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队!”
随着教头马六一声高喊,方伦跟其他所有书生一起,穿上蓑衣,快速集合。
方伦被分配到了蒙老一的手下,学习了许多土木技术。
而像现在一样,每日清晨,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就得起来集合做早操。
早操,便是陈鹏大当家说出来的新词汇。
由教头带领,大家做着一些奇怪的肢体动作。
一开始的时候,大部分书生都觉得很羞耻。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才了解到,这些动作虽然看上去无用,但实则变化玄妙,每一步都有着暗藏的意义。
做完早操,便是早餐时间。
同样是陈鹏发明的。
每人都能分到一枚地瓜,一碗白花花的米粥。
如此丰盛的伙食,别说是地主家的护院了。
只怕是大景军营里,都没这么好。
一开始的时候,书生们甚至还发生了哄抢食物的事件。
说好的不为斗米折腰呢?
陈鹏一怒之下,撤走了早餐,命令众人排队领取。
于是乎,排队打饭,便成了护庄队的新规矩。
为了这些伙食,大家对待早操的态度也变得十分认真。
草棚里已经响起了织布机的声音,女织工们已经开始忙碌。
而方伦他们的训练,才刚刚开始。
吃完早餐,便是跑山。
带上工具,列队整齐,一边唱着军歌,一边爬上后山。
下山的时候,还有伐木劳作,将木材放在斗车上绑紧,拉回来后,才能归队。
然后,就开始了每日必修的训练——站。
跟大部分书生一样,方伦一开始也想不明白,为何陈鹏要让他们每天都站足一个时辰,啥也不干。
却要对他们的站姿是否笔挺指手画脚?
刚来到江心村那几天,书生们还没适应,大多只是站个两刻钟,身体就开始晃荡。
教头当场就罚那些动了的人,做一种叫做“俯卧撑”的刑罚。
后来慢慢适应了,大家的站姿都能做到笔挺。
方伦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这是在潜移默化的训练他们的体能。
站姿训练完,还有走正步训练。
同样的,书生们一开始非常不适应,大部分书生抓毛笔容易,抓体态动作就如同行尸走肉。
甚至不少还是同手同脚的,闹出许多笑话。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的正步,也走得越来越有模有样了。
然后就是看上去最有意义的训练了——军体拳。
方伦心中庆幸,这种叫做军体拳的招式,虽然简单,但总算是让他们练上真正的招式了。
然而,在所有人都熟练掌握,期待着更为高深的武学招式的时候……
陈鹏却说没了,就这么多。
啊?
什么叫就这么多?
不仅方伦,书生们大多都是这么想的。
本来还指望当家的会些独门绝学,能够传授他们一二。
如此一来,那他们这些护庄,也当得有底气一些。
可万万没想到,竟然就这么多?
上午的训练项目就这些,时而会有变动,但大多如此。
午饭吃的是青菜杂粮饭,虽然没有肉,但却每人分到一颗土鸡蛋。
虽然这些土鸡蛋,是从附近村子里的养鸡户收的,价格便宜。
饶是如此,却也没听过哪个地主家的护院,能够天天吃得上鸡蛋的。
在座的书生,自打商船来过之后,第一次吃到鸡蛋,不少都落下了男儿泪。
他们都忘了,多长时间没吃过鸡蛋了。
众人在心中暗暗发誓,为了每天一颗的鸡蛋,即使晨练有多苦多累,都必须得坚持!
午饭过后,便是跟着分队长一起边学习边劳作了。
商船没来之前,每天都是轮流搭棚子、做木材,偶尔学一下打铁。
总之,陈鹏没有疯狂压榨他们的劳力,却也没让他们偷闲。
一段时间下来,众书生这才惊觉,大家的身体,正日渐变得精壮了起来。
虽然比起马六哥他们,还是有些差距。
但让他们跟自身以前弱不禁风的书生样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直到商船走后的第五天,他们的晨练便多出来一个新的项目——端弩。
陈鹏发给他们两种从来没见过的弩,有些甚至还只是一个木架子半成品。
像方伦等书生拿到的,是一种较为轻便的,叫做“神风弩”的家伙。
而分队长们,则是拿着一种较重的,名曰“神臂弩”的家伙。
陈鹏一开始让他们的训练也很简单,并非直接让他们学习如何射弩。
而是双脚扎马,双手端弩,眼观望山,保持这个动作,一个时辰不能动。
开始时大家都不以为意。
直到陈鹏吩咐让教头给每个人的弩头,都挂上一颗几斤重的石头。
书生们仅维持了不到一刻钟,就开始叫苦连天了。
“方兄方兄。”方伦身后的同队书生,小声的呼唤。
方伦回头,低声喝道,“保持纪律。”
那书生压低声音道,“你说这些玩意,能管用吗?《兵器志》上根本没有这玩意。”
方伦也心知,这小作坊的产物,其可靠性就不说了。
而且大多都还只是半成品,射程跟威力,依旧只是个问号。
如若没有兵器,尚且可以交涉。
而一旦抄起兵器,那便意味着要跟对方你死我活了。
谁都不想到了要拼命的时候,手里的家伙事却不管用,这不是害人吗?
