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雨夜相较白日的喧闹,更是显出了几分萧杀之意。
大理寺寺卿住着的府衙还亮着灯,昏黄的灯光从肃穆的窗棂里渗透了出来,将斜斜的雨丝映照得分外清晰。
窗户边的书案上端坐着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子,容貌英朗,只是脸色有些异于常人的苍白。
身上穿着玄色锦袍,更是衬托出几分清隽来。
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年,虽然百无聊赖却是不敢乱动,只是抬眸打量着四周八宝格子里放着的那些案卷。
慕风云被爹娘送到舅舅这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他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义父,可想要拜见义父就得舅舅领着。
偏偏最近舅舅接了一桩江南盐案,这可是震惊全国的贪腐大案,舅舅已经在江南微服私访查出了上百官员,甚至连累的京官也差不多有几十人之多,据说还牵扯到顾相。
至此朝堂震动,只是证据还没有整理出来,有些环节需要再推敲一下。
像这样大的案子,这天下大概除了舅舅这种无儿无女还不怕死的人敢接,其他人得吓死。
慕风云抿了抿唇,趁着舅舅不注意,小心翼翼朝着门口挪了过去。
当真是无聊死,爹娘真的是很会拿捏他的七寸,他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害怕的就是这个舅舅。
明明他也不打不骂,就是站在那里淡淡看他一眼,他就觉得不太自在。
耳边传来了舅舅奋笔疾书的沙沙声,慕风云小心翼翼一步步挪了过去,眼见着便到了门口。
“云儿,你过来!”沈知仪终于停了笔,看向了已经挪到门口的慕风云。
虽然脸色整肃,可眼底却含着几分笑意。
这个孩子也不知道像了妹妹妹夫哪一个,机灵古怪却又城府极深。
就是难管教一些,不过在他看来还是个好孩子。
他和元淳再没有生养自己孩子的可能,对妹妹的这个儿子自然是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疼爱。
“哦,”慕风云硬着头皮朝着沈知仪走了过去,躬身规规矩矩行礼。
“舅父!”
“昨天让你看的那些文章都看了吗?”
慕风云暗自咋舌又要考究学问了?
他幸亏都背了下来,忙低声道“云儿都背了下来。”
沈知仪点了点头,突然咳嗽了起来。
慕风云慌了,他最怕舅父身体出什么状况。
之前在南诏王宫的时候,听到舅父身中剧毒的典故,没想到这么一个略有些木纳的男人竟是为了爱情做出了那般冲动的举动。
就是为了和舅母同生共死!
此番他可是不敢惹舅父生气,他虽然浑可大是大非上还是拎得清的。
若是真的气病了舅父,他娘亲绝对会大义灭亲,眼睛都不带眨巴一下的。
“舅父!”慕风云上前一步,想要替沈知仪捶背,内心里将诸天神佛挨个儿祈祷了一遍。
沈知仪重重喘了口气冲慕风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靠近“云儿,你背第二篇劝道篇。”
“是!”慕风云退后一步,将自己脑子里背过的那篇文章飞快了找了出来,随后朗朗背了出来。
他记性好,几乎是过目不忘,很快就背完了,脸上还带着几分洋洋得意瞧着沈知仪。
难不倒小爷吧?
沈知仪唇角渗出一抹笑意,随后脸色整肃了起来。
“云儿,舅父问你,何为天下大道?你对这篇文章有何种见地?不防说出来!”
啥?啥见的?
慕风云登时傻眼了,他只是背书而已,那些老朽们写的玩意儿,他哪里晓得的?
“这个……那个……”
慕风云胡诌的本事倒是也没少和爹爹学,咳嗽了一声道“所谓大道无疆,便是天下大同,何乐不为……”
“云儿,”沈知仪微微蹙了蹙眉头,凝神看着他道“云儿,你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
“你是南诏太子,以后身上背负着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而是成千上万南诏国黎民百姓活生生的命。”
“你若是随意了,他们就得遭殃,一个合格的统治者不该是泛泛而谈什么王道,什么霸道?而且还有一颗仁爱之心,和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的勇敢之心!”
“说白了,那就是责任!”
慕风云登时愣住了,虽然觉得舅父也是个迂腐的,可到底心里头起了几分变化竟是变得沉甸甸的。
“罢了,舅父,我都懂,以后为了百姓考量,民能载舟亦能覆舟!云儿懂!勇气嘛,云儿现在还不能感同身受,估计以后会慢慢培养起来的吧?嘿嘿!”
慕风云再次插科打诨,冲沈知仪笑了出来。
不过小小年纪,笑得有些不太正经。
沈知仪刚要说什么,突然衙署的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开。
一个罩着面纱的妇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是舅母,慕风云从来都没有见过舅母长得什么样子的。
而且舅母和舅舅两个人也很奇怪,即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