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望月楼下人越来越多。
望月楼的东家也召集来了一批人,开始四处寻找。
官差也都来了。
街上四面点了灯火,如此热闹的场景即便是花灯节上也少见。
望月楼难得有了个名扬天下的清倌人,还没从她身上赚够银子呢!
居然跑了!
东家十分生气,甩了老鸨一巴掌:“没用的东西,望月楼谁最宝贝你不知道?居然让人给跑了?”
老鸨捂着脸不敢吭声。
“人要是找不回来,老子非把你头拧下来不可。”
说话间,街上一人跑着过来,大声喊着:“回来了,回来了!”
“嚷嚷什么?什么回来了?”
“诗诗姐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
东家大喜,正瞧见前方人流让开了一道口子,大夫人随着一行人回来。
东家不知四面是谁,看到大夫人的瞬间火气上涌,几步到了跟前,呵斥一声:“来人,把人给绑了!”
然后指着大夫人道:“小婊子,平日里看着老实,没想到……啊!”
东家的手指被一只大手给抓住了,然后就感觉手指传来剧痛,感觉被一支铁钳给夹住,骨头都要碎了。
“你的手往哪儿指?”
林晚节站了出来。
这就是一头黑熊,光是站在林晚节面前,东家都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心悸。
“你你你,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你只要开个价就行。”
“开价?开什么价?”
“我要给她赎身。”
林晚节淡淡说着,又淡淡指了指大夫人。
东家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哈哈,赎身嘛,我懂,咱是个生意人,只要有银子赚,任何事情都好说。就怕我把价钱说出来,把你给吓到。”
最近想要给诗诗赎身的人可不少,望月楼没想卖人,所以报了个没人敢想的价钱。一方面是堵住外人的嘴巴,毕竟能跟诗诗赎身的人非富即贵,你每次都不答应,就是给不给别人面子,答应这个不答应那个也会得罪人。另一方面就是把价钱喊出去,也给诗诗造势,以后赚的钱就更多。
“开价!”林晚节可不管这些。
“五万两。”
东家开口就准备听这壮汉的惊叹声,毕竟五万两卖身除了小说里,现实之中没人会傻到这地步。
而且谁家拿得出来这么多呢?
没想到面前的壮汉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而是指了指身后:“你点点,把卖身契给我。”
东家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林晚节却是后退几步,将带来的几个大铁箱给依次打开。
望月楼的伙计和姑娘都闻讯赶来,箱子打开的瞬间,一堆灯笼围在边上,珠光宝气,金光熠熠,卟咛卟咛的闪瞎一堆狗眼。
“……”
老鸨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这么多金银珠宝,她这辈子都没见过。
这是什么人家?大半夜的带着这么多银子招摇过市!
林晚节见对方没反应:“后面是五万两银子,只多不少。”
“你……”东家咽了口口水,“你玩儿真的?”
“卖身契!”
林晚节加重了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东家回过神,小跑着到了箱子前,抓了好多金银器皿来检查,全部都是行货,没有半点儿掺假。
粗略估算,好像真如对方所言,五万两银子,只多不少。
一个名传天下的清倌人固然好,但比起实打实的银子来,显然还是银子更香一些。
因为这些银子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女人的价钱。
就算是天仙下凡,绝对也值不起这个价。
“去,去把卖身契拿出来,以后诗诗就是你的人了。”东家当即决定,生怕林晚节反悔。
“诶!”大夫人叹了一口气,小声说,“林大,其实用不着这么多银子,他们标的是虚价,只要坐下好好谈,能省下很大一笔。”
“夫人在林大心中莫说是五万银,就算是五万金也不换。”
“……”大夫人心中一颤,原本见到这憨子就激动万分,只因人多眼杂,一直克制,偏偏这憨子就往人心最柔弱的地方戳,听了这一句,大夫人终于是忍不住了,眼眶泛红,眼泪簌簌,娇躯微颤,唯独无声。
然而,林晚节却淡淡地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想跟他们谈,我不愿夫人在匪窝之中多待一秒。现在就要跟我回家。”
大夫人终是忍不住了,掩面而泣,靠在了林晚节的肩上。
萧玉蝉看着娘亲和林晚节挨着,忽然感觉这画面如此和谐,又催人泪下,惹得自己也跟着鼻子发酸,眼泪跟着往下掉。
林晚节如救世主一般从天而降,救了自己。
大夫人一方面感叹命运安排,另一方面又很好奇。
萧家都被抄了,林晚节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这可是五万两啊!
不是小数目。
“林大,你哪儿来的钱?不是偷抢来的吗?”
