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王妃依偎在南郡王的怀里,心疼地抹着泪。
南郡王一手揽着南郡王妃,看向楚辞道,“有劳你了。你也累了,回去好好歇着吧!风儿这里有我和你母亲看着,有事了再让人去叫你。”
楚辞点了点头,福身道,“是,父亲。”然后扶着芸娘的手转身朝外走去。
回到寝房后,楚辞简单沐浴了下,就上床睡了过去。
芸娘悄悄地放下帷帐,退了出去。
楚辞这一睡,就到了深夜时候。
四更声响的时候,她突然惊醒过来,腾地从床上坐起。
外面,芸娘听到动静,立刻快步走了进来,一面掀起帷帐,一面问,“姑娘醒了?可是饿了渴了?”
借着微弱的灯光,楚辞有些惊惧地摇了摇头,然后僵着脸,问,“我没事,小郡王那边怎么样?可有发热?”
芸娘摇了摇头,“郡王妃还没有让人过来传话,应该是一切都好。”
楚辞听她这么说,微微放松了心情。
然后扶着她的手,下了床,拧眉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姑娘的话,四更了。”
“小厨房里可还有什么热食?”
芸娘笑着道,“奴婢就怕姑娘半夜饿了,特意让青苗在小厨房里温了粥。您等等,奴婢这就去给您端来。”说着转身离开寝房,就朝外走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她端着一盅鸡丝扇贝粥回来了。
瓷盅一打开,楚辞立刻闻到一股极香的味道,整个人瞬间食指大动。
“姑娘,请!”
芸娘盛了一小碗粥,朝楚辞递去。
楚辞接过,她是真的饿了,一口一口吃得十分香甜。
芸娘见她胃口好,也是高兴得很,之后又给她添了两碗,一直吃到瓷盅见底,才满意地将瓷盅盖起来,抱着出去……
楚辞呆在房里。心里想着陆小郡王,也再睡不着。
思量了片刻,干脆披上披风,拢着袖子朝外走去。
她现在住在东厢房,顶着沁凉的夜风,走了十几丈,才到主居寝房。
进去后,守夜的小厮、婢女立刻上前行礼。
她摆了摆手,继续朝里间走去。
到了里间,她发现整个屋子都亮如白昼。
“世子妃!”南郡王妃身边的莲子最先发现她,提醒般脆脆地喊了一声,然福身行了一礼。
楚辞朝着她做了个免礼的手势。然后朝南郡王妃走去,到她面前后,叫了声“母亲”。
“你还怀着身孕呢,怎么不好好歇着?”南郡王妃看到楚辞眼底的鸦青,握住她的手,有些心疼地抱怨了句。
楚辞苦笑着弯了弯唇,看向床上脸色青白的陆小郡王,“相公他这个样子,我怎么睡得着呢……左右在哪里都是无眠,过来陪陪他也是好的。”
南郡王妃含着泪点了点头,“你能这样,也不枉风儿他对你一片情深。”
楚辞眼睛不自觉地红了一圈,慢慢低下头去,不语……
沉默了能有一炷香的时间,楚辞才强压下眼底那股子泪意,然后俯下身,又帮陆小郡王检查了下身子,再次确定没有发热,才放心地陪南郡王妃坐着……
这一夜,异常地漫长。
楚辞和南郡王就这么红着眼睛熬着,都有种几乎过了一辈子的感觉。
而陆小郡王,就那么睡着。
一直到次日午时,才轻微地动了动手指。
“母亲,相公他有反应了……”楚辞最先发现他跳动的手指,突然用力握住南郡王妃的胳膊,激动地说道。
南郡王妃看向自家儿子紧闭的双眼,一脸的激动,“真的吗?真的吗?”
楚辞一面紧紧握着陆小郡王冰凉的手指,一面连声道,“真的,是真的,他刚才动了,他动了!”
