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朔不愿多说,夏雨自然也不好追问下去。她想着虎子其实知道的还不如自己多,是故赵朔应该也不会拿非刑对付虎子。那么又会是谁呢?
思来想去也不得其解,干脆就不想了。
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人还有什么劲。
“赵老九,让你帮个忙。行不行?”夏雨坐在他怀里,抿唇坏坏的笑着。
“说。”他将手伸到她的青丝之中,饶有兴致的拨弄着她湿漉漉的发丝,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夏雨心口噗噗的跳,“你能帮我,把东西从疏影那儿要回来吗?”
“什么东西落她那儿了?她不肯还你?”赵朔不以为然,“不会是上次送她的簪子吧?”
“你又不缺那些,我要的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玉佩。当时我远赴京城,身上没有盘缠,是疏影把自己的身家都给了我,我就把玉佩给她了。如今恩断义绝,我想着别的就算了,那东西我得要回来。”夏雨轻叹一声。“不过她那性子,黑白颠倒,怎么可能轻易还我,搞不好还得抵赖。”
“什么玉佩?”赵朔仿佛想起了什么,“这般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就——”
“当日哪知今日事,何况当时她确实为我做了很多,女人之间的情义和男人之间的情义是不同的。”夏雨深吸一口气。“你不会明白的,对我而言,那就是雪中送炭。你们读书人不都文绉绉的说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吗?我也想过涌泉相报,可我没想到——”
她有些怀念从前的日子。可清醒的理智却在提醒着她。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日子了。凡事只有过去,再也回不到过去。
赵朔吻上她的唇,将她的脑袋摁进自己的怀里,“好,爷明日陪你去要回来。”
“为何要明日?”她问。
“因为今日你累了。”他翻身将她压下,四目相对,谁是谁的眉间霜雪,谁又是谁的心头朱砂?俯身摄住她的唇,辗转在唇齿间的温柔和缠绵。将两颗心融为一处。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蓦然回首,你始终在身边。
生也好死也罢,因果循环,因你是因,才有我的果。
如玉的胳膊环住他的脖颈,她极力的回应着,属于他的热情。迎合他的温柔,逐波随流。低吟浅喘,在他的身下绯红了面颊,晕开了欢喜的颜色。
水声叮咚,白雾氤氲,终化一室旖旎。
昏昏沉沉的睡在他怀中,她安静的时候,若时光都在此刻凝住。长长的睫毛垂落,不再随风恣意。她就这样静静的躺在他怀中,任凭他略显粗粝的指腹拂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不管走到哪儿,即便是死,她的坟前都必须冠上他的姓氏。
思及此处,那双桃花眼微微漾开潋滟波光。
唇角不自觉的勾起迷人弧度,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低头落吻,轻轻的吻上她的眉心,睡梦中的她翻了个身,与他紧密相贴,不再抗拒得宛若刺猬。
他想着,这算不算他此生,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
如果世间之事都如此美好,该有多好?少一些尔虞我诈,少一些阴谋诡计,多好?
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有欲.望,就有争夺。有争夺,就有厮杀。有厮杀,就有死亡。死亡过后,便剩下了难以抚平的伤。
夏雨只觉得自己又开始做梦了,梦见了洛花,洛花说:公子,这色子我就带走了,权当是留个念想。别把别人看得太重,输赢没那么重要。
醒来的时候,夏雨只觉得脸上湿哒哒的,原是真的哭了。睁眼,已在自己的房间。
赵朔就在旁躺着,默默无语的守着她,指尖温柔的抚去她脸上的泪渍,“人终有一死,何须太放心上。只要问心无愧,不枉此生,又有何惜?”
她抓着他的衣襟,将眼泪鼻涕都抹在他脸上,抬头迎上他嫌恶至极的目光,咧了嘴嘿嘿一笑,“你说的我不太能懂,不过我知道,看见你脸色不好,我也就心安了。”
赵朔无奈的揉着眉心起身,这身衣服,势必要换一下。
这丫头,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等赵朔离开,夏雨紧跟着起身,伸个懒腰让胸腔里的闷气吐出,然后灌入新鲜的空气,整个人的心情都会好很多。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生命,理当生生不息。
她想着,目前自己还有多少事要办呢?