然而,经过这些时间,陈鹏给强盛布庄和书生们带来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长时间的训练下来,也培养了大部分人听从命令的心性。
“只需服从。”方伦只得这般回应身后的队友。
然而,他们的小声嘀咕,却是被他们的分队长听了进去。
蒙老一好歹曾经是弓箭手。
眼睛虽然瞎了一只,但耳朵依旧灵敏。
蒙老一单手扛起神臂弩,转身走到身后。
方伦等人顿时冷汗直流。
虽然蒙老一向来沉默寡言,但这大块头光是往那一站,带来的威压都能让人惧怕。
然而,蒙老一只是小声指导道,“弩要平端,甭管上没上弦,手指都要放在悬刀扳机外,防止失手误伤自己人,直到听到命令,才能将手指伸进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手将两人的弩端正。
“是!”方伦大声回道。
“是、是,队长。”另一人也颤声回道。
若是让教头知道,训练时私自交谈,免不了就是二十俯卧撑。
他们以为,蒙老一这是要罚他们了,然而并没有。
蒙老一只是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们一眼,留给他们一个背影,沉声说道,“这些家伙,我试过。若是大景军队能够人手一把……”
“则南蛮子将不复存在。”
留下这句话,蒙老一便再次走到队前,接着训练。
方伦等人闻言,瞳孔微缩,惊讶之色不言而喻。
他们都听说过,蒙老一以前就是军中弓箭手。
而一名老兵,能够对一把从未面世的兵器,做出如此之高的评价。
那这些弩的威力,到底得多大呀?
方伦等人,此时再次看向手中神风弩,目光中不自觉的便多出几分敬畏。
……
大棚里,陈鹏负手而立,看着外面那些雨中训练的新兵蛋子,眼神深邃。
“大哥,你决定要跟那些山匪拼个你死我活了?”牛大力在旁小声问道。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牛大力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当初跟刀疤脸那伙山匪碰面的时候,陈鹏虽然表面上怂得跟个孙子似的,但站在陈鹏身边的牛大力非常清楚。
陈鹏眼底隐藏的杀意,很深。
“我从来没说过,要跟他们和平相处。”陈鹏微微一笑。
“可,大哥当真要靠这些书生?”牛大力一脸狐疑,“虽然力气是养了些,可那些个山匪,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只怕到时山匪喊一嗓子,都能吓死好几个书生。”
牛大力看陈鹏沉默,便接着道,“要不,咱们还是雇一些军户子弟来坐镇吧?人家好歹都是自幼习武,武艺高强者不在少数,反正现在咱们也有些钱银了。”
大景的军户,便是世袭为兵的有钱人家。
他们的户籍甚至都不归官府管理,而是归军府管理,享受非常多的特权。
比方说免税、免徭役,甚至军府还包办婚姻。
他们唯一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为大景军队提供军官兵役。
即是一参军,便能在军中谋到一官半职。
高低都得是个百夫长那种。
如此优渥的家庭条件,自然有大量的时间和投入,让他们的子弟自幼习武。
想想,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还在上幼儿园的年纪,就得下地干活,每天为三餐奔波劳碌。
而军户家的子弟,却能成天舞刀弄剑,啥也不用干。
再加上军户家庭,往往不止一个男丁,只需派一名最为身强体壮的男丁服役。
剩下的其他兄弟,便可以自由选择是否从军。
而这些剩余的军户子弟,便是各大镖局钱庄眼中的香馍馍。
此时牛大力说的,便是这些人。
他们通常都比一般的打行更能打,因而收费也比较贵。
然而,陈鹏却摇了摇头,“世界上最好的军队,并非来自这些优渥人家,而是来自——平民。”
“无数历史都证明了这一点。我要的,不是一群趾高气昂的世家子弟,而是一群文化程度高的,既能打仗,又能建设的——战士!”
牛大力怔住了,在这一瞬间,仿佛看到陈鹏瞳孔里……有光。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莫名难以描述的感觉,其实便是陈鹏内心的——信仰。
“可山匪人多势众,咱们只有这么点人,会不会……?”牛大力还是担心。
他倒不是怕死,而是如今庄上有这么多无助的寡妇。
一旦失守,山匪们进来,那些寡妇的下场会有多惨,牛大力根本不敢想象。
陈鹏闻言,却只是神秘一笑,“你忘了?我跟那些山匪说过,要夹道相迎他们的,你就看我夹不夹道就完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