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一听孩子有恙,立刻急了起来,起身看着折夏急声追问,“到底怎么回事,辛儿怎么会突然发起热来?”
折锦见楚辞脸色大变,也自发地朝外走去,找四儿拿药箱。
折夏则一面陪着楚辞往外走,一面难为情道,“其实是太妃……她见着小尔和辛儿喜欢得厉害,便将两个孩子带去鹤鸣堂住了几天,然后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小尔便发起热来。”
楚辞听折夏提起云太妃,几乎立刻想到了云太妃身上的痨症。
该不会……想到眸中可能,她整张脸色都铁青起来。
一时间,对云太妃和孟璟母子的恨意也达到了极点。
这两个人,还真是毁人不倦!
要知道孟璟的耳根子会这般软,她当初说什么都不会让青三将孩子送回去!
两人出了楚宅,外面,随后赶到的马车也准备听到。
折锦背着药箱,和折夏一左一右扶楚辞上车。
三人在车里坐好后,马车便像离弦的箭一般朝摄政王府赶去……
等她们到摄政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不过摄政王府里,却是灯火通明,整个府里如同白昼一般。
楚辞下车后,便一刻不停地往王府大门行去。
守门的侍卫认识这位曾经的王妃,也不敢阻拦,按刀行了个礼便继续守起大门来。
楚辞进得前院,绕过影壁,才想起询问折夏,“小尔和辛儿现在在哪里?”
折夏忙道,“已经被抱回了云阶院,太医院擅长儿科的几个太医都在那里守着。”
楚辞点了点头,又朝云阶院走去。
云阶院,她进去时,东厢房已经跪了一地的人。
芸娘紧紧地抱着辛儿,坐在床边,孟璟则弯腰守在辛儿的床前,握着他的小手,脸上尽是哀愁。
楚辞进门的脚步声传来,出了跪在地上的人,其他的人都往门口看去。
“世子妃。你来了?”孟璟脸上涌起一抹惊喜,看着楚辞,七分着急,三分愧疚地叫道。
楚辞冷冷地削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
一面朝辛儿走去,一面吩咐折夏,“让不相干的人都出去,你和折锦留下就好。”
“是,姑娘!”折夏应了一声,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奶娘和太医道,“听世子妃的话,你们都出去吧!”
奶娘和太医没有应声,他们生怕扰了主子心烦,皆无声地磕了个头。就朝外膝行而去。
待人都退下后,楚辞也为辛儿把完了脉。
如她所猜测的,孩子正是受了云太妃的影响,肺经受损。
不过因为发现的早,又没用过药,还没拖到痨症的程度罢了。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确定了病症,她便起身开起方子来。
待笔墨晾干后,又将方子交给折夏,郑重道,“去回春馆,告诉掌柜的让他亲自抓药,另外,若是掌柜的肯行个方便,你再带一个可靠的药童回来。让他煎药。”
“是,姑娘!”折夏接过药方,答应一声,朝朝外走去。
孟璟看着这一幕,脸上的愧色更重,他抿了抿唇,正要上前与楚辞说两句话,问问辛儿的情况。
可没等他开口,床上的辛儿却先咳了起来。
那一声一声的,又重又疾,像是要将肺咳出来一般——小脸也憋得又圆又红。
楚辞见状,忙疾步走了过去。
仔细听过他的呼吸后,二话不说,掰开他的嘴,就覆了上去。
肺经受损着,痰要比正常人多许多。
要是成年人,还能自己咳出来。
可小孩子哪懂这些,楚辞为了让他呼吸的畅快些,只好亲自替他吸出来。
他吸了口气,吐了两次,辛儿的呼吸果然平稳了不少。
折锦也适时地递上一杯温水给她漱口,又端了痰盂过来。
楚辞清过口后,又看了辛儿一会儿,确定他没事,才又看向一旁跪了半天的芸娘,道,“这不关你的事情,你先起来吧。”
芸娘眼圈原本就红的厉害,现在听楚辞不怪她,眼泪扑簌簌地就落了下来,口中呜咽着,泪如泉涌道,“姑娘,是奴婢的错,您将小公子交给奴婢,奴婢却没有照看好他……姑娘,求您罚奴婢吧,无论您要怎么处罚奴婢,奴婢这心里,都没有半句怨言。”
“我说了,这不关你的事。”楚辞无法,只好亲自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沉声肃然道,“芸娘,你的为人我再了解不过,你对两个孩子的尽心尽力,我一直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你放心,我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惩罚你的。”
“姑娘……”芸娘又叫了一声,语气里全是感激和难受。
楚辞从袖中取了帕子,轻轻地帮她擦着眼泪,“你若是非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以后待辛儿更好一些就是了,好了别哭了。”
“嗯,奴婢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两位公子的。”
楚辞点了点头,顿顿,又问,“小尔呢?他怎么样?”
