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漫修并不讨厌眼前这个名叫山竹的男子,他觉得这个男子说话够洒脱,甚至跟父亲哪里还有些相像。可漫修心里也清楚的很,这个山竹是百花馆里的人,而且肯定是馆主馥郁信赖之人,不然馥郁不会派他来做自己师父的。可是为什么,馥郁口中所描述的百花馆是可以享尽人间快乐的人间天堂,而此人却说百花馆就是个魔鬼呆的地方呢?漫修不禁对眼前这个男子也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魔鬼呆的地方?你为什么这么说?”
“那你又为何说这里是个鬼地方?”
“我自然有我的原因!”
“呵呵,那我肯定也是有我的原因喽!”
漫修不明不白的被抓来此地,又莫名其妙的被人看守,动辄还被人警告这里是百花馆,容不得他胡来!再加上外面十步一处严格的把守,出入的又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漫修自然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地方,用鬼地方形容也情有可原。可山竹是百花馆里的人啊,他为何也这么说?漫修虽然好奇,但对方就像他一样,不肯正面的回答,应该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好好的男子却个个都打扮成那个样子?”
山竹顺着漫修的眼光望过去,原来窗户外又路过了一个年轻的美貌男子。山竹看后不以为然,显然是司空见惯了。“怎么,你看着不顺眼吗?”
“那样顺眼吗?打扮的跟女孩子似的?”可漫修说完,便觉失言了,因为眼前的山竹同样也化妆了,而且化得还很漂亮。
“你可知道,这也是你的必修课之一?”
“什么?”漫修不觉一愣。
“对,你没听错,咱们得学怎么把妆化的最漂亮。”
“学这个做什么?”
“你今天刚来?”
“是又怎么样?”
“那你肯定没去前后院儿看过喽?”
“前后院儿?”
“恩,就是指前院儿和后院儿。咱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是后院儿的一个别院儿,叫做翠竹轩,都是像你这种刚来的孩子居住的。一般等调教个一年半载,出徒了,听话,便会让你搬到后院儿里去居住,你看,那不是有个胡同吗?穿过去就是后院儿了。那里才是大多数人居住的地方。后院儿的楼分四层,住时得按级别,最普通的住在最下一层,稍好些的便住二层,以此类推。等住到了最高一层,也就代表你有话语权了,连馥郁说话时都会让你三分。”
“哦?你是说百花馆的老板馥郁吗?”
“对,因为等住到了最高一层时,就代表着你结交的人也都是上层的人,肯定是当朝的非富即贵,要么就是有权有势之人。馥郁与朝廷的人素有来往,能有机会更加接近,自然巴结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得罪人呢?”
“哦,原来是这样。那前院儿又是做什么的呢?”
“前院儿?是接客的地方啊!”
“什么,接客?”漫修不禁惊讶的又问了山竹一遍。
“对,接客的地方!”
“这……”漫修想说,不是只有女妓才会用到这样的词吗?可还没等他说出来,就听山竹道:“怎么,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只不过不同的是,这里是男妓的天下,接的客也不光是男人,更多的是女人!”
“啊!”山竹的话有如当头一棒,不是打在漫修的头上,而是狠狠的打在了漫修的心上。他直到现在才明白他看到的那些装扮的十分漂亮的美貌男子都是些做什么的,也直到现在才明白百花馆是做什么的地方!
“不,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我要走,我要走!”又要冲出门外的漫修却被山竹一把拽了过来。
“嘘……”山竹一边捂住漫修的嘴,一边用另一只手做出了让他不要出声的手势。“逃跑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这里的馥郁说一不二!”这句话倒让激动的漫修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因为他还不能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直到确定漫修完全的不再激动时,山竹才慢慢的放开手,过去轻轻的把窗户带上,示意漫修还坐回原来的位置。
“你读过易经吗?”
“没有,听说是算卦用的。”
“可怜众生,大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怎么易经还有什么别的作用吗?”
“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十六卦,三十二卦,六十四卦。也就是说,摆在人面前的始终有两条路,一条是生路,一条是死路。要是你,会选择生路还是死路呢?”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生路了!”
