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引出蒋钦的计策很简单,那就是先让周瑜统领水军先不要进攻吴军水寨,而是摆出一副封锁江面的态势,使得蒋钦疑惧楚军水师在掩护十余万步军在后面渡江,而不得不出寨急战。
此时的彭泽湖就是后世所说的鄱阳湖的前身,不过却和后世的鄱阳湖有很大的不同。其主要的不同就在于,后世的鄱阳湖位于长江以南,而此时的彭泽,却是在长江南北都有湖域。而张绣军占北湖,孙权军占南湖,中央宽阔的江面同时也是湖域。
刘表军有文治但无武功,前年孙权派元勋重臣程普率军协助张羡军将刘表军驱赶回了荆北,而去年张羡病死,而张羡之子张怿又无其父之才干名望,虽然继承其父之职为长沙太守,但事实上荆南四郡的大权却是已经落入了孙氏之手。
现在的孙权,占据着荆南四郡和豫章三郡,与刘表划江而治。虽然看起来比之其兄其父在世之时的势力疆域要庞大许多,还被封了吴国之号,但其实力比之前两年孙策占据江东时却是差了太多。
尽管刘表和张绣两人一个与自己有弑父之仇,一个有杀兄之恨,但是因为如今已经夺了荆南四郡而和刘表集团隔江相望了,孙权的主要威胁和最大敌人还是夺了自家江东之地的张绣。
早在年前,便有张绣军出征江南的消息从江北传过来,不过恰逢天子重归西都禅国封邦,天下诸侯都静待天下之变而暂缓了刀兵之事,这段时间孙权便是往淮南江东派出了大批细作刺探情报,得知张绣军仍暗自在集结兵马战船,便更是警惕着长江生变。
而孙权军得到的具体军情是,张绣军此次出征只带四大将之中高顺和张勋麾下的部卒,而张辽部和纪灵部则各自待命。而四大将中只有纪灵部是屯驻在江东,和孙氏接壤。而高顺部和张勋部皆是屯驻在江北的。
这些日子纪灵的军队并无任何异常调动,而高顺和张勋的部队想要进攻豫章和荆南是必须先渡江的。而如今陈宫授计,使周瑜统领水军在彭泽湖中心摆出了一副封锁江面的架势,却是令对岸的孙氏水师都督蒋钦疑惧周瑜是在掩护高顺和张勋部在后面渡江,由是而大开水寨全军出击。
要知道,因为张绣军占据着江东的缘故,下游可供张绣军选择过江的津渡如今多的是。而若是任由张绣军十几万马步军从容渡过了长江,沿江向西进攻彭泽等水港的话,吴军的水师必定在张绣军水军战船和步军的夹击下悉数尽没。
因为没有料到张绣军会如此等不及了一般便对自家发动了战事,所以蒋钦也来不及等候孙权和吴国谋臣们的指挥。兵在外,将随势而用。与其腹背受敌,还不如决死一战搏得一条生路。
看着不断接近中的吴军战船,先前曾在孙氏势力待过一段时间的司徒-华歆面朝张绣拱手道:“孙氏先前有江东战船,打败黄祖又兼并了不少江夏战船,现今又收得了张羡的长沙水军,如此以来吴军水师实力怕不在吾军之下。而那蒋钦,早年为水贼,纵横扬子江一带,后又从孙策四处征伐,乃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水军大将。其人还负有娴熟弓技,大王应当让周都督再小心些才是,切勿让其靠的太近!”
到底是一龙之头的华歆,持重足谋,这番建言直接道出了楚军此战的风险和意外变数所在。
不等张绣开口,一旁的楚国侍中刘晔却是先朝着华歆拱手笑道:“华司徒所言,大王却是早有预料和相应的安排了!”