大夫人担心这些钱来路不明,又惹上官司。
大夫人经历许多,心下只想安安稳稳当个良民,再也不冒险了。
“夫人,您忘了,萧家的月湖下还藏着大小姐的嫁妆呢。”
大夫人恍然,原来是月湖下黑掉的五万两嫁妆。
林晚节不说,大夫人是真忘了。
这么多金银从杭州到扬州,路上一定吃了很多苦。
这时候,老鸨带着大夫人的卖身契出来,交给东家。
东家递给林晚节,林晚节拿着卖身契转身就走。
事情到此告一段落,大夫人平安救回。
得知大夫人的经历后,林晚节也松了口气,虽是多受惊吓,但总也没吃亏。
剩下就只有二夫人了。
但二夫人像是凭空消失一般,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加上又到了扬州,消息就更少了。
林晚节也是没有办法。
对大夫人而言,这一段经历如梦境一般,在梦中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梦想后却发现一切如常。
只要有林大在身边,大夫人心里就很安稳。
哪怕萧府已经没了,萧家都已经散了,却也觉得一切都能重新来过。
一切都还来得及。
今夜,一行人暂居陈家居住。
林晚节只带着萧玉蝉来的,路上雇佣了两个车夫,轻装简行。
陈家给了后院给一行人居住。
林晚节却怎么都睡不着,没一会儿就在院中坐着看星星。
大夫人的回归让他欣慰,但也更加勾起了对玉娇儿的思念。
到了现在,这个壮汉依旧走不出来,手里捏着玉娇儿留下的玲珑骰子,看着大青山的方向。
陌生的小院里,还有人睡不着。
久别重逢的母女二人坐在窗前有万般话语,可真要说的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
倒是看着院中的林晚节怔怔失神。
久别重逢本是开心之事,可谁都能看出林晚节此时此刻的哀伤。
大夫人猜不出他到底是因为玉娇儿还是因为简娘,亦或是他未出生的孩子。
“娘,我们以后怎么过?”萧玉蝉问了一句。
大夫人没听见,思绪被林晚节所染,有些低落,也有些感动。
没想到这憨子是如此痴情之人。
但也开始怀疑,林大这么救自己是因为什么?
他说的万金不换和不让自己受苦一秒,是什么情感?
“娘,林大的背影看着好落寞,他一定在想三娘吧?”
萧玉蝉又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大夫人听见了,淡淡一笑:“林大的身体很壮,但内心柔软,他的心受伤了,需要治愈。”
“娘能把林大治好吗?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憨憨傻傻的林大,他这般多愁善感的背影,看着好难受。”
大夫人闻言一颤,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是啊!
林大现在受伤了,需要人陪伴和治愈,这个时候去问他的内心,不是往人的伤口上撒盐吗?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为了林大好,就该无声地陪伴。
天亮了。
萧玉蝉朦朦胧胧地睁眼,发现躺在娘亲怀里。
“娘,你没睡吗?”
大夫人摇摇头。
萧玉蝉又看看窗外,见到林晚节还在,一皱眉。
“林大也没睡?”
“嗯。”
正巧,陈小蛮送过来了早点。
稀粥咸菜白面馒头。
“林大哥,起这么早啊?吃饭咯!”
林晚节点了点头,拿了一个馒头塞进嘴里,没有说话。
“大夫人!”陈小蛮又脆生生地喊着。
大夫人带着女儿出去,就在院中的石桌上吃东西。
大夫人看看林晚节,拿着一碗粥过去。
“林大,喝点儿粥。”
“夫人,我不喝。”
“喝一碗。”大夫人很认真,“吃好我们出去看看房子。”
林晚节稍作犹豫,将粥接过手来,点了点头。
林晚节想了一夜,本来是想说回到大青山,履行自己对玉娇儿的承诺。
可不用想就知道,大夫人和大小姐会百般挽留,而且好不容易把大夫人救回来,放任他们不管,也不放心。
权衡之下,还是选择了更现实的生活。
至少帮助大夫人和大小姐站稳脚跟,让萧家重获新生后再做打算。
听大夫人这语气是准备在扬州落户。
也行。
估计杭州成了大夫人的伤心地,不想回去了。
在扬州,重新开始,不失为一种打算。
陈家得知消息,送来了一笔银子,一共三千五百两。
说是这些时间该给林晚节的分红。
陈家不会克扣,看陈府的模样也不是特别有钱。
估计这三千五百两都是东拼西凑好的。
有了这三千五百两银子,在扬州落户便捷多了。
但大夫人却有些别的打算:“林大,萧家还有六个丫鬟被卖到了各地青楼,咱们能不能用这笔钱,先把丫头们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