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形势在洛阳之卫解除之后变得明朗起来。原本三家争斗的结果变成东王府和西王府之间两家争雄,关中一战便成为决定谁可以称雄北方的关键一战。先有太子杨曦所率人马在前,后有苏廷夏所部中军压上,东王府在经历了北方的诸多战事之后也重新以杨曦和苏廷夏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开始了对关中的征伐。
三月二十五,在洛阳之围解除后的第九天,苏廷夏所部与西王府撤往关中的一队兵马交锋,在仓河口两方共出动三千多兵马,交锋一夜之后,苏廷夏所部出奇的是没有取胜,而是在丢下了两千多尸体后匆忙撤出仓河口。这一战令世人大跌眼镜,原本都觉得在北方刚横扫了渤海国的苏廷夏所部是所向披靡,却没想到其战斗力如此低下。
到三月二十六,西王府从仓河口出动四千多人马,在几天时间里便相继夺回原本为东王府所占的几座城池,这也给西王府在关中以东找到了几座城池为根据点,不用在关中以内固守。三月二十九,杨曦所部分兵六千多试图夺回仓河口一线几座城池,为过,随后杨曦所部回撤六十里驻扎,关中一战继续进入到相持阶段。
四月初,仓河口一线仍旧为东王府和西王府之间争夺的焦点,东王府一边以苏廷夏所部为中坚力量对仓24河口发动了反击,苏廷夏中军六万压进仓河口,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三天之内将仓河口六座城池全下,并且将城内的粮草物资抢夺一空。此时外界才意识到这是一支以战养战的军队,其最特别的地方不是其作战能力,而是抢劫的能力。一旦激发了这些强盗的掠夺意识,其战斗力也是很恐怖的。
随着苏廷夏所部驻扎仓河口,其中军距离潼关不到四十里,一场针对关中的大战一触即发。
而此时,作为南朝使节的司马藉,却亲自率领南朝的使节队伍抵达洛阳。这也是在他随韩健一起到南朝为质后,第一次亲身踏足到魏朝的土地之上。他的到来,也是为亲自迎接萧旃,到此时南朝仍旧未将萧旃继承帝位的事公开,朝廷方面除了少数人得知这一情况,只当是南朝新政权当道之后派出的一次普通的友好访问。
司马藉抵达洛阳的当日,也是苏廷夏驻兵潼关之下消息传回洛阳的当天,时间是四月初九。
韩健虽然当司马藉为老朋友,不过碍于一些繁文缛节。亲自迎接的事他没有做,朝廷这面主要负责接待的是被调往礼部任侍郎的林恪。因为在之前往豫州军营谈判的事不利,林恪被豫州军队扣押半个多月,回到洛阳后连他吏部侍郎的官位都不保,后来干脆被杨瑞又调回礼部,这次不是让他回去当尚书,而是当了右侍郎,等于说官级下降了两级。这次接待南朝使节。他很清楚这又是东王给他出难题,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去接待。
司马藉所率的使节团都是惠王萧翎一系中的中坚人马。在安顿好在国驿馆之后,韩健派人亲自过去送了礼物,顺带把萧旃的一些情况如实相告。在之前,萧旃从国驿馆的住处移步到城中一处官所之内,也算是与南朝使节特地划分开。这也令南朝和北朝的关系有些紧张,毕竟南朝使节一来。连萧旃的住处都要挪地方,而且看起来好像是朝廷要拿萧旃来做什么文章一样,把她扣为质子。
四月初十,韩健才以东王和朝廷监国的身份亲自往国驿馆见到司马藉一行。
