现在性子静,不爱说话,太多人过去她不高兴的。”他知道父亲是想让郎中先给嫣儿看诊的,然而秋太夫人一向看重柯巧巧,怎么肯?他夹在中间,也只能以人多妹妹不喜为借口了,他们现在都着急看迷蝶七香是否真的有毒,如果老郎中先去嫣儿院子里,大家势必都要跟过去的。
老侯爷没有反应,他这会儿已经顾不上生气老母亲偏心太过了,李老郎中越皱越紧的眉头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迷蝶七香真有问题?那秋家……
李老郎中真的是心惊啊,虽然有心理准备,而且柯巧巧也不是他今天诊脉的第一个,但把脉的结果还是让他几乎呆住了。虽说柯巧巧身体底子一向就没有秋嫣然好,但也是挺健康的,比另外两个不差,可是现在……现在……,比秋嫣然三人都严重得太多了!呃,只能说醉香坊东家的姑娘用那迷蝶七香不用花银子吧?
一直盯着李老郎中神情的太夫人彻底慌神了,哪里还顾得上其它,强作平静地问道:“巧巧没事吧?她这半年来几乎都没生过病。”
柯巧巧的贴身丫鬟顿了顿,姑娘近几个月来头发脱得厉害算不算?睡眠也浅,一点动响就醒了。还有,姑娘月事刚来不久,本就不太稳定,近两个月似乎更紊乱了,还肚子疼得厉害。不过云妈妈(柯巧巧的奶娘)说都是这样,她们悄悄给姑娘补养着就是了,不用报告太夫人,万一让喜欢乱嚼舌根的丫鬟婆子给传出去,对姑娘不利。
李老郎中抬起头,正好捕捉到丫鬟眼里的惊慌,冷哼一声:“有没有不对,柯姑娘身边侍候的人应该很清楚。柯姑娘是我今天看到的最严重的一个,说句妄自菲薄的话,老夫是束手无策的,或许京里来的太医有办法。”如此严重的血虚、宫寒,生孩子是别想了,若是调理不好,命都怕……呃……不长。
柯巧巧这会儿还真没想到什么怀孩子生孩子的事,老郎中那面色和口气就把她吓坏了:“不,你胡说!你吓唬我的!”什么叫束手无策?什么叫“京里来的太医或许有办法”?她好好的,哪有什么病?偏偏被这死老头说得像病入膏肓一样。
老侯爷和秋逸然的脸皆是死白死白,当然不是为柯巧巧担心,而是……,天要塌下来了!
秋太夫人也是头晕目眩,几乎要晕死过去。她是不喜欢李老郎中,却是知道李老郎中在洛城杏林是相当有名声的,不论是医术还是人品,否则也不会容忍这么多年,只因为想找个可以媲美李老郎中的不容易啊,除非从京里找。
李老郎中终究是开了一副药方:“信得过老夫,就先用着吧,等京里太医来了再请太医开更好的方子,总之有益无害就是。另外,平日里多吃大枣、阿胶之类补气血的温补东西,注意保暖,不要受风受寒。好了,还有谁要诊脉的?”
“我我我,”老侯爷两个最宠爱的姨娘、还有如绣都抢着举起手示意李老郎中。
“滚开!”秋逸然吼了一声,才对李老郎中道:“老郎中请移步,我妹妹嫣然腿伤不便,没有过来。”他这会儿脑袋里乱如麻,但是嫡亲妹妹还是不能不管的,他也正好离开这乱哄哄的地方冷静一下。
李老郎中一愣,摇了摇头:“不必了,老夫早上给二姑娘检查身体时把过脉了,二姑娘也确实体虚了许多,我起初以为是二姑娘摔伤受惊造成的,现在看来应该是同柯姑娘一个病因,只不过没有柯姑娘这么严重,仔细调理个两三年应该就会好很多。当然,京里来的太医善于此道,有他们过来诊治,必定能更快起效。”
“这……这样啊?那么多谢李郎中了!”秋逸然使了个眼色,贴身小厮大成赶紧躬身送李老郎中出去,并递了个荷包。
李老郎中见秋侯爷和老侯爷都没有让他继续诊脉的意思,当然顺其自然地赶紧走人了,他今日已经很累了,还被迷蝶七香的威力吓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