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角的关系,屈离看不到打斗现场,只听到空“叭叭、铛铛”的响声,震耳欲聋,或左或右,或远或近,地面隐约闪过诡秘的光芒,气流激荡,不少土屋的顶部崩塌,可见双方的战斗相当激烈。
很奇怪,四周的盐户没有一个被惊动,好像睡得很死。
卢家那人厉声道:“曹曲,你敢横插一杠,以为卢家好惹吗?”
夜空飘过另一个声音,阴柔尖细,令人不寒而栗:“卢老三,你从哪里偷来的玉膏?若要人不知,除非事莫为,桀桀,北海已经来人了,你们卢家等着倒霉。”
那人,也就是卢老三,有些惊慌失措:“曹曲,算你狠,走!”
“嗷——扑通——轰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下,那间土屋剧烈摇晃,变成一片废墟。
卢老三惨叫一声,狂吼大叫:“你。。。你,卑鄙无耻,曹曲,老子与你拼了。”
与此同时,屋前的地面凭空出现一丝黑烟,瞬间化着人形,悄无声息,身若无物,飘浮后一个僵尸身后。
屈离心一紧,毛骨耸然,那黑影真的像一团烟雾,离地半尺,外形变幻不定,比卢家的僵尸还要诡秘。
那僵尸盯着冠夫子,毫无察觉。
黑影伸出一只手,其实是一股黑烟,姑且称之为手,拍上僵尸的脑门,瞬间化出成千上股黑烟,将怪人笼罩里面。
僵尸“桀桀”的尖叫,出“叭叭”脆响,黑烟迅速收敛,只见他四分五裂,变成一堆森森白骨。
冠夫子一屁股坐地上,脸上肌肉僵硬,目光呆滞。
屈离也吓得魂飞魄散,那僵尸,真的不是人类,而黑影,大概是传说的鬼灵。
他不信鬼神,但听到的奇闻数不胜数,现亲眼目睹,不信也信了。
黑手拉长数尺,膨胀成一团,覆盖冠夫子身上,然后卷入空,轻飘飘的转入北面的巷口。
屈离看眼里,急心里,不知鬼灵属于哪一方,也许是姓曹的手下,也许属于第三者,埋伏暗处趁火打劫。
连敌人的来历都不了解,如何向他哥哥交代?
屋顶的战斗还继续,卢老三狂吼一声:“曹曲,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你等着。”说话间,声音迅速远去。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打又打不过,逃得性命再说。
留得青山,不怕没柴烧。
曹曲阴笑道:“卢老三,不怕死的话管来,我们曹家随时奉陪。”
正得意,忽然厉喝道:“谁?”
夜空涌来一股狂风,曹曲措手不及,立受重伤,惨叫着飞出老远,他的反应奇快,学习冠夫子,顺手将玉瓶扔向远处,自己拼命逃跑:“这位前辈,晚辈不要了,接住。”
出现的神秘人没有追赶,心满意足的接过玉瓶,很快就怒火冲天:“曹曲,你这个混蛋,好大的胆子,敢耍老夫。”飞速追踪而去。
所有人都走了,这里恢复了往常的冷清,比平时还要安静。
屈离还是不能动弹,感受到四周的阴森可怕,又担心那些敌人卷土重来,心里直打哆嗦:“太一大神,救救我啊,快起来。”
许久,空传来一声叹息:“好毒的手段,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凡人使用尸烟,造孽不浅,罪大恶极。”
此人的声音异常轻柔,飘浮不定,后一句已经远去,细不可闻。
小巷内又出现了那魁梧的身影,看了屈离一眼,虚拍一下,再次消失。
“啊!”屈离憋的时间太长了,终于忍不住呼出浊气,不由一愣,自己能动了,随即欣喜若狂,快速爬起身来。
这片盐户的居住区,起码有上座土屋倒塌,一片狼藉,冠夫子的房子到是安然无恙,门前却是一堆白骨。
屈离什么也不管了,只想逃离这恐怖之地,撒腿进入小巷,飞快狂奔。
“扑通!”脚下拌到什么东西,来了个狗啃泥,脑袋差点与地面亲吻,双手、膝盖火辣辣的,疼得大呼小叫:“你娘的,哪个缺德鬼。。。”左手一摸,顿时闭上了嘴巴。
原来是自己的木箱,屈离喜不自禁,拎起木箱继续跑。
小巷幽黑弯曲,四通八达,如同一个迷宫,屈离依仗惊人的眼力,连续不断的拐弯,准确无误的找到向南的方向。
一口气奔出上千米,气喘嘘嘘的停小巷的头,眼前是一条大路,人来人往,灯火通明,地面铺着整齐的石板,干干净净,应该是申邑繁华的王府大街。
满耳嘈杂的声音,此时如闻仙乐,美妙绝伦,仿佛从地狱升入天堂,屈离眼前湿润了,抑制不住的激动,嗓子里一阵哽咽,恨不得放声大哭。
呆了许久,正欲走进王府大街,下意识的打量自身,哭笑不得。
衣袍破烂,沾染了大片污水、泥土,臭气熏天,皮靴也是肮脏不堪,披头散,双手血肉模糊,简直就是一个流浪汉。
赶紧退回巷内,从包裹里取出衣,飞快换上,重梳理髻,擦拭披靴。
再次走出小巷,全身焕然一。
衣袍十分普通,但是板板正正,皮靴擦拭得锃亮,腰杆挺得笔直,嘴角含笑,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神采,还有一点神秘的傲气。
游巫不是乞丐,随时都要保持形象,穿戴不需要华贵,但必须干净利,特别是屈离,具有远大志向的巫师,潜客人均是有实力、上档次的大户,第一印象极其重要。
申邑纵横条大道,玉府大街为繁华,宽达五丈,客栈、赌坊、酒店、青楼、当铺林立,管夜色颇深,天冷气寒,满街却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两侧传来一片丝竹和欢笑之声,间又夹杂着猜拳行令、唱曲闹酒,当真是笙歌处处,一片升平景象。
不夜城,名不虚传。
漫步王府大街,感受这惊人的人气、热闹的场面,屈离大开眼界,心里却惊魂未定。
从天黑入城到现,也就是一个多时辰,像做了一场恶梦似的,玉膏、返老还童、昆仑山西王母、僵尸、鬼灵,这些传说的东西,接二连三的出现,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难怪冠夫子再三强调,神话并非空穴来风。
由此可见,以前所见到的江湖,只是沧海一粟,下层、微不足道的部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冠猴子不是一个简单的游巫,否则哪能知道这么多江湖隐秘。
屈离平生次感到,自己确实是井底之蛙。
先找个地方住下,天亮后出城,到兰陵寻找鹖冠子,听冠猴子的口气,他那个哥哥应该是一位奇人,但愿能顺藤摸瓜,找到后的神秘敌人,救出冠猴子。
屈离忽的脑袋一轰,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脚步:“糟糕,玉膏呢?”
