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酔香坊被查封,洛城里的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迷蝶七香、庆元侯府、和那些抹用迷蝶七香的富贵人家的奶奶、姑娘们,据说受害人家都厉称要让庆元侯府“好看”……
小户人家的女子平日里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如今则万分庆幸自己用不起那迷蝶七香,才没有摊上这无妄之灾。
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朝廷派人来彻查酔香坊、医治受害女子之时,却突然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庆元侯府嫡姑娘和表姑娘也都身染严重的寒毒,侯府太夫人在巨大的惊惧、悔恨之下留下一份血书,吞金自杀了。血书中秋太夫人无限忏悔没有在使用牛家和绣姨娘给的秘方前请名医验看一番,如今不仅害了别人,还害了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和外孙女,悔之晚矣,只能自行了断以逃避良心折磨,并交出酔香坊所有收益和她自己的私房嫁妆作为受害女子疗养费用的贴补。
顿时,整个舆论导向发生了变化,人们对庆元侯府的态度从愤恨变成了同情。确实有很多人都知道,酔香坊用的是秋太夫人的嫁妆铺子和银钱,铺子也是由秋太夫人打理的,老侯爷和候爷是男子自然不会插手太夫人的铺子,季氏在家庙受罚就更没机会了。
众所周知,老侯爷最是孝顺秋太夫人,在洛城贵人圈中也算是楷模,如今庆元侯府失了太夫人,又赔上太夫人的嫁妆产业和酔香坊的所有收益,还有府中女眷、尤其是最受宠的两位姑娘、表姑娘的身体。试问,若是他们自己事先知晓一星半点,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唉,只能说秋家近几年运势太衰,引来劫难,而抹用那迷蝶七香的女子也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罢了。
不是说迷蝶七香是牛家姑娘和侯府绣姨娘仿照明国公府妾侍柳氏的娇颜七香制出来的?都说那柳氏命薄,克死父母家人,进了明国公府又将霉运带去,害得明国公世子家破人亡……
可见那柳氏和什么娇颜七香就是不祥的东西,用不得!
知若闻言冷笑出声:“这不祥之说是秋逸然的手笔吧?”倒是有手段,一边用秋太夫人的自裁和遗书博取同情,一边用所谓“娇颜七香不祥”转移大众视线和关注点,将一场原本的人为祸事变成“天定劫数”。要知道,这个年代的人大多是很相信什么命运、鬼神之说的。
莫忘点头:“是的,那俩父子非亲生,倒是一样狡猾狠厉,还很有默契。”尤其让他鄙视的是,即使秋逸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真相,作为秋太夫人最为疼爱、一手教养长大的“嫡长孙”,他也太过冷情了,丝毫不怀疑秋太夫人死因也就罢了,竟然还如释重负般连夜策划了“不祥之说”,以期达到最佳煽情效果,洗白庆元侯府。
刚从周边各县巡视庄子和点点心分店回来的强伯已经从莫忘那里大概了解了此事,皱着眉头道:“这件事扯到表姑奶奶和她的娇颜七香,只怕有心之人会牵扯上姑娘,我们要有所准备才好。”好在姑娘年纪虽小行事却非常有章程,早早就将牛三一家赶了出去,还有那次在梅庄大门口堵着如夏的一幕。
知若摆了摆手:“无妨,她们当初编的故事可是传遍了整个洛州。”当时是为了堵住她的嘴,却是比如今她自己说一千道一万更有利的明证,早早将她从这个事件中彻底摘除出来,摘得干干净净。
如冬眼睛一亮:“姑娘您那时就算到娇颜七香会有问题了?”难怪她听到那个所谓的迷蝶七香来历时气得半死,姑娘却是镇定自若,懒得理睬。
