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保保干的。”
陈寿刚到岳祥府上,把事情一说,岳祥就断定。
他的老脸笑的像朵菊花,丝毫没有陈寿担心的不愿意出手的问题,就算不为了陈寿,单纯恶心一下姚保保,他也十分乐意。
“走,去昭狱看看。”
陈寿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官,这样直接去救人,会不会...”
岳祥哈哈一笑,道:“你还没弄清楚,北司的昭狱,不是说抓人就抓人的。这姚保保控制得了别处,昭狱却是咱家管辖的。”
说到这儿,他眼色一寒,“我们几个老东西不争不抢,昭狱有人看来是暗地里投了新主子了。把人关在那里,关键时候被捅出来了,还能反咬咱家一口,真是好毒的心思。”
陈寿一阵无语,你这老东西也忒不上心了,难道就在这养老了,被人在老巢算计了,竟然都能一无所知。
到了昭狱门口,岳祥一进来,当差的几个顿时站起身来。
“见过总管。”
岳祥从鼻孔“嗯”了一声,算是招呼,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
一个番子急了,赶忙上前,谄笑着问道:“总管去哪?”
“怎么着?张雄,咱家去哪还要跟你汇报一声不成?”
“奴婢不敢,”张雄依然脸上带笑,“只是总管您何等尊贵,若是身前没个引路的,怕是失了威风体面。”
岳祥已经有了数,他冷笑一声:“张雄,咱家当年从集市买了一只狗,喜这畜生忠臣听话,让他给咱家看家。前几天呐,他帮着外人咬了咱家一口,你猜怎么着...”
张雄面色大变,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总管饶命。”
话音未落,从岳祥身后出来几个番子,一刀将他戳死。
几个昭狱番子抖似筛糠,以头抢地,岳祥一边走一边道:“把地上清理干净。”
这太监好大的威风。
其实陈寿不知道,不是每一个切了的宦官都可以被叫做太监。一般人对宫里的阉人统称太监,可“太监”这一职位不少内侍一辈子都到不了,从杂役火者做起,当差、长随、奉御、监丞、少监,再往上,才是内宦职场生涯的顶峰“太监”,当然即便成了太监也分三六九等。
像是岳祥和姚保保这种,就是顶级太监,一般阉人想混到这一步,可比读书人做到六部尚书还难。
陈寿看的目瞪口呆,岳祥见他这样,眼底闪过一丝好笑的神色。自己之所以这么快清理叛徒,就是为了在这个小子面前,给他上一课。
要是死人都没见过,怎么在京城和人斗?
不过陈寿很快平复下来,他自己也大为诧异,刚刚亲眼见到了一桩杀人现场,自己竟然没有什么波澜...或许我天生也是个坏种吧。陈寿自嘲的时候,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岳祥,一直在端详自己。
见到陈寿腿不软脚不颤,走路姿势一如从前,老太监暗暗点头。
簇新的粉底皂靴踩在阴暗潮湿的地面上,发出阵阵声响,陈寿对着周边阴暗潮湿的环境极其不满,边关大将之子,没有犯事,就敢拘押在这等地方?
“这里关押着将军府的大公子?”陈寿试探性地问道。
走在后面的岳祥,冷笑一声,道:“自从秉笔太监换人,投靠了外廷的文官,哪还有他们不敢干的。皇爷他....唉。”
陈寿心中暗想,这话说的没毛病,内廷外廷要是联合起来,皇权都能被架空。
后世的万历面对张居正和冯宝一合作,万历皇帝憋屈的三天两头挨骂。
自己救出李锦来之后,就该韬光养晦,在这儿混上几年,回到西凉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千万不能牵涉太深。
希望总是美好的,岳祥在他身后,看着陈寿的背影,已经开始盘算。
这次带着他坏了姚保保的事,让这两个人有了矛盾,自己四个老弟兄,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陈寿是如此年轻,扶持他跟姚保保斗,斗赢了将来也有个人给老弟兄四个送终,庇护一下大家的子侄。
至于这小子现在官职低微,那也太简单了,北司四大档头劲往一处使,还扶持不起一个后生来?
往前不知道拐了几个弯,已经是暗无天日,终于到了一处散发着恶臭的牢房。
里面一个人影,蓬头垢面,牢房的天窗就开在他头顶三丈处,一点微弱的阳光从天窗里透下来,正笼罩在他身上。
周围的人则自动让出了这个唯一的光源,躲在角落里无精打采。
听到脚步声,也没有人动弹,直到陈寿上前,略带怀疑地问道:“大公子?”
一听是西凉口音,牢房内的人顿时激动起来,连滚带爬来到门口。
“老帅派人救我们来了?”
“这么说老帅没事?”
“太好了,看来西凉没出事。”
李锦也站起身来,走到牢房前,隔着木头问道:“横山战事如何?我爹如何?”
陈寿看了一眼,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将军府从李威到李欣再到如今这个李锦,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的庸碌之辈。
被关在这种地方一个多月,竟然第一句话就是问西北战事。
“大公子放心,横山大捷,老帅他得胜而还。”
岳祥轻咳一声,道:“我说几位,别在这叙旧啊,再不走姓姚的来了可就难办了。”
西凉众人,簇拥着李锦,走出昭狱。
刚出门口,纷纷举着袖子遮挡太阳,长期在黑暗中,乍一出来是有可能把眼刺瞎的。
出了昭狱,陈寿在得已好好打量将军府的这位大公子,只见他浑身的虱子一见阳光,屁股朝上竖了起来,十分渗人。
李大公子适应了之后,一拂袖对着身后的将军府陪他进京的官员一作揖,“让诸位随我受苦了。”
一众西北官吏,感激涕零,气氛一时有些悲壮。连陈寿也有些感动,受这么大的苦,没有满腹牢骚,没有骂骂咧咧,这小子是个成大事的样子。
这时候打破气氛小能手岳祥又出来了,“我说,咱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好好互诉衷肠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