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凯乐的名气确实大,他在代表外大的署名区域写下自己的名字,外大在场的学生顿时一阵欢呼,有季学霸在,外大赢定了。
毕竟,连外大的某一个院长级别的大佬,都竖着大拇指说道,像季凯乐这样的学生,外大能一年出一个就心满意足了。
联谊会的工作人员将兴奋的人群往后推了推。
吕清袖带着话筒走过来,问两人,谁先来?
季凯乐自信冲着白幕点点头,说的话很猖狂,徐风尘只是虾兵蟹将连小头领都不是,怎么能打的过他这位哪吒三太子?
白幕大笑,放下心,瞥给徐风尘一个阴狠的眼神,徐风尘无动于衷,五年间他见过太多心如蛇蝎的女人,白幕与她们比起来,段位相差太远。
“客随主便,既然联谊会开在外大,我先来吧。”季凯乐连看都不看徐风尘,说道。
吕清袖轻皱着眉头,她很讨厌季凯乐这种有点才学便以为天下无敌的人,这般人对社会只会产生副作用,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认为呢?”吕清袖转头问徐风尘。
她有些担忧这位气质忧郁的师大学生,季凯乐不管为人如何,在外大的确是天才学霸,吕清袖不得不承认。
但至于徐风尘……吕清袖不看好,就算是罗贺被他考倒,她毕竟不在现场,还是保持怀疑,认为或许有这样那样的因素才导致罗贺在课堂上丢人,徐风尘是钻了空子,吕清袖清楚,学识的积累不是一朝之功,是积年累月的苦读苦背。而季凯乐拥有如此条件,家庭父母从小便培养他对学识的积累。
“随便。”徐风尘看着容貌邪气的季凯乐,无所谓道。
吕清袖的眉头皱的更高了,暗想,难道徐风尘已经乱了思绪,才故作云淡风轻,掩饰内心的慌乱?
可她并不知道,季凯乐的家世出众,徐风尘的家世就差到哪里去了?堂堂徐家,对继承人的培养那更是朝督暮责,倘若没有一个深厚的底蕴,仅仅只是执行任务间隙去积累学识,时间上便远远不够,更别提轻描淡写的考倒罗贺了。
“开始吧,季凯乐先出题。”吕清袖说道。
季凯乐随手拿起一支粉笔,率先在黑板上书写起来,俄文,写的很快,他是想让徐风尘在第一题就吃瘪,他不信徐风尘一个师大的学生还懂俄文!
吕清袖看着一段又一段的俄文,想了很久才想起,那是俄国剧作家伊凡诺维奇·冯维辛的《纨绔少年》里的台词。
季凯乐把粉笔丢进粉笔盒里,拍着手上的粉屑,嘟囔道:“我们外大穷到连水性记号笔都没有吗?”
他敲了敲黑板,还是看向了徐风尘,觉得他得记住这个落败对手的容貌,“朋友,翻译一下吧。”
外大的学生哈哈大笑,他们见到徐风尘好似呆滞了般。
徐风尘回过神,点点头。
注视着季凯乐写的俄文,惊讶道:“你还知道伊凡诺维奇?”
季凯乐神情一怔。
外大的学生们还是在欢呼的模样,他们来自不同的专业,很多人不认识俄文。
吕清袖眉头逐渐舒缓,徐风尘仿佛并不简单。
“我看到那些一时得宠的人同德高望重的有时有天渊之别,看到上流社会中孳生着卑微的灵魂,一个人有了不得的教养,却可能是了不得的坏蛋”
“第一段。”
“这不是修养,应该说是自私。那里自私得出奇,光关心自己,只图眼前利益。你简直没法相信,我在那里看到过许多人一辈子从来没有考虑过祖宗和子孙。”
“第二段。”
徐风尘说的缓慢且清晰。
现场的声音慢慢消失了。
白幕不由自主的睁大眼睛,她看到季凯乐一脸的难以置信,便知道徐风尘翻译的准确,并且无误。
“第三段,比较有意思——我的朋友,你错了。为无可救药的病人请医生是白费。医生自己无能为力,反而自己也传染上疾病。”
万籁俱静!
温知暖不禁长出一口气。
苏言然悄悄拿出一张纸巾把手心的汗擦干净,此次不同于在师大的教室里“对战”罗贺,徐风尘一旦落败在外大学生手里,可就臭名远扬了,是师大的罪人!一向极为注重校尊的师大,不允许在此种场合辱没了师大的名声。
徐风尘拿起一根粉笔,不管季凯乐惊骇的表情,毫不拖泥带水的写起了俄文,流畅程度更甚于接触俄文四年的季凯乐,速度极快,一众震骇到张着嘴的外大学生有些跟不上徐风尘书写的速度。
吕清袖有些微的近视,她不知不觉走近了几步,注视着徐风尘非常漂亮、优雅的俄文,若不是亲眼看到书写者是徐风尘,吕清袖还以为出自哪一个俄国宫廷诗人的笔下。
“是的,我的朋友……不过我希望,不管学什么,都别忘了人类一切知识的主要目的,别忘了品德。请你相信我的话……学问在一个堕落的人手里,是一种毒辣的为非作歹的武器。文化知识只能使美好的心灵更加崇高。”吕清袖缓缓翻译道。
徐风尘规整的把粉笔放到盒子里,“《纨绔少年》里我更喜欢这句话。”
季凯乐脸火辣辣的疼,徐风尘是用此话讽刺他的高傲自大,这种疼比巴掌用力打在脸上还要疼!