芸娘便抽噎着道,“虽说生病的只有小公子,和两个小主子却是双胎出生,大公子和小公子,就像心意相通一般,一个不舒服,另一个便哭……奴婢看大公子哭得累了,再继续下去,怕会伤到嗓子,就让青苗带他去别的房间歇着了。”
楚辞听她这么说,点了点头,“你做得对,双胎之后,本就是有心灵感应的,要是让他留在这里看着辛儿,不说过了病气,就是这哭声都停不下来。”
芸娘“嗯”了一声,又问起床上辛儿的病情。
楚辞想起这个就来气,她侧头,狠狠地瞪了孟璟一眼,凛然道,“王爷,这件事,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交代?”
“我不过将两个孩子送过来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大一桩事,你若不给出个说法来,你觉得我以后还敢让孩子再来你这府上吗?”
孟璟听她这么质问,胸口顿时疼痛起来。
他紧紧地拢住收在袖子里的拳头,艰涩道,“这件事,是本王的错,本王也没想到,母妃竟然包藏如此祸心。”
楚辞听不惯他这般推脱,当即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她包藏祸心,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吗?王爷你说你没想到这点,那你能想到什么?是云太后良心发现,愿意与你共享天伦?还是她会幡然悔悟,重新做人,将我的两个孩子当亲孙儿一般疼爱?”
“我……”孟璟被她逼得语塞。
楚辞仍不肯放过他,瞪眼了眼睛,冰凉凉地看着他,又道,“若是这次辛儿侥幸无事,那边罢了,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你别指望我会放过云太妃!”
“我一定会让她血债血偿!”
最后一句四个字,她发音异常慎重,眼底也染了几分厉色。
孟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极不好过,可面上却说不出半句让她息怒的话。
过去很久。才闷声道了句,“辛儿不会有事的。”
楚辞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
折夏过了多半个时辰才回来,出了一包药,还带回了两个药童。
两个药童都是回春馆掌柜的心腹,得了吩咐便去煎药。
因辛儿这症来的太急,楚辞也没有开什么难煎的药方。
两个药童只用了一刻钟多一些的功夫,就将煎好的药,端了过来。
楚辞接过后,试了温度,然后坐在床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辛儿。
辛儿只有几个月,脾胃正是娇弱的时候,楚辞也不敢给他多喂,只喂了小半碗,就将药拿开了。
折锦一直在旁伺候着,看着楚辞递碗,立刻接了过来。
楚辞看了她一眼,又吩咐,“辛儿还小,恐影响以后体质,不能用太多的药,剩下的,你让孩子的奶娘喝了,等辛儿醒过来后,让他吃些乳母的奶就好。”
折锦领命退下。
楚辞继续坐在床边,守着辛儿。
半个时辰后,小尔醒过来,又哭了一次。
青苗知道楚辞过来了,干脆将小尔也抱了过来。
楚辞有几天没见到两个孩子。
再次相见,总觉得辛儿病了,小尔也不好。
一时心酸难耐。
一面哄着小尔,一面盘算着,以后两个孩子还是跟着自己的好。
孟璟立在一旁,将楚辞的反应看在眼里。
他眼里闪过一抹黯然,无声地叹了口气,正要上前,与她再说几句。
这时,王府管家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到孟璟面前后,躬身行了一礼,道,“王爷,南郡王府的小郡王登门,说来寻他娘子……现在,可要让他进来?”
孟璟听到陆小郡王登门,嘴角的弧度更加苦涩了。
可不让人家进来,也说不过去。
毕竟楚辞在这里呢!
无奈之下,他只得道,“既是陆小郡王,就让他进来罢!”
“是,王爷!”管家领命离开。
孟璟终于抬步,朝楚辞走了过去,看着她透着几分疲累的侧脸,低声道,“陆小郡王过来了。那本本王就先出去了,有什么事,你让下人来知会本王一声便是。”
“另外,你自己也多保重!”