玉膏表面坚硬,重量超过半斤,吞下时肚子微凉,走路微微下坠,现却感觉不到了,好像消失了一般:“这是怎么回事?被肠胃消化了?”
呆立了一会,屈离拍拍脑门,摇头笑道:“我这是怎么啦?脑袋瓜变傻了,吞肚子里,它能飞了不成?”
“让开,快让开!”后面传来几声惊叫,接着是尖利的马嘶,屈离吓了一跳,连忙向街边躲闪,只见一辆豪华马车插身而过,差一点撞了个正。
屈离火冒三丈,正欲怒喝,突然怔了怔,那辆马车特别眼熟,立即快跑过去,大声喊道:“归东家,归老哥,是你吗?”
马车冲出十几米,旋即停了下来,右帘一掀,探出一个年男子的脑袋,眼前一亮,喜道:“原来是屈兄弟,你怎么到了申邑?哈哈,先上车,我们车上聊。”
此人姓归,名子辛,彭城归家现任家主,屈离的第一个大客户,去年治好了归老家主。归子辛性情豪爽,十分敬重奇人异士,加上屈离刻意交结,两人的关系极好。
屈离也不客气,直接跳入车内。
车内非常宽敞,铺就锦绣地毯,前后各有一具软塌,覆盖着厚厚的兽皮,隐有檀香飘逸,沁人心脾,顶部悬挂着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出柔和而养眼的光芒。
放下木箱,卸下包裹,屈离懒洋洋的向后一仰,舒展一下酸痛的四肢,看了一眼上面的夜明珠,感慨颇多:样人种命,有的衣不遮体、食不裹腹,有的奢华之极,肉臭饭腐。
不谈此车的豪华,四匹良马均是里挑一,两名精干的御者,长途跋涉时轮番驾驭,据说还精通武术,兼任归子辛的保镖,那颗夜明珠是价值连城,有价无市。
屈离自嘲道:“小弟四处流浪,哪有老哥的福分?离开彭城之后,一直向南走,听说申邑繁花似锦,所以慕名而来,啧啧,果然名副其实。”
归子辛锦衣华服,坐对面笑道:“屈兄弟谦虚了,凭你的本事,到哪里都能吃得开,呵呵,说真的,我挺羡慕你的,无拘无束,自由自,我呢?虽然有点钱,但也是一个负担,那么一个大家子要养活,有时想起来,其实是一个囚笼。”
他身材高大,颇有一股威武之气,据他自己介绍,归家的先祖属于宋国贵族,能能武,宋灭归鲁,后归吴,后并入大楚。
屈离哈哈笑道:“老哥,你是身福不自福,我是有苦说不出。”
归子辛摆摆手,说道:“算了,这些事扯不清,各有各的难处,哦,你以前来过申邑?”
屈离坐正了身子,点头感叹道:“有八年半,与二老来过一趟,那时城墙刚建起来,城内只看到大量民夫、士兵,外面的道路尚未完工,唉,变化太大了,现已经名扬天下,展得太快,我几乎认不出来了。”
关于这片地区的历史,大楚人所皆知,春秋属吴,后归越,战国时并入楚,不过,除了一些渔民、盐夫,人烟特别稀少,真正的蛮荒之地,楚考烈王十年,春申君黄歇改封江东,调集三万民夫,依江傍海建港、筑城,取名申港、申邑。
春申君手下能人众多,短短几年内,申邑建成水陆海交通网络,南到会稽、越闽,北通淮河,西连寿郢,海上运输直达齐鲁、辽东,盐业加达,垄断了楚国半壁江山,成为盐商大贾汇集之地。
屈离看了看归子辛,又笑道:“也只有令尹大人,才有这样的本事,荒滩上凭空建起一座城市,了不起啊,堪称一大奇迹。呵呵,老哥的贡献也不小。”
民间风传,春申君刚入主江东,马上向各郡、各县的富商去请柬,拍卖海盐的专卖权,狠狠的了一笔横财。
春申君大权握,谁敢不从?平时想巴结也没有机会,那次的聚会堪称大楚之,无论有无请柬,各地有影响的家族,包括国豪门,均上门道贺,据内情人透露,起码收获两、三万郢爰。
故有人说,黄府才是天下富,真正的富可敌国。
归子辛舔了舔嘴唇,无奈苦笑,归家也不例外,吐血拍得彭城的海盐专卖权,至今没有收回投资,但还要赔着笑脸,强行支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