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元打破了太原城,高举屠刀,杀了三百七十二个太原文官武将、豪强兵头。被打死的兵卒侍卫家将更是不计其数,少说也有三千人。而且还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到这个时候,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了!”
“他把节堂设在了太原城中,抄没了数不尽的钱粮,开仓赈济灾民,正用大车运着无数珠宝金银回来,换取粮食。”
饶是陈寿自己也是心狠手毒之辈,照样听得暗暗咋舌,这小道士恁的如此凶恶...
黄真扼腕道:“侯爷,早就说了此子太过年轻,骄横气盛,果然酿成大祸了!”
陈寿冷笑道:“有什么大祸,不过是杀了一些拥兵自重的叛逆,这些人包藏祸心,有很多其实早就和蒙古人暗通款曲,若不及时除掉,关键时候给我们背后插一刀,那才叫大祸临头。”
黄真摸着胡须,急的手脚发颤,道:“侯爷也有心取太原,可是也太心急了,这一下岂不是把河东群雄得罪遍了。他们就是有心投靠我们这边,恐怕也要掂量掂量了?”
“掂量什么?”陈寿敲着桌子,沉声道:“蒙古人杀得不狠?投靠蒙古的照样一大把,你不要把这些所谓的豪强想的太重,他们手里的兵马,甚至不足以自保。乱世之中,这点本钱不知值得我们做太多让步。就是要杀鸡儆猴,让他们知道怕,知道疼,把他们的美梦打醒了,这些鸟人才会收起骄纵,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
“侯爷竟要纵容他在河东大开杀戒么?”黄真毕竟是传统文官出身,凡事都跳不出文官那一套规矩,张正元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他的极限。
说是胆大妄为,也不为过了,但是陈寿却不以为然。这是乱世,不是太平年间,哪有那么多的规矩要去守。
这本就是一个铁和血的时代,群雄逐鹿,听着大气,实则就是一刀一刀,一条命一条命,一个势力一个势力的覆亡兴衰。里面藏着无数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最终的胜者才得以终结乱世。
按着太平时候的规矩,去争霸天下,无异于找死。
陈寿笑道:“袁显年还在杭州,这一回让他多拿下些订单来,咱们手头要宽裕两天了。”
太原这些人,都是有矿的土豪,他们被蒙古人所迫,一股脑逃到太原,不知道积攒了多少的财富。
这些财富,运到南唐,换来粮食和物资,到时候继续征伐,便是一个良性循环。
陈寿心志坚定,剩下的心腹虽然有不同意见,这种时候,也都是以他的意志为先。
汴梁城,陈寿手底下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为张正元掌控太原而运作起来。
好在京畿和太原相隔很近,彼此间快马三日就到,太原本来就是一个被打散的人聚集起来的势力,本身没有多少的凝聚力,首脑们被张正元一杀,剩下的更是散沙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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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府,李欣住在兵营中,尽管不远处就是城中的宫殿。
大同作为西北的重镇,历朝历代一直有藩王分藩在此,或许没有实权,但是行宫建的越来越漂亮。
李欣甚至没有在里面住过哪怕一晚,从十二岁掌兵那天起,他出征在外从来不会离开自己的将士独睡。
为将者,纵使百战百胜,只需一败有时候就能把前功尽弃,化为流水。
若逢敌军袭营,只要主帅在,就能很快稳定局面,组织反击。但若是主将碰巧不在的时候被袭营,就是噩梦一般的景象,除非有德高望重的人镇住场面。
一灯如豆,李欣伏案疾书,灯光照在他的脸庞上,棱角分明的脸颊,一如既往的坚毅。
臣奉旨安抚应州大同宣抚使李欣叩上:虏酋合不勒拥众叩关,南下荼毒百姓,臣领代天宣抚之责,岂敢坐视。赖陛下神灵,并应将士效命、陷阵克敌,鞑虏无功而返,畏缩塞外,皆仰陛下王化育民之德也。
然双拳难敌四手,臣力有不逮,今虏酋俺巴孩从河东进犯,逆贼蒋褚才屈膝事贼,此二贼皆有勇力,而河东诸将难制。情势危急,伏愿我主,御驾亲征,再现太祖武功,震慑八方宵小...
他正在书写,心中十分渴望赵材御驾亲征,只要这样,皇权才能慢慢的一点点重新堆积。虽然陈寿九成九不会同意,但是李欣就是不厌其烦地上书。突然帘门被掀开,李欣抬头一看,是自己的亲信参将吴雄。
“少将军,不好了!”
“何事?”李欣停笔问道。
“张正元...张正元用计打破了太原城,屠杀官军三千人,抄没城中财富,今太原已经成了他的本营了。”
李欣拍案而起,怒道:“区区张正元,何敢于此?!”
太原是李欣埋得一个伏笔,他为了让赵材有机会领兵,故意留下太原一个烂摊子。
这一招可以说十分毒,是以河东无数百姓牺牲在蒙古铁骑下为代价,给大齐皇帝争取一个机会。
他没有想到的是,陈寿派来的这个小将,竟然如此果决狠辣,颇有陈寿的影子。
李欣背着手,仰面朝天,突然在心底长叹一声。
皇权黯弱也就算了,为何这一辈的奸臣,个个如妖孽一般,难道大齐真是亡国之相?
这个想法一出现,李欣就在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他强撑着精神,仔细思索起来。
“他除了杀官,还做了什么?”李欣带着最后一点希冀,小心地问道。
吴雄有些心疼看着自家少将军,重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太原官员囤积粮草,贪墨了几乎所有赈济粮食,张正元打开仓库,赈济难民,竖旗募兵,招降纳叛,搭建营房收容鳏寡孤独。而且张贴告示,与太原百姓父老约法三章,设立临时衙门,允许百姓告发他自己的手下,又成立亲卫队,捕捉趁乱烧杀劫掠之徒,在菜市口斩了百十个不听军令的自己的手下,其中还有一个裨将。”
李欣面色惨白,坐到了椅子上,久久无语。
“如此一来,太原到底还是归了陈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