抵达国驿馆时,韩健特地不让太多朝臣同往。他跟司马藉之间还有不少的事要说,主要涉及的是南朝的形势。司马藉身在曹营心在汉,但他对韩健的情报也有所保留,很多事司马藉也是刻意不说。这让韩健也感觉到曾经好兄弟之间有所隔阂,这可能跟当初他离开金陵而未将司马藉救出金陵有关,但其后他派人去营救,而司马藉却已为惠王萧翎所拉拢,是司马藉决定留在南朝不归。这也令司马藉成为了萧翎身边的左右手,继而改变了南朝的局势。
韩健到国驿馆内,司马藉同样也没带什么人,只是在偏厅内相侯。从这点,韩健便能感觉萧翎是对司马藉绝对信任的,否则以司马藉本身为北朝人的身份,若是要与北朝什么人见面的话,必定身边会有人监视着,况且这次司马藉所见的还是如今北朝实权在手的韩健。
司马藉一身素衣,已经看不出有当初雄心游走天下当一个侠客的壮志,倒好像一个老谋深算的先生一样,起身相迎时,也只是拱手一笑,显得很疏远。韩健见到老朋友在眼前自然有些感慨,不过他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司马藉既然选择留在南朝,并非是想为他提供什么情报,而是真心想负责萧翎去做一些事。
“司马兄,请坐。”韩健开口,口中所说的话也有些生分。司马藉也没觉得如何,坐下来,与韩健却是主次有别。在北方时,他最多只是韩健身边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客卿,与韩健所作的事虽然也算不上小,但也只是出谋献策一些,而且出的谋都近乎是在添乱。
两个人说到底只是朋友,但现在朋友做不上,也说不上是做敌人。亦敌亦友。
“在下今日前来北方,是为迎接我朝天子回归,继承帝位之事。”司马藉开诚布公,言语之间也是满满的严肃和生分,“不知东王可否以两国邦交为度,让在下迎接天子归去?”
“好说。”
韩健把茶水拿起来,发现是凉的,想来朝廷里的人对接待南朝使节的事也不怎么上心,国驿馆有多少宾客的时候也不会把南齐的使节作为主要的宾客。韩健放下茶杯,看着司马藉,此时司马藉也在打量着他,曾经的好兄弟这么四目相对,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时移世易。二人的身份立场都有所不同,想当初二人无所间隙之时,也正是韩健连东王之位都没坐稳,只是个世子的时候,而司马家那时也是一心想着去闯荡天下,也不像现在一样在南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绝代的谋士。
“几日后,贵朝天子将南归。”韩健道,“不过在之前,还需将文书通关。一些事当以礼为上。”
司马藉点点头,站起身,行了个大礼,好像是在感谢北朝对长公主萧旃的照顾,但也好像在跟韩健划清界限一般。
韩健没多说,本来他还想跟司马藉一叙旧情。看这架势叙什么也叙不出来了,只能潦草结束。
等韩健从国驿馆中出来,正好遇上过来接洽的礼部侍郎林恪,林恪也是带了几名礼部的官员前来,见到韩健他干脆当作没看见,匆匆擦身而过,韩健能觉出这个曾经一朝首辅与他的隔阂,曾经林恪也是想有一番作为。可惜随着他官职的下降,他身边的那群人也近乎是分崩离析。到现在他所能依仗的也没几个人,在朝廷里的地位已经到微不足道的程度。
韩健从国驿馆出来便直接往萧旃的住处而去,到萧旃处见到萧旃,韩健直接示意萧旃到外面说话。
萧旃随韩健出来,韩健直言道:“公主真心有意南归?”
萧旃微微蹙眉,她与韩健见面的机会很少。以往更多的是礼节客套的见面,像今日这般直来直去的说话她有些适应不了。再者韩健所问的问题也有些古怪,怎是无心南归?她早就要要回朝的事告知了韩健,何来此问?