“那就好……”南郡王眼里含着热泪,但脸上却明显松快了一些。
他相信,自家的儿子一定会醒过来的。
他一定舍不得让她和南郡王伤心,舍不得兆华这个唯一的妹妹,更舍不得阿辞这个刚娶的媳妇……
而陆小郡王,像是跟南郡王妃有心灵感应一般,在自家娘亲最期待的那一瞬间,眼皮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一点一点睁了开来……
“相公,相公你终于醒了!”楚辞看见他睁开眼睛,原本忍下去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泪流如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陆小郡王眼里还有些虚影,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得清楚楚辞的模样。
“楚小辞,你别哭……别哭啊……”他气若游丝地说着,艰难地抬起手,要帮她擦掉腮边的泪珠。
楚辞听着他的安慰,眼泪却越掉越凶。她紧紧地按着他的手,让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两人隔着泪眼朦胧,就这样对视着……
让坐在一旁的南郡王妃是既嫉妒有没有办法。
谁能想到,以前那个混世魔王一般的儿子,有朝一日会变成这么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混蛋呢!
不过,相比较儿子的死里逃生,这些都不重要了。
作为母亲,她最想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好好的。
只好他能好好的,那么不管认不认她都不重要。
……
孟璟被韩赭扶着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过的楚辞,竟然在陆邑风这个纨绔子弟的床前床前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楚辞吗?
还是那个再被他抛弃时都一脸淡然笑意的楚辞吗?
孟璟冷着脸,就这么愣在了那里,整个人跟雕塑似的。
“摄政王……您怎么过来了?”最后,还是南郡王发现他,站起身,拱手,恭敬地问了一句。
孟璟仍是直直地看着头也没回的楚辞,沉默了很久,才带着几分苦笑,转头看向南郡王,道,“听闻小郡王受伤了,本王过来看看。”
他话落,一旁的韩赭立刻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呈上前,道,“这是我们主子的一点心意!”
南郡王忙连声道谢,然后毕恭毕敬地将锦盒接了过来。
“小郡王现在如何了?”掠过南郡王,他往前又走了几步,看着楚辞的侧脸,轻声问道,
楚辞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陆小郡王,如何听得到他的声音。
或者,就算听到了,现在也不想理会她。
末了,还是南郡王妃看不下去,恭敬地福了下身,看着孟璟一脸客气道,“谢王爷的关心,风儿现在已经没有生命之忧了,好好地将养着就好……”
“嗯。”孟璟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抹黯然。
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确定楚辞根本不会注意到他后,随意找了个借口,带着韩赭先行离开了。
“王爷,楚大夫这个态度。您还要在南郡王妃再住下去吗?”走在回客院的路上,韩赭叹了口气,有些不认同地问道。
虽然他很喜欢楚辞这个王妃,但是孟璟到底是他唯一的主子。
孟璟听韩赭询问,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拧着眉,一脸凝重道,“本王急的,跟着阿辞的那支青龙卫从来就没有收回过……既然如此,那陆邑风到底是怎么伤成这个样子的!”
韩赭听出孟璟话里的质疑和怒意,心中立刻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
不过,那猜测在舌尖转了转,他到底没有说出来,而是转向孟璟道,“王爷的意思是要亲自见一下龙三?”
龙三,正是涿州那支青龙卫的统领。
孟璟点了点头,一脸暗沉道,“今晚让他在断魂庄等着本王!”
“……是,王爷!”韩赭低低地应了一声,“卑职回头就发信号给龙三。”
孟璟没有再言语。黑铁面具下的眉头皱得更紧。
楚辞刚才的态度,是真的伤到他了……
点寒院寝房。
陆小郡王看够了媳妇,终于注意到旁边还在苦苦等候的南郡王夫妇,和陆兆华。
他趴在那里,眼里含着点点心疼,哑声道,“儿子让父亲母亲担心了!”
南郡王妃一听陆小郡王这道歉的话,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
一旁的南郡王,也红了眼睛。他揽着南郡王妃,心疼地看着陆小郡王,带着一丝鼻音,道,“现在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这次,你可得感谢阿辞,若不是她拼尽一切保你的性命,就算你有十条命,只怕都挺不过来……以后,可一定要好好对她,不然不知她不放过你,就是我,也不会放过你!”
“儿子知道的!”陆小郡王听自家父亲这般说,一下子红了眼睛,扭头看向楚辞,眸光熠熠道,“儿子都知道的,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小辞,决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日后她让儿子做什么儿子就做什么,她让往左。儿子绝对不会往右,她说一,儿子绝对不会说二。儿子定会用一生一世的宠爱来回报她的救命之恩!”
南郡王听自家儿子这般说,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看向南郡王妃,低声道,“看风儿应该还有些体己话要和阿辞说,我们就不打扰他们了,好吗?”