说完,转身便朝外走去。
韩赭见自家主子离开,忙追了上去。
谁知,出门时,两人却刚好跟匆忙赶来的陆小郡王撞在一起。
陆小郡王看到孟璟,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他晃着玉扇,挑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眼眸一深,状似关心的开口讽道,“这几日不见。王爷脸上身上的伤倒是好的快!这要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您前几日刚受了重伤。”
孟璟胸口憋着一口气,险些吐出血来。
他冷冷地扫了陆小郡王一眼,哼道,“小郡王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这不是关心王爷嘛!”陆小郡王笑嘻嘻的。
孟璟没有再理会他,一甩袖子便朝外走去。
“王爷慢走——”陆小郡王却不肯放过他,转过头,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却是缺了什么祛疤药,在下随时可以奉上……”
屋里,楚辞也听到了陆小郡王的声音。
刚好,怀里的小尔又迷瞪起来,她起身。将孩子交给青苗,道,“带大公子回去接着睡吧!”
青苗行礼,将孩子接过,抱着往旁边的次间去了。
她前脚刚走,陆小郡王后脚就过来了。
他直直地朝楚辞走来,瞧到床上的辛儿后,脸皮一下子绷紧了,“辛儿现在怎么样了?可是无碍了?”
楚辞摇了摇头,“他被人过了病气,伤了肺经,还要再守着看些时日,才知道是否无碍。”
陆小郡王一听是被人过了病气,脸色立刻铁青起来。“摄政王是怎么照顾孩子的,竟然让生了肺病的人伺候小尔和辛儿,真是太疏忽了。”
“跟下人无关!”楚辞听他这么骂,不由得替孟璟辩解了一句,道,“将肺病过给辛儿的,是云太妃。”
云太妃……
听到这个名字,陆小郡王立刻反应过来,这位是孟璟的生母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犹疑片刻后,陆小郡王压低了声音问道。
楚辞却没有立刻回复他,而是摇头道,“这里边的事情有些复杂,等回头闲了,我再说给你听。”
楚辞都这样说了。陆小郡王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先压下来。
他朝楚辞微微发白,疲态尽显的面容看去,顿了顿,道,“听四儿说,娘子你今天已经跑了一天了,要不要先去歇会儿?辛儿这里,就交给我看着,一旦有什么情况,我立刻让人去叫你。”
楚辞听他这么说,苦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握着辛儿的手,道。“孩子现在还未脱离危险,我怎么睡的着呢!相公,你不用管我,你若是累了,自去歇着便是。”
陆小郡王叹了口气,面上妥协地说着,“那我陪你一起守着辛儿好了。”
可放在背后的手,却呈刀状,趁楚辞一个不注意,就往她后颈劈去。
楚辞被他这么一劈,当即松开辛儿的手,软软地朝后倒去。
陆小郡王见状,忙扶住她,然后打横将她抱起。送去了次间和小尔一起并排躺下,又吩咐青苗好好的看顾着两人。
青苗听了自家姑爷的话,忙点头应了。
陆小郡王看着楚辞沉沉睡去的模样,又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才起身回了辛儿这边。
再说辛儿,他刚才服下的药里有些助眠的成分。
眼下只要不咳嗽,十有八九会睡到天亮去。
陆小郡王不知道这些,他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又耽误了孩子的病情,竟是一眼不错的在那里守着……
书房里,孟璟面前摆着一沓公文,他却怎么也看不下去。
在他眼前不停跃动闪现的,却是小尔和楚辞母子的模样。
一帧一帧,那一停下。让他完全无法将心思放在公文上。
韩赭看着自家主子这副模样,只好一遍一遍地让人去打听消息,然后报给孟璟。
孟璟听了这些消息后,心里虽然没有那么七上八下了,但又跟揣了二十五只兔子一般——是实实在在地百爪挠心。
韩赭叹了口气,试探着劝道,“王爷左右也看不进去这些东西,要不,干脆移步东厢房,也去守着辛儿公子。”
话落,见孟璟已经意动,却并不行动,想了想,又补了句。“现下世子妃已经去歇着了,那边就只有陆小郡王在守着,可说句难听的,陆小郡王他到底不是辛儿公子的生身父亲,万一对辛儿公子没有那么尽心呢,要卑职来说,还是王爷您亲自过去守着,才合适……”
孟璟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说的不错,本王毕竟是辛儿的亲生父王,守着他原就是应该的。”根本就没必要为了谁去回避。
这样想着,他重新敛了衣裳,又朝东厢房走去。
东厢房,陆小郡王见着孟璟去而复返,脸色一下子铁青起来,起身行礼后,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王爷,辛儿这里有我这个做爹看着就好了,您贵人事忙,还是早些歇着吧。”
孟璟闻言,脸上浮起一抹不悦,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威胁道,“你莫忘了,本王才是辛儿的亲生父亲!”
