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一走,村妇们便哭天抢地的跪求陈鹏收留。
陈鹏顿觉头疼,一下子又要多养十多个村妇?
摆明了赔钱买卖。
“你们是这江心村的原住民吗?”陈鹏问道。
先前跪地求情的那名银发老妇走上前来,“回庄主,是的,我们都是村里的妇人。”
“既然这里是你们原来的村子,那你们去留自便即可。”陈鹏揉了揉生疼的脑门道。
不料那老妇叫其他村妇下去地窖,把地窖里的孩童都抱了出来。
孩童们有男有女,个个都饿得皮包骨头,像极了陈鹏前世看过的非洲孩子照片,只是肤色换成了黄种人。
孩童们有些才刚刚断奶,有些则是两三岁。
而有些年龄较小的村妇,则是没有抱着孩子,兴许孩子已经夭折。
一行十多人齐刷刷的跪了下来,由老妇带头道,“多谢张庄主救命之恩,如您所见,我们都是低贱的寡妇,还望庄主开恩,莫要将我们告发给官府,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见此情景,书生们都暗自握紧了拳头。
“当家的,要不收留她们吧?”
“都是可怜的老弱妇孺。”
“兴许是村子里的唯一香火了。”
……
陈鹏打了个眼色,马六立即呵斥道,“住口!要去要留,当家的自有决断,轮不到你们多嘴,解散。”
书生们立马闭嘴,悻悻的离去,该值夜的值夜,该睡觉的睡觉。
马六等人则是留在原地,静待着陈鹏的决定。
牛大力讪笑着小声说道,“大哥,要不把她们留下吧?大不了,我每天少吃三碗……五碗饭。”
陈鹏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他不是带善人,没有义务救助这些人。
更何况,这一行十多个人,完全没有知根知底的,贸然收留,带来的麻烦大于收益。
于是他推了牛大力一把,“那你去问。”
牛大力应了一声,连忙走过去扶起老妇。
经过牛大力的一番查问。
才得知,老妇叫做周氏,没有名字。
她原本是江心村村长的妻子。
这里也的确如之前的老樵夫所言那般,以打渔为生,后来花石纲船队来了,就抓了全村人去充当徭役。
幸亏老村长机灵,叫周氏赶忙去把村子里带娃的村妇,带去地窖里躲避。
“一定要保住村里的香火啊!”
老村长留下这句话后,便一去不复返。
在周氏的带领下,她们躲在地窖里,靠着地窖墙壁滴下来的水存活。
白天,她们紧闭地窖的暗门。
到了夜里,她们才会出来捡些野菜,夜色够暗的话,就去江边捡些臭鱼烂虾回来充饥。
半年多的时间以来,疯长的杂草盖过宅子,使得江心村变成人们避之不及的“鬼村”。
为了下一代,她们拼尽了所有……直到一个月前。
由于阴山连接着江心村的后山,她们夜里行动的踪迹,偶然间被巡山的黑木寨喽啰发现了。
那些喽啰,在山寨里是没有地位的,抢来的女奴,都被叫的上号的头领给分了,喽啰只有看的份。
于是,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几名喽啰偷偷下了山,闯进了地窖。
在杀死两个宁死不从的村妇之后,再以“告发寡妇”为胁迫,剩余的村妇只得任人凌虐。
从那之后,这些喽啰,每隔几天都要下山来到这里,以下火为名,行龌龊之事。
没办法,为了活着,更为了嗷嗷待哺的孩童,她们只得忍辱负重。
今天,若不是陈鹏迁址来此,便只能重复着之前的惨剧。
“呜呜……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牛大力听完了周氏的讲述,哭得跟个小娘子似的。
陈鹏皱着眉,思虑良久。
这十多个村妇,要是个个都像李薇这么能干,倒也不失为一批合格的劳动力。
可眼下,自己并没有这么多的工作岗位能提供给她们。
一旦收留了这十多个寡妇,官府若是来了人,终究还是麻烦。
但转念一想,未来的布庄,也绝不会止步于飞梭机。
他还需要更多的劳动力。
到时再聘用的话,不也得从附近村落或者平安镇上找?
而且她们好歹算是这里的原住民,若是官府以抢占他人田地为名,将他抓捕的话,也有人能站出来替自己说话。
仔细衡量了一番利弊,陈鹏便叹了一口气道,“正如我先前说的,这里是你们的村子,你们去留自便,但……”
“若是决定了留下,你们便可过来我这做些帮工,洗衣做饭之类的,我管饭。”
“但条件是,我庄不保证能给你们提供庇护,而且你们不能擅自离开村子,将这里的事情说出去,明白吗?”
村妇们连忙千恩万谢,陈鹏没把她们告发到官府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们哪里还敢奢求什么?