“恩,选择生路……可只要是人,就不停的处在水深和火热的交替中,像这样,水深,火热,水深,火热,水深,火热……”山竹一边说一边不停的转换着酒杯的两侧,“换句话说,摆在人面前的,永远只有艰难险阻!选择生路的同时,就选择了与艰难险阻做斗争,而要度过人生的每一道坎儿,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可也正因为如此,人生才变得有意思,不是吗?”
此时只有十二岁的漫修显然已不能完全理解山竹口中所言为何意了,但看着山竹那深沉的样子,显然在说什么很深的道理。虽然听不太懂,但与当年父亲曾对自己说过的“人生不如意十有**”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因此对山竹更平添了几分好感。
“这酒啊,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也是最坏的东西!好,它可以让你一醉解千愁!坏,它可以让你的愁更愁!”山竹趁这说话的空当,又独饮了一杯。
“你这么说,也是有愁的意思喽。”
“这个世界上,谁人无愁!”
“莫非你也是被迫来这里的?”
“不,我是自愿来的。”
“这种地方,还会有人自愿来?”
“我还记得我的师父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让我终生难忘,‘不要总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这世上每个人都很可怜!’”
“这世上每个人都很可怜!”漫修重复着山竹的话。
“呵呵,再喝一杯吧!”山竹说话间正要倒酒,结果酒壶实在是太小了,刚才他们已经把酒全喝光了。
“来人那,拿酒来!”
也不知道外面那小厮哪来的那么好的听力,居然过不一会儿,就又端着满满一壶酒进来了,临走时端着托盘和那已空了的酒壶离开,还不忘把门带上。如同上次一样,他还是连口都没张,不过漫修已经开始习惯了。
“来,今天第一堂课,咱们就学喝酒。”
“我……”
“不要对我说你什么都不学,你已经学了!”
“难道一辈子真就要困在这里吗?”漫修失望至极。
“哎,一辈子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山竹虽是如此说,眼睛却望向了南方。漫修虽与山竹所见时间不长,但他注意到,山竹在与他谈话的过程中,是时不时都朝那个方向看去的。漫修随着山竹的目光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个突兀出来的房顶的一角。一个房顶有什么好看的,只因为它突兀吗?这话又说回来了,你是自愿来这里的,当然甘心一辈子心甘情愿都留在这里了,我可不同,我是被抓来的,至今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抓到这个地方!难道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上一辈子的男妓生活?出卖自己的**,出卖自己的笑容,出卖自己的灵魂?凭什么!漫修如此想着,口中恨恨的说:“我不甘心!我不服!”
“哦?莫非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你还想当人中之龙不成?”
“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但我绝不能呆在这里一辈子,
呆在这里,我到哪里去寻找我的娘亲,又如何能给父亲讨回公道!”说着,漫修的眼圈有些红了。
“哦?”山竹显然听出话中另有玄音。
“师父,我知道您是个好人,求您救救我,帮我出去吧!我不能留在这里,我的父亲冤死,母亲下落不明,我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我必须得做点什么!师父,求您了!”
“哼!好大的胆子!你这是要我帮你逃跑吗?我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想都别想!你若再提,我这就抓你去见馥郁,看他怎么收拾你!”
“我当师父是个好人才实言相告,想不到师父竟与那些俗人一般。也罢,山竹本就是百花馆的大红人,是我有眼无珠,认错了人!你若不帮忙也就罢了,反正我是不会跟师父学任何东西的。爹爹想当年曾经是何等的英雄,我又怎会为了偷生,而在这里忍辱!若还不甘心,这就带我去见那馥郁,与其一辈子过这般苟且的生活,倒不如死了来的干净!”
“后院儿还有另一个别院儿,叫做龙虎轩。”
“龙虎轩,就算龙虎都斗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每年的腊月二十九,在龙虎轩里都会有一场比试,分四场,琴棋书艺。到时馥郁会找最有权威的人士来评判,总分第一者,馥郁会满足他新年的一个愿望,当然所说的这个愿望不能和百花馆的馆规相冲突,而且只在十五元宵节一天内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