知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算到?你当你家姑娘我是神仙啊?而且那娇颜七香如此狠毒,若是我真能算到,又岂能容他们制出来害人?”她再怎么想报复秋家,也不会丧心病狂到眼睁睁瞧着那么多无辜女子日益沾染寒毒、深受其害。
如冬愣了愣,满脸通红:“也是,除非秋家人留着自己用还差不多。”姑娘一向善良,若是知道真相,必定会想法子揭露的,就像这次一样。若不是姑娘使计将这事捅到知府府,不知还有多少人受到毒害,秋家可是已经准备在京城开酔香坊总店,听说店铺都找好了呢。
强伯也知道至今仍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故事,但并没有认同知若的“无妨”:“小心无大错,人在无路可走的时候可不记得什么叫自打嘴巴,癫狂起来恨不得拉所有人给他们陪葬。”在他看来,再怎么无耻的事,秋家那些人、还有如秋、如夏、牛三之流,都是做得出来的,不能不防。
“强伯的意思是……秋家现在将关注点都导向了娇颜七香和仿制娇颜七香的如夏、如秋,如夏二人为了逃罪,会推翻之前编的故事,承认制香配方是从我这偷走的?”知若边推断边心惊,姜还是老的辣,若非强伯提醒,她恐怕要大意了。
强伯欣慰地点头道:“正是,虽然说都没有证据能证明真相,但被牵扯上毕竟是很不好的影响,我们还是要想好应对之策才是。”梅庄和点点心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块大肥肉,虽说有景王府和知府府罩着,但一旦给人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就难保没有人借机寻衅。
这次受迷蝶七香所害的都是非富即贵,而那庆元侯府是众所周知的里子早已经空了的绣花枕头,若其中真有人盯上梅庄、盯上大姑娘,景王和林知府真的会一心护着梅庄吗?上次仅仅是瑞王府一个侧妃作怪,林知府夫妇可是差点就将大姑娘卖了。或许在他们看来,姑娘的嫁妆丰厚,舍弃一些银钱保平安没什么吧?
强伯所担忧的,知若很快也都想到了,眉头渐渐蹙紧,然后又慢慢放开:“如冬,你藏起来的那盒娇颜七香呢?有没有带来洛城?”
如冬一愣,随即吐了吐舌,眨巴眨巴眼睛:“姑娘您知道奴婢藏着那两盒香?我还以为自己厉害,神不知鬼不觉呢?”话说,她自己都差点忘了那盒香好吧?
知若出嫁前那些日子,让人整理了不少没怎么穿用过的衣裳首饰出来,都被二房、三房的知晴几个、还有表姑娘章灵儿给拿走了。一个个拿了还嫌少,恨不得将那堆叠在一间单独大仓房中的一抬抬嫁妆都抬出来开箱瓜分了,贪婪的眼神让春夏秋冬四大丫鬟、尤其性子单纯直接的如冬连连撇嘴。
出门前一日,知若院子里又整出几样不准备带走的东西,包括两盒之前柳芸送给母亲芊昕郡主和她的娇颜七香,知若知道母亲不喜欢,自然也不会想着留给知卉和知萱用,遂让如冬送去给曾经打探过娇颜七香的知晴。
不想,如冬送去知晴院子的时候正好听到知晴的两个丫鬟在嚼舌根说知若的坏话,一听就知道都是她们家主子常说的话,气得要命,暗暗收起那两盒香,冲进屋将其它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就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忿忿不平,留着以后让姑娘做人情多好,何必便宜了白眼狼?
就这样,那两盒香悄悄跟着如冬来了洛城,现在还压在如冬的衣箱底呢。
知若看着一脸钦佩的如冬,好笑又好气:“你不是说我会算吗?其它东西我算不到,你那点小心眼我还是能算算的。”这傻丫头不会真以为她能掐会算吧?若不是前世如冬曾经拿出那两盒香偷偷卖了给她买补身药材,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还真成了神算子不成?