其一,拿回自己的玉佩;其二,等梁以儒平安无事的消息;其三,好好的“拜访”一下沈大人;这最后一件,就是商青鸾明日之行——掰着手指头都算不过来,她叉着腰想,怎么来了京城就那么多事?早前在代州府,也不觉得自己如此重要!
提笔绘画,她得把自己的玉佩画出来给赵朔瞧一瞧,上头的纹路她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抚摸过千万遍的玉佩,那是她父母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以前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亲生父母来寻,还能做个见证。
可现在,她一点都不期许了。
有些东西,命里无时莫强求。
咬着笔杆,她不太会写字,可若说是画画,倒是得心应手。
赵朔回来的时候,不见床榻上的夏雨,扭头却见她端端正正的坐在桌案前执笔挥墨,还想着这丫头是不是被打击过度,变傻了?大半夜的不睡觉,起来写字?
“何时变得这样好学了?”他调侃着上前,端着一叠点心,想着她晚上没吃东西,许是会饿得直叫唤,干脆绕道厨房拿了一叠糕点。
笑容,在触及跃然纸上的玉佩样式时,骇然僵在唇边。
迷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溢开清冽月色。
“这是什么?”他问。
夏雨也没有抬头,“还差一点就画好了。(无弹窗广告)”她小心翼翼的描绘着玉佩的纹路,“这就是我送给疏影的玉佩,到时候你帮我拿回来。我画出来,你就能做到心中有数。”
“这个东西,是你的?”赵朔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心头起伏,随即转身走到一旁,将点心放在了桌案一角,“饿了吧,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好了!”夏雨笑吟吟的收笔,吹了吹跃然纸上的墨迹,让墨汁能干得迅速一些。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画纸,她快步走到他跟前,“喏,给你。”
赵朔犹豫了一下,别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这才伸手接过。锐利的眸子,好似要将这画纸焚烧为灰烬,“你说,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东西?”
夏雨背对着赵朔,吃着桌案上的点心,“是啊,大娘说,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只有这么个东西。当时看着也不像什么很值钱的东西,还是掰碎的,所以她们才没有丢到当铺,给我留了下来。当时还想着,若我的父母来日寻找我,花满楼还能讹一笔银子。谁知道,十多年过去了,连个屁都没有。”
她倒上一杯水,灌了一口回头看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呢?你想你的父母吗?”赵朔问,将画纸随手放在了一旁。
“以前想,后来——”她又转了回去,不再看他,“后来就不想了,想也没用。”
“你恨他们?”他问。
夏雨嚼着嘴里的点心,嗤笑两声,“说不恨是假的,既然生了我为何还要丢了我?既然要丢了我,哪怕丢个寻常百姓家也好,为何要放在花满楼里?如果不是我运气好,我想我就是第二个疏影。当然,我会比疏影惨得多,我没有花容月貌,又不思进取,什么都不会。”
“搞不好,这辈子最大的出息,就是当个老妈子,然后一辈子卖笑卖艺卖身。你说,如此行径,我能不恨吗?可我恨有什么用?一切已成定局,回头看还不如往前看。往前好歹还有希望,回头只有让自己更难堪更难受。”
她喝着水,慢慢的吃着点心。
房内的气氛一时间冷寂了下来,赵朔瞧一眼画上的玉佩,这才起身缓步走到她身后。微微躬下身子,从她的背后,用自己的双臂环住她的香肩,将自己的下颚抵在她的肩胛处,“你有我。”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还好没有错过你。”她哽咽了一下。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你能面对。记住你今天的话,往前看!永远都不要回头!”
回头,她会看见他冰冷的面孔,冷冽的双眸,还有眸中一掠而过的痛楚。亚乒史血。
所以,不许回头。
谁都不可以回头看!