南郡王妃虽然不舍自己刚醒过来的二字,但却也明白,儿子此刻最想要的陪伴,绝对不是他们。
所以犹豫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于是。楚辞和陆小郡王就这么目送南郡王夫妇离开了点寒院。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陆小郡王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道,“对了,楚小辞,我受伤的事,祖母哪里知道吗?”
楚辞笑了笑,“你放心吧,祖母院子里的人,父亲母亲都敲打过了,瞒得严严实实的,只说我们去紫星山庄小住月余。下个月才会回府。”
陆小郡王听她这么说,才松了口气。
紧跟着,又看向她水光潋滟的眸子,别有深意的问,“那我现在醒过来了,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还作数吗?”
楚辞听他这么问,凝白的脸颊一下子飞起一团红云,故作不解道,“我之前答应你什么事情啊?”
陆小郡王看她这副样子,哪里看不出她是害羞了,当即一挑眉故意道,“就是跟我圆房啊。再跟我生十个八个孩子的啊……”
楚辞脸更红了,不自在地别过头道,“我……忘了!”
“你忘了啊?”陆小郡王探手朝她的手握去,在她掌心轻轻地挠着,道,“那没关系,我记着就好!到时……十倍百倍地跟你讨回来就是!”
“……”楚辞听他越来越过分,不肯再开口。
陆小郡王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出言打趣,“楚小辞,看你这副样子,小爷真是恨不得现在就跟你圆房!”
楚辞咬了咬牙。再也忍不住,转过头,回嘴道,“就你现在这副样子?你不怕也自己的命都圆没了?!”
陆小郡王更加放肆地勾着她的掌心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呸!”楚辞啐了他一口,“我好不容易才将你救活,以后你这条命就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也不准说死,知道吗?”
“好了,好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还不行吗?”陆小郡王感觉到楚辞眉眼间的戾气和恐惧,忙服起软,连连赔好。
楚辞见他这般听话,才松了口气,然后放开他的手,起身道,“我出去看看给你的药煎好了没。”
“不要!”陆小郡王舍不得楚辞,当下将她拉得更紧,眼巴巴地看着她,道,“娘子,为夫舍不得你。煎药的事情就交给下人好吗?你就负责陪着我……”
楚辞:“……”
陆小郡王又撒娇般的摇了摇她的衣袖,声音百转千回道,“娘子……看不见你,为夫的伤口会很疼的。”
“那看见我就不疼了吗?”楚辞挑眉,好笑地反问。
陆小郡王却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说出来娘子可能不信,你真的为夫最好的止疼药……看到你,为夫就像泡在蜜罐子里,浑身上下都是甜的,根本不知道苦是什么,痛是什么……”
楚辞听他这么说着。心里甜的厉害,但面上却一脸高冷地嘲讽道,“夫君这情话真是溜溜的!也不知道是从多少花魁娘子身上练出来的……”
陆小郡王听她又提什么花魁娘子,眼神一下子委顿起来,然后捂向自己其中一处伤口,嘶嘶道,“娘子,我这里突然好疼……”
“哪里疼?”楚辞听他喊疼,立刻朝他捂着的伤口看去,“是这里吗?别处也疼吗?怎么会突然疼起来?你是不是碰到哪里了?”
陆小郡王却闭了嘴,没有回她的话。
他眯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近在咫尺。樱粉色的唇,凝白看不见一个毛孔的脸……微微往前一凑,就亲了上去。
“陆邑风!”楚辞被他亲了个正着,整片唇都被他冰凉的唇裹住,她才发现自己中计了,然后含含糊糊地怒吼出声。
可陆小郡王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他一面细细啃噬着她的唇,一面带着轻轻浅浅地笑意,道,“娘子可不要推开我,要是碰到为夫的伤口……为夫只怕又要晕一次……”
不得不说,他这个威胁真是戳中了楚辞的心。
害的她只能保持一个尴尬的姿势,任由他攫取她口中的芬芳甘甜……
熬好药的芸娘端着药碗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咳咳!”
她半偏过身子,轻轻地咳了两声,提醒两人。
楚辞听到芸娘的提醒声,整个人都急了,双手胡乱地抓住床柱,就撑着身子往后站去。
陆小郡王知道她的面皮薄,只好强忍着自己的渴求,慢慢地放开了她。
然后重新趴回到床上。
“药煎好了啊?”楚辞又稍微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衫,然后才朝侧着身的芸娘看去,委婉示意她可以过来了。
芸娘听到自家主子的话,果然转过身。朝床边走来,“是,姑娘,药已经煎好了,现在温度刚好。”
“那你……”楚辞正想说让芸娘帮忙喂药。
可话还没开口,就被床上的陆小郡王给打断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楚辞,道,“娘子喂我!”