“嘿嘿嘿,在的在的,奴婢小心藏着呢。姑娘要,奴婢马上就能取来。”如冬对知若的调侃毫不介意,桂妈妈和如春可没少说过她缺心眼,只要姑娘相信她知轻重,大事上不会缺心眼就好。话说回来,她也没有那么缺心眼吧?瞧瞧,那两盒娇颜七香藏了这么久,除了姑娘,也没有被谁发现。
强伯和莫忘皆一脸期待地看着知若,他们这会儿更关注的不是那两盒香怎么来的,或者为什么由如冬藏着,而是姑娘要用那两盒香做什么。
知若在这俩人面前自然也没必要藏着掩着,直接安排道:“强伯,待会儿你带如冬去一趟知府府,送一盒娇颜七香过去,就说是以前柳芸制的真正的娇颜七香,给他们做参考,可以让京城来的人验一验,看看同酔香坊的迷蝶七香有无不同。如冬可以将当年柳芸先后送方子给我娘和我,我没有要,让如秋烧了的事,不用隐瞒什么,也不用添油加醋,照实说就可以,对了,当时徐三姑娘徐倩然和她的丫鬟也在场的,这点一定要带上。”
如冬直点头,认真将知若的话记下了。
强伯、莫忘二人则是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光芒。大姑娘的计划,他们应该已经能够猜到大概,姑娘的反应和应对之策总是比他们快啊!
如他们所想,知若接着道:“待强伯和如冬回来,莫忘你就可以让人将这些话模模糊糊地传扬出去了,让人适时地吵吵架更好,那样传起来更自然些。”
莫忘点头应下:“如秋和如夏都是梅庄出去的,迷蝶七香又有那样的渊源,有人嚼舌根很正常,我们梅庄的人听到了自然不肯善了。”
知若了然一笑,她就知道,有强伯、莫忘这些人在,她很轻松。
可是有些人就无法轻松了,此时的绣姨娘正以跪坐的姿势瘫在秋太夫人灵前,短短两三日,她好似老了五岁,一头青丝竟然白了一半,整个人都失去了神采。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连太夫人都自行了断了,还交出全部私产,她和如夏可不就坐实了罪魁祸首知名,逃不掉了?她怎么办?她的女儿妞妞怎么办?
若不是知府衙门特意派人过来交代说她是重要嫌疑犯,不能随便离开侯府,也不能自尽,否则案子落定后要追究侯府责任,她相信,侯府的人肯定巴不得她也追随秋太夫人去畏罪自杀。
不,她不能死!她从小就那么努力,如今什么美好愿望都还没实现,怎么能死?就算为了妞妞,她也不能死!妞妞可是这世上唯一与她血脉相连、让她全身心爱护的人。
绣姨娘咬着牙撑起身子,知道迷蝶七香有寒毒前她还不觉得,一旦知道,她才感觉自己的身子亏损得厉害,绝不仅仅是生妞妞早产留下的后遗症。
此时的她才幡然醒悟,一直对大将军有非分之想的柳芸怎么舍得将家传秘方送给芊昕郡主和尹知若?尹知若为什么丝毫犹豫都没有地就让如夏将秘方给烧了?原来一个心存不轨,一个了然于胸,只有她和如夏两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以为捡到了宝贝。
绣姨娘干枯的唇扬起一丝苦笑,她们一直将尹知若当作不谙世事的傻瓜,到头来原来真正傻的人是她们自己,难怪她编造出迷蝶七香的故事时尹知若和梅庄半点反应都没有,难怪醉香坊大把赚银子尹知若也没有嫉妒,原来在这等着呢,尹知若才是真的狠啊!
刚踏进灵堂的秋逸然一眼就撞见了绣姨娘的笑容,大步跨过去“啪”地甩了一巴掌:“贱人!把我们秋家害至此,你竟然还笑得出来?让你在这儿忏悔,你就是这样忏悔的?哼,若不是……,我早就直接让你这个贱人给我祖母陪葬了!贱人!扫把星!”自从沾上这个贱人,他秋逸然和整个侯府就愈发不顺了,不是扫把星是什么?对了,成亲那日这个贱人就是花痴一样盯着他看惹怒了尹知若,否则尹知若一定不会那样无情地对他,肯定是知若误会他早就同这个贱人有什么关系了。
秋逸然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啪”的一声又给了正想开口的绣姨娘一巴掌:“恶毒的贱人,竟然弄出那么恶毒的东西,害了嫣儿、害了祖母,害了我整个秋家,还害了那么多大家女眷,你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足以抵罪!”如今牛三夫妻俩和醉香坊的所有工匠都被官府控制了,如夏据说也被知府衙门限定不能离开宁家大院,不得离开洛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