烛光摇曳,心潮澎湃,一张画纸掀起万丈波澜。眸色晦暗不明,有些事似乎越见分晓,逐渐清晰。可到了清楚明白的时候,却又渴望着难得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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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远侯府。
流澜阁。
昨夜,谢蕴没有过来,疏影一大早就让浮月过去探探情况,看是不是去了主院那头。可得到的回复竟然是,谢蕴昨日上午便离开了侯府,说是要去军中处理军务,尚需数日方归。
也就是说,疏影回来的时候,谢蕴刚走,两人正好没能碰上面。
只是这府中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走漏风声的,疏影直到现在才得了这个消息,真是恨得直跺脚。
“主子,连霜儿都不知道,可想而知侯爷走的时候,也没有通知夫人。想来是真的走得太急了,所以主子你并不吃亏。”浮月宽慰。
这么一想,倒也确属实情。
疏影脸上的红印子依稀犹存,夏雨的力气本就大,这一巴掌下手绝然是不轻的。当时疏影的嘴巴里头,嘴皮子都破了出血,可见夏雨是下了狠手。
回来的时候用鸡蛋滚了一下,疏影可不想让自己的脸上留着这样难看的东西。
可即便如此,今日醒来,脸上的红印子还是若隐若现的。乍一看,半边脸还有些微肿,确实不在怎么雅观。揉着疼痛稍减的面颊,疏影冷笑两声,“这一巴掌,我算是记下了。夏雨,咱们走着瞧!你既然忘恩负义,别怪我下手无情。”
“所幸侯爷不在,否则问起来,怕是不好应付。夏雨又是睿王府内侍,侯爷若是知道,怕也不能拿她怎样。”浮月剥了鸡蛋壳,将滚烫的鸡蛋放在纱布里,小心的在疏影脸上滚动着。
“嘶!”疏影吃痛,烦躁的瞧了浮月一眼,随即拿过纱布鸡蛋,自己亲自滚动。
浮月面色一紧,略带畏色的退开半步,继而压低声音道,“主子,奴婢还听到一个消息。”
“有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吗?”疏影训斥。
浮月颔首,“听说夫人今日正在收拾东西,好像午后回娘家,约莫这两日会在娘家小住。”
“回娘家?”疏影蹙眉起身,“三朝回门的时候,她迟迟不肯动身,如今侯爷走了她倒想着要回娘家。这女人的脑子,是不是当日被侯爷给吼坏了?侯爷不在,她一个人回娘家,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听说夫人的娘家早没人了,就夫人与商副将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所以这回不回娘家,其实也无妨。商副将未曾娶亲,说到底也是个孑然一身之人,兄妹二人不予计较归宁一事,也是情理之中。何况如今侯府,夫人一人独大,多少人看在眼里,商副将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浮月细细的分析。
疏影冷笑两声,“归宁?”
归天还差不多!
浮月点头,“是,说是午后。”
“知道了。”疏影笑了笑。
别说是午后,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
只不过,你要她死,可有人却要她活。这生与死,本就是一念之差。有人自以为,有人黄雀在后。
“云儿,快一些?”商青鸾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睨一眼身边的霜儿,“对了,我的暖炉落在了书房,你去书房给我找找看。免得到时候路上,冻坏了我的手。”
霜儿颔首,快步走出寝院。
云儿顺着霜儿离去的方向看去,冷笑着撇撇嘴,而后与商青鸾对视一眼。
“都安排好了吗?”商青鸾问。
云儿点头,“小姐放心就是,那夏内侍也算个人物,手底下还真有那么几个能办事的。”
商青鸾抿一口香茶,“若非如此,我怎能与她合作愉快呢?”
“其实小姐与她,倒是有几分相似。”云儿笑道。
商青鸾浅笑,“何来相似?”
“性格豁达,不拘小节。可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云儿系好包裹,查看了四周,开始清点物品,“将军若是见到小姐回去,必定会很高兴的。”
放下手中茶盏,商青鸾一笑,“是你更高兴吧?”