楚辞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和偶尔闪过的脆弱,一咬牙,道了声“好”。
芸娘闻言。立刻将药碗递给楚辞,然后识相地退了下去。
陆小郡王见芸娘如此识趣,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张嘴!”楚辞舀了一勺药,往他唇边递去。
陆小郡王弯唇一笑,却不肯张口。
“又怎么了?”楚辞现在看到他笑,就觉得头皮发麻。
陆小郡王唇角的笑弧更高,“我要娘子喂我!”
“这不是正在喂你吗?”楚辞挑眉。
陆小郡王哼了一声,“这样喂太苦了……”
“那你还想我怎么喂你?”
陆小郡王极不要脸地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唇,“娘子这样喂,为夫就觉得甜了!”
“是吗?”楚辞眼底闪过一抹笑纹,跟着。一面轻轻搅动碗里的药汁,一面看着他道,“你确定要我用嘴喂你?”
陆小郡王一脸嘚瑟,好整以暇,“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楚辞继续搅动着碗里的药汁,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威胁,一字一顿地说,“忘了告诉相公,我给你开的这药……不知喝下去能治病。若是喷在皮肤上,让皮肤慢慢吸收了,也是可以治病的!”
言下之意,你让我用嘴喂!
好啊,我喂,不过不是嘴对嘴地哺给你,而是一口喷在你的脸上。
你还不能擦,必须等等到药汁被你的脸自然吸收了……
陆小郡王听明白了楚辞的意思,嘴角狠狠地抽搐着,半晌,才咬牙切齿地说出三个字,“算!你!狠!”
楚辞一脸笑意,“彼此彼此!”说着,再次舀起一勺药汁,往他嘴边递去。
陆小郡王哼了一声,没有张嘴,而是从她手里拿过药碗,仰起脖子,直接一饮而尽……
“相公海量!”
楚辞从他手里接过空药碗,眉眼弯弯地赞了一句。
陆小郡王憋了一肚子的邪火,恶狠狠地看着她玫瑰花瓣一样娇嫩的红唇,道,“你等着,总有一天,小爷要身体力行地好好收拾你一顿!”
楚辞一抬下巴,挑衅意味十足道,“好啊,爷,我等着您!”
说完,站起身,端着碗便朝外走去……
陆小郡王看着她朝外走去,用力地锤了下床,暗暗怒道:这一身的伤,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啊!
他还急着圆房呢!
……
当晚,城外断魂庄!
孟璟身着一身玄衣,戴着黑铁面具坐在主位上。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
当时跟楚辞对话的青衣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道孟璟面前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卑职见过主子,主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孟璟闻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道免礼,而是寒声道,“你还记得本王是你的主子?本王以为你都忘了!”
“卑职不敢!”青衣人面巾下的脸色一变,当即跪倒在地,虔诚地趴伏在地上,低低道,“卑职已经知错。求王爷治罪!”
“你知错?”孟璟冷笑,“本王倒要听听,你知的是哪门子的错!”
青衣人趴得更低,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卑职错在,不该擅自做王爷的主……没有及时营救王妃和陆邑风!”
“啪!”听他承认,孟璟瞬间火大,用力一拍面前的紫檀木案几,厉声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青衣人浑身哆嗦,“卑职只是想……如果陆邑风死了,那么王妃可能就会回到王爷的身边……”
孟璟听他这么说,面具下的脸色更加冰冷了。
是,他的出发点的确是好的!
陆邑风一死,他的确少了一个情敌,可是他却没有想过……
陆邑风到死前一刻,都在尽力护着楚辞肚子里的孩子。
而楚辞,就算拼尽一切,也一定要救活陆邑风!
因为他的自作聪明!
陆邑风和楚辞两个人非但没有阴阳相隔,感情反而更加深厚了。
深厚到两人之间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
孟璟沉默着,愤怒又悲哀地想着。
拳头攥的咯嘣作响。
可却再没有说出一句话。
青衣人就这么趴伏在冰冷至极的地板上。
他的心里越来越恐惧,到最后,他几乎以为孟璟会让他跪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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