于是乎,村妇们连夜从地窖搬了出来,在靠近陈鹏她们住所的边上,找了一间大宅。
一行十多人,继续住在一块。
陈鹏也没反对,兴许是这里给了她们安全感吧。
重新住到地面上,村妇们都喜极而泣。
而在黑暗中,感同身受的李薇默默的擦了擦眼角泪珠。
看着陈鹏忙活的背影,她那美丽的眼眸里,不禁浮上一抹好奇。
……
一夜无话。
次日天刚蒙蒙亮,睡在驴板车上的陈鹏睁开惺忪的睡眼。
才发现所有人竟然都自觉的忙活了起来。
见陈鹏醒来,李薇赶忙端了一盆热水过来给他洗脸。
看着来回忙碌着的大伙,陈鹏懵了。
他总感觉,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好像大家伙都多了一丢丢莫名其妙的……凝聚力?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自己昨晚,在那伙山匪面前,跟个孙子似的。
按照他本来的设想,今天应该召集一下大伙,做做心理建设,把他原本的计划解释清楚什么的。
结果就成了这样。
或许,这就是……得道者多助?
陈鹏苦笑着摇了摇头,想不通。
这时,马六领着茅老四走了过来,“当家的,老四卯时就探完路回来了,见当家的还在睡,就没打扰。”
此时再见到茅老四这位能人异士,陈鹏不禁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茅老四瓮声瓮气的开口,“做到什么?”
“就……你的隐身大法呀。”陈鹏百思不得其解。
这么一个大活人,光明正大的潜入了山匪队伍里,他们丝毫没有察觉,而且还一路跟了过去,全身而退。
马六解释道,“当家问的是,你那一手潜伏的本事。”
茅老四挠了挠肚皮,“我也不知道,我往那一站,就没人搭理我。”
陈鹏苦笑一声,还真是天赋异禀啊。
马六呈上一块麻布,“这是老四画的黑木寨地图。”
陈鹏接过地图一看,好家伙,简直跟山水画一样。
而且每隔一段路,有什么路标,他都给画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地图,直接便可以拿来当军用地图使用了。
“这又是怎么做到的?”陈鹏简直替大景军队扼腕叹息。
如此炉火纯青的制图师,仅仅因为容貌问题,就把人给开了……
陈鹏一脸爱才的看了茅老四一眼……还是不行,这鼻孔太不忍直视了。
“画呗,画得多了,自然就会了。”茅老四耸了耸肩道。
“加工钱。”陈鹏喜道。
“谢当家的。”茅老四乐呵一笑。
几个老兵都是老实人,要的都不多,只是因为遭受太多世人的冷眼。
陈鹏给的好处,在他们眼里,便如同雨露甘霖一般稀罕。
经过查看地图和询问茅老四,得知阴山虽然看着近。
但走山路辗转来到这里的话,有将近十里路程。
昨夜那伙山匪说一个月后就来收取平安金。
那就还有一个月时间做准备。
正说着,酝酿多日的阴沉天,终于开始下起了绵绵的细雨。
“绵雨期来了。”陈鹏感叹道,“让大伙加紧把大棚绑上茅草,大棚里要维持干燥。”
“是。”马六应道。
接下来,那群村妇主动找上了陈鹏,讨要活计。
陈鹏让她们做了蓑衣,给这里的每个人都配上一套。
这绵雨下起来,没完没了的。
有了蓑衣才好干活。
棚子的遮雨防护工作,也很快就完成了。
陈鹏就把人分成了三拨,一部分人负责继续砍伐竹子和木材,竹林后方便有一大片的木材可供砍伐。
一部分人手则继续切削飞梭机需要的木料。
剩下的人手,便是由莫老三带队,负责重新垒一个更大尺寸的铁炉。
所需要的物料,陈鹏则是让牛大力带着方伦等人,赶着驴车去临近的平安镇购买回来。
由于人手的增加,再加上陈鹏不惜花重金,在平安镇上购买了许多木工铁匠的工具,大伙的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一天后,由于有了之前铁炉的经验,这次莫老三重新打造的铁炉,便已经可以正式投入生产。
两天后,第四台飞梭机组装完成,按照这个进度,一个月后,陈鹏将坐拥十多台飞梭机。
然而,迁址到这里后,也多了许多张嘴等着他来投喂。
因此,织布工艺也是时候提升一下了。
恰好此地临江,那么一台由水力驱动的织布机,便最为合适。
于是陈鹏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的绘制设计图。
之前听了茅老四的话——画得多,自然就会了。
陈鹏也下定决心,提升一下自己的制图能力。
为此,他还特意在给游老仙的物资清单里,写上了“铅”这种东西,为的就是想要打造一支趁手的铅笔。
但眼下,船队还没来,陈鹏只能先用毛笔将就。
而随着工程量的增加,一种结构简单,但却能提高运输效率的工具——斗车,得先一步做出来。
于是他先拿这个来练手,埋头奋笔疾书。
……
“小娘子,”马六一脸担忧的询问正在卖力织布的李薇,“当家的已经三天没出过房门了,没事吧?”
这期间,唯一进屋见过陈鹏的,只有牛大力和李薇。
牛大力经常被指派出去购物,于是只有询问李薇了。
李薇一怔,马六他们对自己这么彬彬有礼,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没、没事的……”李薇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吧?”
其实李薇也不知到底有事没事。
她每天只负责送饭送水进去,且每次进去都只听见屋里悉悉嗦嗦的声音,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只是每天都看到,大家都熟睡了,却只有陈鹏的房间还亮着残灯,直到深夜才会熄灯。
这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
一想到当家的为了大伙如此拼命,大家伙便打心底的想要更加努力一些。
这时,一个满脸胡茬子,眼眶深陷的人影,从陈鹏的房间撞出来,狂笑道,“啊哈哈哈……我出关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