张绣看着华歆和刘晔一副满意之色:“华司徒所言甚是,那蒋钦孤王略有耳闻,端的是个有一流水战弓射之术的好手。而公瑾乃是孤的头号儒将,避一避其锋芒是必要的。只是公瑾又好强要面子,孤也不便折其锐气。那蒋公奕不是善射么,孤便安排一位同善射之人前往助阵,倒是要看看,是那孙家的弓手善射还是孤的射手得劲。”
见刘晔和张绣一副早有准备的表情,华歆倒是忽然想了起来,刘晔和蒋钦乃是同乡,都是庐江郡人,自然是要比自己更了解蒋钦的,怕是之前刘晔已经向张绣建言过了对付蒋钦。
那边刘晔心里却也是有着疑问,本来自己是想要向张绣主动提醒蒋钦的。不料自己刚开口,张绣便是说已经有了准备不劳再操心了,只是问了自己一些蒋钦往日在扬子江的江湖事迹当做乐子听而已。
众人说话间,前面的张绣军战船前列却是已经和吴军的水军战船接上战了。
先碰撞在一起的是双方的蒙冲突冒。这种船身中小等的战船,体型狭长,行进速度极快,而船头装有坚硬的尖刺形状突出物,多用来冲撞敌船并贴帮近战。是损耗率最高的战船种类之一。
楚国水军自然不会傻愣愣呆在原地任由吴军的蒙冲突冒冲撞,在前沿一艘巨型斗舰坐镇指挥的周瑜看准时机一声令下,旗官随之发令,然后进军的鼓声擂起,得令的楚军蒙冲冒突当即悉数挂帆,面朝面地朝着吴军战船疾行。
不消多时,两军的上百艘蒙冲冒突便是在辽阔的江面上冲撞在了一起。因为战船的设计都是大同小异,船首坚硬而船身狭长脆弱,因而全速冲撞在一起的结果自然是优胜劣汰的。吨位大的撞翻吨位小的,船只结构坚固的撞散架船只结构老旧陈化的。除此之外也有一些例外,某些蒙冲冒突的舵手因为没有掌控好船头方向而使得自个的船身被对方的船头直接撞上,结果往往是狭长的战船被直接撞断成两截……
此时时值二月初,风向仍偏北。此战之前张绣的一干识天文通地理的幕僚谋士和随军的太常寺司天监的官吏便是推算好了风向,因此主动出击占北面南楚军更占得天时一些,这些反映在战场上的直接结果就是同等吨位差不多坚固程度的吴军和楚军战船迎面相撞,占便宜的往往是楚军。
虽然说楚军最终也没占多少便宜,也就比吴军少折损仅仅十来艘蒙冲冒突,但是要知道,当下的楚吴两国水师力量是基本持平的,甚至因为水军士卒的素质原因楚军还稍弱一些。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方所获得的微弱优势,都可能成为最终一方决胜的关键力量。
蒙冲冒突之后便是大型战船斗舰压上。所谓斗舰,就是专门为水战相斗设计的战船。斗舰有重心稳定的底部结构,船舷建有半身高的女墙,女墙下又开掣半身高的棹空,供划桨水手置身其中。甲板上距离船舷五尺建一层楼棚,开有箭孔枪口。楼棚上又有半身高女墙,可列战兵。
蒙冲冒突在丧失速度和冲击力之后对于斗舰的威胁是很小的,因为有高度差距,斗舰上的弓弩手居高临下。而若是蒙冲冒突上的战卒选择用勾挠攀附登船,那斗舰上完善的枪刺防御会教其做人的。
幸而大多数蒙冲战船也是双层结构,有小型船舱的保护,还是不至于被斗舰的水卒屠杀的。接下来便是趁着斗舰与斗舰相斗的空当,瞅准机会咬一口就立下大功了。
一时之间江面之上箭矢漫天乱飞,战船与战船的碰撞声、木头的断裂声,双方士卒的落水惨叫声,乃是成为了彭泽湖最主要的风景。
楼船一般是最后加入战团的,或者说很多时候没有挤身其中的必要。因为实在庞大高耸,而又攻防设施完善兵卒众多,这种战船在这个时代的水战中很难被击毁或缴获,一般情况下多是象征性的,以楼船的楼层数和高耸程度象征本国的军力。最多就是利用楼船上安置的抛石机和弩机,来给前沿提供中远程的支援。
张绣所乘的这艘五层楼船,安置了一台大型的抛石机和数台中型的抛石机,靠近战团之后,便开始向着对面远处吴军战船密集处抛射火油罐和石块。看起来架势很足,但是实际的战果却泛泛。一方面是这个时代的抛石机本就精度不准,再加上在水上作战,更是不稳。因而几十罐火油和上百石块投射出去,却只有不到十颗命中,还是在顺风情况下,命中率不足一成。
好在这十颗砸出去的结果还不错。一罐火油直接烧的一艘吴军蒙冲上的士卒不得不弃船跳水,另有一罐直接浇在了一艘吴军斗舰甲板上,虽然火油布发生意外没有引燃火油,但是好在楚军的弓弩手适时补上了几支箭头绑布的火箭,引燃了这罐火油,却是直接烧的这艘吴军斗舰上的十数名水手水卒满身是火。
至于其他的石块,也是砸死砸伤了不少吴军士卒,甚至还砸穿了一艘吴军斗舰的甲板,使其漏水。另外还砸断了两艘蒙冲船身。
吴军水师都督蒋钦,此刻却是藏身在一艘艨艟船舱下,眼睛怒视着面前一艘悬挂着楚军战旗的大型斗舰。
一刻钟前,正是这艘斗舰的指挥者命令手下弓弩手射火箭引燃了自军一艘主力斗舰,导致该艘斗舰战力大损,紧接着被楚军的蒙冲得了机会,楚军水卒趁机登船近战,接着越来越多的楚军艨艟战船围了上来,这艘自军的斗舰便是为楚军掌控了。
一艘斗舰的得失,却是当然引不起蒋钦的怒火的,蒋钦怒火的是,楚军这艘巨型斗舰上的指挥者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