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瞿儿在马背上挣扎了几下,她毕竟不想被人像货物一样带走。想直起身子,韩健却已经抢先一步跳上马背按着她。
“你要作何?”这么一种姿势她很不适应,开口叫嚷了一句。
“带你回东王府。”韩健策马而行。
“我……我不去。你放开我,不然……我不客气了。”柯瞿儿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在马背上颠簸着,这让她很不习惯。以前是用屁股骑马,现在却是在用肚子骑,才颠簸了几下,便有种欲干呕的感觉。
韩健不听她说什么,但他也感觉出柯瞿儿好像不太适应,便放缓了马速。刚过街口,柯瞿儿厉声道:“你别以为我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对你动手!”柯瞿儿有些着恼道,“师傅她老人家便在洛阳城里,我一会不回去她便会过来找,到时候她要杀你我可不会帮忙。”
“哦。”韩健想了想,“那就让她动手好了。与你死在一起也开心。”
柯瞿儿道:“我师傅是要杀你,怎么会死在一起?”
韩健故作有些伤心道:“你我一条心,难道我死了,你愿意苟活?”
柯瞿儿气恼道:“谁稀罕你!快……放我下去!”
韩健却也感觉出柯瞿儿有几分口是心非,他本来怎么都不会停,可行到半途,却自然而然要停下来。因为他看到了柯瞿儿口中念叨之人,一个黑影,正快速飞跃过街路两侧屋舍的房顶,直追而来。
本来最好的办法,是快些策马离开,但他知道面对左谷上人这样的高手。光想着逃是没用的。他身边有侍卫的时候,或许可以利用人多来给左谷上人周旋一下,或者有法亦或者是宋芷儿这样武功不错的人在旁保护,胜算会更大一些。只有他自己的时候,还是趁早断了反抗的念头。左谷上人武功路数很古怪,与他却是敌友难辨。现在她徒儿在自己手上,或者可以利用一下与柯瞿儿的关系。
“是……是我师傅来了吗?”柯瞿儿虽然背对着左谷上人来的方向,可也能大概体察到这股不太正常的氛围。
原本嘴上还在叫嚷着要下去,现在也有些担心起来。
“应该是吧。”韩健也只能大致看清来人的轮廓,应该是个女人,他与左谷上人本就不熟,那股气息他也不熟悉。
“快,扶我起来。”
柯瞿儿这才蹬了蹬腿,她这么卧在马背上早就不习惯了。在被韩健扶着直起身之后,她才看着来人的方向。此时左谷上人已经立在对面的楼顶上,看着下面一骑上的二人,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前辈,久违了。”韩健揽住柯瞿儿的身子,提起马缰抱拳道。
左谷上人不说什么,柯瞿儿身子却略微颤抖道:“师傅……徒儿没能完成您交待的事情。”
左谷上人道:“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吗?”
这话说的是一针见血,柯瞿儿低下头一副认错的神情。
韩健朗声道:“前辈应该知道我与贵徒乃是发自一片真心。还请前辈见谅。并非在下有意与前辈为难。”
韩健故意把声音说的很大,也是在拖延时间。既然左谷上人没有马上动手,他就要静待巡逻之人的到来。为了防备豫州兵马对洛阳的突袭,城中已经戒严,大小路口都有官差在设卡,主要目的是盘查城中的奸细。而且还会有兵马司的人巡城,不用一会。就该有人过来,到时候他有了人手,便不再怕左谷上人会乱来。
“走!”左谷上人突然招呼一声。
柯瞿儿稍稍惊讶了一下,抬头看着左谷上人,以往她怎么都不敢违抗自己师傅的命令。可这一次,被韩健抱在怀中,她却是发自心底想安定下来,不想再过刀口舔血的生活。她之所以对韩健倾心,除了韩健会不顾身份哄她之外,更因为韩健能给她足够安定的生活,能让她忘记江湖上那些恩怨。一个小女儿家,年轻的时候或者想飞的远,但她也逐渐长大,明白了安定生活的重要性。
但让柯瞿儿公然去对左谷上人说不,她心里还没这底气。
韩健感觉到柯瞿儿的手死死把着她的手,心里也就明白了大概,朗声道:“前辈,贵徒是不会跟你走的。还请前辈一人离去为好。”
虽然知道这么说可能会惹恼了左谷上人,但韩健还是毫不犹豫说了。柯瞿儿听过之后,稍稍侧过头看着韩健,神情中带着感动和自责,好像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才不能与韩健长相厮守一样。
原本以为左谷上人会被惹恼,进而以武力来解决,可突然之间左谷上人什么都没说,直接从屋顶上跃到后面消失不见。这境况韩健也没料到。
柯瞿儿却好像反应过来,道:“好像什么人来了。”
“嗯?”