陆小郡王冷哼,“你就是亲爹,那又如何?皇家玉牒上又他和小尔的名字吗?”
孟璟:“……”
陆小郡王又道。一脸的嘚瑟,“可我们陆家的族谱上,是有他们两个的名字的!”
“随意说,王爷,孩子的亲爹是谁不重要,这往后,他们叫谁一声爹,跟谁姓,光耀谁家的门楣才是最重要的!”
孟璟听他说的嘚瑟,随即想起的却是觉明大师给两个孩子的批命。
继而冷冷一勾唇角,看着陆小郡王,薄凉道,“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好了,看看十年后。小尔和辛儿会叫谁一声爹,跟谁姓,又会光耀谁家的门楣!”
陆小郡王其实不弱于他地一昂头,“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好了!”
孟璟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去了床尾的杌子上坐下,目光紧紧地落在了辛儿的脸上。
过了会儿,他仍觉得不放心,又让韩赭出去请了一个太医院最擅长儿科的太医,也一起守着,时不时示意下辛儿额头上的温度。
一夜,漫漫而过。
次日天刚亮,睡在次间的楚辞就醒了过来。
她起身后,只觉得后颈疼得厉害。待看见身边的青苗和小尔后,才想起昨夜的事。
继而狠狠地一咬牙,狠声道,“陆邑风,你真是长本事了,竟然敢对我下黑手。”
她声音极小,就是守在她旁边的青苗都只听了个大概,还一脸疑惑地问道,“姑娘,您说什么呢?”
“没事!”楚辞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后颈,没好气地说道。
青苗被她凶了一些,肩膀不由轻轻瑟缩了一下。
楚辞看她这副样子,知道自己吓到人了,忙又道。“青苗,你别误会,我不是冲你发脾气,就是这次间里的枕头太高了,睡的我脖子不舒服的很,起床气就大了一些……”
青苗没想到楚辞堂堂主子会对她一个下人解释,忙受宠若惊地摆手道,“姑娘……奴婢不敢怪罪姑娘,也没有误会姑娘。”
楚辞含糊地“嗯”了一声,“那就好,你现在服侍我起来吧。”
“是,姑娘。”青苗答应着,便拧了温热的帕子过来,服侍楚辞擦脸。
楚辞擦过脸,她又扶楚辞下了床,让她坐在梳妆台前,她亲自替她绾发。
收拾好一切,床榻上,小尔也醒了过来。
许是这屋子里有楚辞的味道,他抬了抬腿,朝楚辞的方向咿咿呀呀地叫了两声。
楚辞听到儿子醒过来,连发簪都懒得戴,起身便快步去了床边。
她先哄了小尔一会儿,又帮他解决了口粮问题,然后才将他交给青苗,自己则朝外走去。
外面辛儿也是刚醒过来,陆小郡王正要去次间叫楚辞,结果一起身,便见楚辞揉着后颈朝他走去。
“娘子……”陆小郡王对上楚辞杀人般的目光,小声地叫了一句,连忙道,“辛儿醒过来了,我正要让人去叫你呢!”
楚辞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直接朝床边走去。
床榻上,辛儿脸色已经好了一些,他和小尔不愧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一闻见自家娘亲身上的味道,也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只不过,小尔是叫的中气十足。
他则叫的跟小猫儿一样,有气无力的。
楚辞听着,几乎立刻红了眼圈。朝辛儿走去。
她握住他的小手,又试了试他身上的温度,确定热度已经退下去,才松了半颗心。
跟着,又看向守在一边的折锦,道,“昨天的药可有喂给奶娘,若是为了的话,现在便叫她过来喂辛儿罢!”
折锦忙道,“奶娘已经喝过药了,既然小公子已经醒了过来,那奴婢现在就去叫她过来!”说着,便朝外走去。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丰腴。约莫二十来岁的奶娘就走了进来。
见屋子里主子多,她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才抱着辛儿往次间走去。
可谁知,半刻钟后,折锦却过来禀报,“姑、姑娘……辛儿公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竟是完全不吃奶娘的奶!”
“这是怎么回事?”楚辞下意识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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