白幕看不懂俄文,瞪大眼睛瞧来瞧去,她想从季凯乐或者其他人的表情上看到徐风尘所写的俄文,并不正确,她无法相信,一个师大的学生会对俄文这般熟稔。
季凯乐回头望了白幕一眼,见到她的如此模样,感到了恶心反胃,他哪能不知道白幕从蛊惑他站出来参加活动到主动招惹徐风尘所包藏的祸心!这种心如蛇蝎的女人要不得,季凯乐打定主意,打败徐风尘后与白幕分手!
吕清袖呼了口气,“徐风尘你来出题。”
徐风尘再拿出粉笔,在俄文下的空处,稍稍停顿,看了白幕一眼,旋即写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划出一行线,需要季凯乐把剩下的一句补充上。
季凯乐吸了口气,脸越来越疼,说的断断续续,“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季凯乐把俄文擦掉,接着写了普希金《上尉的女儿》里面一段著名的段落。
徐风尘轻松的翻译出来,可他随即在黑板上写的字,却让季凯乐头疼起来。
“渔为江上曲,雪作郢中词。”
让季凯乐把这首诗的后一句补全。
吕清袖说道:“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如果回答不上来的话,则徐风尘胜了,那把吉他便不是你的了。”
她说的这句话略微有些嘲讽,尤其是最后一句,直指季凯乐刚开始时看不起徐风尘的言语。
季凯乐思考了很长时间,才想起,这首诗是张九龄的《酬王六寒朝见诒》,吃力的说道:“忽……枉兼……金讯,长怀伐木诗。”
外大的学生赶紧手机上网查找,发现季凯乐回答正确后,再次起哄,好像他们对徐风尘落败的结局,看法出奇的一致。
季凯乐继续试探徐风尘对俄国文学的了解程度,深思熟虑后,挑选了《战争与和平》里的一段。
整部鸿篇巨著的《战争与和平》他也只记住了这段。
季凯乐写完后,期待的看着徐风尘,他在自己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复述,徐风尘就算翻译出了这段,也绝对不准确。
可最终还是令他失望了。
徐风尘看了一小会,便说道:“生命、生活,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被人感觉出它的美好的,在平时往往被人忽略的内涵。其实生命的真正意义在于能够自由地享受阳光,森林,山峦,草地,河流,在于平平常常的满足。其它则是无关紧要的。”
“我也很喜欢这段。”
季凯乐好像身体里的力气被徐风尘一点点抽干,从小就是“别人家”孩子的他,体验到了无助、绝望,就跟高中班里的差生目瞪口呆的看着学霸将奥数习题轻松解开一样。
不过,这种情绪只在他的心里存在了些须时间,他还没有输,既然俄文难不倒徐风尘,那么他也用华夏文学,季凯乐不相信在华夏文学上,他比徐风尘差。
徐风尘笑了笑,他打算一击毙命。
“巫山赫蜞无畴兮,道互折而层累。”
“上一句。”
徐风尘的粉笔正好用完,苏言然递过来纸巾。
季凯乐盯着黑板上的字,无奈说道:“我输了。”
三个字一出口,外大的学生瞬间爆发。
“季学霸怎么会输?谁知道上一句啊?替我们外大回答!”
“外大输给了师大?我不信!”
“你怎么回事啊季凯乐,我们大家那么信任你,才让你代表外大,怎么好端端的就输了?”
“宋玉的《高唐赋》,你没有背诵过吗?”徐风尘诧异道。
季凯乐垂头丧气,摇了摇头。
转身离开。
白幕的表情十分精彩,有怒、恨、怨还有惧、疑、恼,瞪着徐风尘,去追季凯乐,然而,季凯乐在门口察觉到白幕追上来,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觉得不解气,季凯乐气的龇牙咧嘴,又扇了一巴掌。
啪!
这下可把白幕打懵了,两面脸颊火辣辣的疼,呢喃问道:“凯乐,你为什么打我?”
“我为什么打你?你不知道吗?我的眼睛得多瞎才找了你这么个女朋友!滚!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季凯乐怒吼道。
白幕的脸霎时肿了起来,她哇的一声哭开了。
季凯乐理都不理,边走边说道:“你以为我是傻子,其实你才是傻子,做事不考虑后果,怪不得任何事都要依赖温知暖!”
外大的学生张口结舌,半天缓不过劲来,可师大的学生就不一样了,他们跟看战无不胜的霍去病一样看着徐风尘,围在他的身边,七嘴八舌的说,他今天可是给H师大长脸了。
好事者捧着手机,把刚才录下来的视频上传到师大论坛上,标题是这样写的:徐风尘代表师大打脸外大,以学识服人,学霸季凯乐输的心服口服,成为联谊会众美女的罗密欧。
苏言然跟抱了一怀的金砖般抱着工作人员送来的吉他,抓住徐风尘的手就往外跑。
祝蕊和郁桐花竖起大拇指,打趣道:“原来徐兄是‘胸藏文墨虚若骨’的谦谦玉君子啊。”
吕清袖笑意满面,她注视着文采斐然的徐风尘,很为谢春花能有这样的一个学生感到高兴。
看场面,联谊会已经不适合继续下去,想着还剩下好几个活动,只能无奈作罢,让工作人员将学生们疏散出去,吕清袖打着哈欠,暗道,不虚此行,回家补个觉,昨晚喝酒喝得太多了,现在脑袋还隐隐昏着呢。
温知暖独自走出咖啡店,经过蹲着抱头痛哭的白幕时,半点没有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