韩健毕竟没有柯瞿儿那么好的身手和探查力,之后他才感觉到,的确像是有高手往这面靠近。至于是什么人他不得而知。
“我……放我下去。”柯瞿儿突然道。
“怎么了?”韩健不由皱眉。
“师傅有危险,我……我不能不管。”
韩健也大概明白,既然那些神秘人没有出面,就说明这些人所针对的不是他,而是左谷上人。这些人可能是追踪左谷上人的踪迹来到洛阳,要对付的也是左谷上人。至于是什么人,韩健暂时还想不到。之前他所知,左谷上人与江湖上很多秘密组织有关,包括了闫宁太子旧部,而之前左谷上人最大的敌人是杨瑞。但在杨瑞怀孕之后,似乎是放松了对左谷上人的追杀,至少韩健派人盯着皇宫也没见杨瑞有想离开的意思。
“不用担心,会有人帮你!”
韩健说着,目光看着远处过来举着火把的一队官兵。
这些官兵不像是巡逻那么简单,应该是之前韩健与柯瞿儿见面的事传回东王府。韩松氏怕出事派的兵马前来保护,因为这些人中还包括了之前杨瑞派来保护他安全的宋芷儿等上清宫弟子。
“少公子。”宋芷儿等人已经上前来。
韩健指着左谷上人离去的方向,道:“你们去看看怎么回事?若是有人对一黑衣女子不力,记得加以援手!”
“是!”有几名上清宫的女弟子已经上马离开。而宋芷儿则随着几名女弟子留下来护送韩健回东王府。
等宋芷儿发觉被韩健抱在马背上的赫然便是曾经那个对韩健不利,而且武功也不输于她的柯瞿儿,登时好像妒火中烧一样。眼睛再也离不开柯瞿儿的脸。柯瞿儿也好像示威一样挺起了胸膛,手也放在韩健抱在她身前的手上,一副“我就是这样你来打我呀”的神态。
韩健则无心去留意这些,即便他发觉也不会去理会。宋芷儿对他有意思他十岁的时候就知道了,现在去计较这些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官兵将韩健保护在中间,韩健毕竟没有透视眼,不知道屋舍那边的情况。最后他收回目光,道一句“回去”,一队人马便护送着他往东王府的方向去。
“我……我对师傅放心不下。”柯瞿儿面带担心说道。
“有人帮忙。你不用太担心。”
韩健走到半途,却也觉得就这么抱着柯瞿儿回府似乎又要引起府中不安宁。韩松氏对待柯瞿儿的态度很鲜明,一个草莽的女子是绝对不能进东王府的,就连柯瞿儿之前也有些自惭形秽,她也知道这世道身份地位都是泾渭分明,若她是一般平常百姓的女子,想进东王府都近乎不可能,何况她本身还不是北朝人。还有江湖的背景。
但韩健还是没改变初衷,等回到东王府。府门前已经有一批人马在等候,赫然是情报系统的负责人?大西柳。
见到韩健,大西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礼道:“少公子,已经查明来人身份,正派人前往阻截。”
“好。记得不要为难左谷上人。至于其他人……”韩健顿了顿,他也在想那些人到底是敌是友,“也不要管了。江湖事,能不招惹便不去招惹。”
“是。”
大西柳重新上马,匆忙带着人离开。很快城防衙门的人也派人过来。总之城中出现乱党的事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一件大事,都需要过来请示韩健到底要怎么做。至于是否有人去宫中找杨瑞请示,韩健暂且不知,但想来朝廷派系的人也会这么做。但杨瑞手上并没有兵权,加上杨瑞之前说了不想见他,自然也不会拉下脸来请他进宫去说。