“东王的话,我听不太懂。”萧旃故作姿态道。
韩健笑道:“若是换做以往。公主回朝在下倒能理解,毕竟公主心系南朝皇室。但如今这局面,惠王当道,而以惠王的口吻,公主回朝是要为天子,身为天子者必当以天下为己任,然公主回去,手上并无兵权和政权,只会为傀儡皇帝。反倒不若留在北朝,如此才为保全己身的最佳方案。”
萧旃蹙眉,想了想韩健的话,韩健这好像是在挑拨她跟惠王萧翎之间的关系。按照韩健的说法,萧翎请她回去不是帮她而是要害她,甚至会为了皇位将来把她杀了。虽然按照权力争斗的角度来说,萧翎扶植她为皇帝也只是权宜之计,为的是拉拢南朝的权贵,为将来萧翎自己登基为帝做过渡,但萧旃还是很愿意相信这个皇叔并未有登上帝位的野心。
“东王是否以小人之心……”
萧旃话说了一半,又觉得出言不敬,干脆没说完。
韩健苦笑了一下,道:“公主要怎么理解那是公主的事,不过若是公主想知道惠王是想真心辅佐公主,还是另有所图,其实也不难。”
“哦?”
萧旃再次蹙眉,韩健今日的话语中带着很多玄机,从上来第一句话,她能感觉韩健是有备而来。现在居然说身在洛阳便可以试探出萧翎的用意,这是她所不能理解的。
韩健道:“那今日在下便与公主有约如何?若是在下能证明惠王并无意拥戴公主为帝,那公主便留在北朝,若非如此,在下必当亲自派人护送公主南下往金陵,而且将来公主有事,也尽可到北朝来……随时恭候。”
萧旃笑了笑,听韩健这意思是,她现在只要回去了,就是要被惠王所挟持,她随时还是可以回洛阳来避难。但以她的想法,就算自己的皇叔要利用自己又如何?她回去何尝不是要利用萧旃的权位和力量来巩固朝廷,就好像现在的杨瑞一样,何尝不是在利用东王府的力量来保护皇室的稳定?她毕竟为皇室中人,对一些事早有觉悟,却也没曾想韩健居然还这么有心跟她来个什么约定。
“东王不必说了。”萧旃道,“若是东王不想放行,那我再不言归去之事,我朝使节东王也尽可打发走。到时惠王登基,也是为稳定南朝局势,这样东王便可放心了?”
韩健道:“公主会错意了。”
“怎算是会错意?”萧旃反问道,“若是东王身在他国,知道如今朝中混乱,可是愿意回国为朝廷之稳定出一份力?若是都像东王今日所说的一般,瞻前顾后,怕被人所利用,那就算小女子在北朝得安稳,将来心中也不会心安。小女子倒宁原回去,就算是死,也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韩健最后还是叹口气。
也许是这些皇室中人都好像杨瑞一样有同样的志气和抱负,或者说在萧旃和杨瑞骨子里所拥有的就是如何为国为民,他想保全萧旃,现在看起来萧旃也不会领情,那他又何必当个坏人留下萧旃?
“公主如此说,那在下不再勉强。”韩健拱手道,“提醒公主一声,贵朝的使节已经抵达洛阳,不日将动身回南朝。因为他毕竟曾为在下好友,他的到来在下绝不会为难,但若公主回到南朝之后,若是觉得今日之事有所后悔,那在下倒愿意一尽绵力助公主脱身。”
萧旃道:“东王有心了。”
言罢也有不再想多说的意思。
韩健不想自讨没趣,甚至连如何证明萧翎是别有所图之事都没说,便告辞离开。等韩健走了,萧旃才回想起之前韩健的话,虽说她对萧翎这个皇叔也算信任,但她还是想不通,韩健怎会要证明什么事还要把她留下来。若说韩健不同意她走,尽可派人强留便可,南朝那边就算来的是司马藉,也不可能将她强行带走,到时北朝有她这个人质,必当无往而不利。可韩健并未这么做,反倒是苦口婆心对她有所劝说。
不管怎么手,萧旃归去的心意已定,就算她知道自己的皇叔是要利用自己,她也没什么遗憾。她想的是自己的母亲和弟弟没有保护好皇室的基业,那她就有责任继承起来,皇室的正统不能破坏,就算是萧翎这个皇叔,她也不能给丝毫的面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