等安排好所有之事,韩健才下马,又扶着柯瞿儿下马。
一个黑衣的女子,被韩健这么当众抱着,而且很亲昵的扶下马,就算别人不知道柯瞿儿的确切身份,也知道这女子与韩健的关系不一般。
韩健拉着柯瞿儿的手进到府中,韩松氏已经很着急在等候。
“健儿,你可算……”
韩松氏迎出门,话说了一半便不再说,因为她看到韩健身边立着的赫然是曾经她曾去找过恳谈的柯瞿儿。
当年柯瞿儿第一次下定决心要留下与韩健长相厮守,正是因为韩松氏的阻挠,才令柯瞿儿自惭形秽之下黯然离去。
“二娘放心,没什么事,只是一些江湖人仇怨厮杀,把事情闹到京城来。这是瞿儿,二娘应该见过,不用介绍。”韩健道。
韩松氏微微冷笑道:“怕是无风不起浪吧,柯小姐?”
柯瞿儿低下头,身体却微微靠近韩健,好像要让韩健做她的挡箭牌一样。
韩健道:“二娘应该清楚瞿儿师傅的身份和背景,如今南王府有意派兵来攻取洛阳,若是与瞿儿的师傅建立了友好关系,应该对时局有莫大的好处。”
“哦?”
韩松氏愣了愣,很快她便明白了韩健在说什么。
左谷上人绑走了杨洛川的世子杨曳的事天下人皆知,杨洛川子嗣不少,但嫡子也就只有杨曳一人,加上杨曳又是镇南侯黄仕琅的外孙,未来南王府想平稳过渡完成权力上的交接,非杨曳来继承南王之位不可。若是韩健能以杨曳作为人质来与豫州那边谈判的话,杨洛川就算不顾儿子的生死,也要顾及镇南侯的反应。就算最后不能换取豫州退兵,但至少也能拖延时间,给林詹和苏廷夏兵马撤回洛阳创造时机。
韩健道:“二娘早些回去休息,至于瞿儿也会住在东王府内,二娘没什么问题吧?”
一旦涉及到政治上的事,韩松氏想阻挠,也觉得好像干涉的太多。现在韩健有种拿大事来压她的感觉,明明是韩健想把柯瞿儿接进府,却说的与豫州兵马乃至洛阳安危有关,她思量一下,不可因小失大,就算对柯瞿儿再反感似乎也不急于一时,还不如等看看是否能与左谷上人把杨曳要过来才是真的。
“好。不过……”韩松氏先是点头,却又道,“不可有僭越之事。你明白。”
柯瞿儿则有些不解地看着韩健,韩健笑了笑点点头道:“明白。”
韩松氏这才松口,让人去准备房间让柯瞿儿住。
韩松氏道:“南王兵马往洛阳来的事,苁儿已经知晓,既然你回来,是否该去陪陪苁儿?至于柯小姐的事,我不会多加干涉,但你也切忌承诺。若是真有事发生,别说二娘不留情面!”
说着还瞪了柯瞿儿一眼,柯瞿儿贝齿咬着下唇,重新低下头。
一个刚强如斯的小妮子,一辈子所受的屈辱也没眼前这么多,可她仍旧是忍气吞声下来,一方面是因为舍不去韩健,更因为这是她一生的保障。她已经过了只会意气用事的年岁。
“瞿儿,你先去休息,一会去陪你。”韩健道。
柯瞿儿脸有些红,想到韩健说的“陪”是什么,她便心中带着几分期待。但她显然也没听懂韩松氏口中的“僭越”是何意。
让人送柯瞿儿去休息,韩健则急忙进到内院,见到杨苁儿。
一向与世无争的杨苁儿,见到韩健却直接拉着韩健的手,一脸急切道:“相公,到底怎么了?父亲他……不是一直都在京城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