云儿仲怔,突然就红了脸,“你——”却是一跺脚,羞赧的避到一旁,“小姐莫要胡说。”
商青鸾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笑吟吟的望着云儿那满脸的绯红,灿若天际云霞,格外的好看。等霜儿回来,就能走了。
思及此处,商青鸾低头浅笑,笑得温暖备至。
阳光正好,好一个暖冬。
午后——将会有一场热闹的好戏看吧!
戏很好,可惜她没那闲工夫去看,也懒得去看。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没空陪这些宵小之辈兜圈子。商青鸾起身,看了看高高的府苑墙头,有些人被高墙大院困住了一生,可她却是心甘情愿走进来的。郡主你放心就是,青鸾必不负重托。
也不知道郡主现在到了哪儿,是否一切安然无恙?
早前听说使团遇刺,也不知如今情况怎么样。
轻叹一声,商青鸾微微蹙眉。
可惜,她有些杞人忧天了。
密林深处,篝火早已熄灭,哈图望着蹲在溪边洗脸的青云,“照这样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回大夏?”
“这可不关我的事,你们家丞相有意拖延回程时间,能怪得了我吗?”青云起身,抓着手中的剑缓步朝着马匹走去,“走吧,前面十多里有个镇子,可以去那里弄点吃的。咱的干粮不多了,再不补充一下,过了这个村就得挨饿。”
音落,她已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
“前面有客栈吗?”哈图问。
“但愿有。”青云道,回眸看一眼不远处的官道。大夏的迎亲队伍还在慢慢悠悠的往前行,这种龟速,可比他们这游山玩水的都要慢得多。
哈图轻叹,紧跟着翻身上马,“岂有此理!”
青云挑眉斜睨他一眼,“到了哪儿,若有客栈就找间客栈住下。各自交代两声,换身衣裳,到时候咱们先走。”
“按照他们这速度,估计晚上也得投宿那里。”哈图冷然。
“走吧!”青云一夹马肚,快马飞驰而去。
哈图紧跟其后。
快马走,笙箫和。
故土难离终须离,故人难辞终须辞。
回眸一望,山河犹在,人非旧。
使团走得很慢、很慢,一天就那么点路,用青玉的话来说,几乎是用爬的。停车休息,阳光稀稀落落的撒在身上,车内的郡主谢环挑开车窗,扫一眼外头无精打采的将士们,眸色微沉。
“郡主,先吃点吧!到了前面,就能煮点热乎的。”青玉端着点心进来,双手递呈。
谢环轻叹一声,拿了一块糕点送入嘴里,“这样的走法,估计过了年都去不了大夏。”
“赫里丞相各种理由,带来的大半是他的人,七皇子也是无能为力。”青玉无奈,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郡主,为何青云迟迟不归?”
“许是路上耽搁了吧!”谢环深吸一口气,“这丞相赫里,怕是不安好心。随时小心,别叫他捏住了把柄。”
青玉颔首,“属下明白。”说着,又道,“外头的阳光很好,要不属下陪着郡主下去歇会?整日待在马车上,许是要累坏了。”
“好!”谢环颔首。
青玉便率先下车,让人围出了一块空地,这才搀着谢环下了马车。不远处,七皇子元灏缓步行来,见状,青玉领着人快速退下。
少年男女,未婚夫妻,两人隔着一块石头坐着,各自羞涩,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七皇子元灏开了口,“你还好吗?”
谢环低头一笑,“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很好。”
“没人发现吧?”他又问。
谢环定定的望着前方,“暂时没有。你尚且能瞒天过海,我镇远侯府出来的,岂能输给你们大夏。”语罢她回眸望着他,“只不过目前的情况似乎不是很乐观,约莫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元灏颔首,“走得太慢了,很显然是在刻意拖延时间。”
“没有别的办法吗?”谢环问。
元灏摇头,“赫里全权处置迎亲之事,否则太子不会答应和亲,更不会放——”话,顿了顿,他轻叹一声,“你想过没有,也许到了最后,咱们都会死?”
“死有何惜?人这辈子,总要有个念想,若是连一点念想都没有,岂非白活一世?”谢环瞧一眼疾步而来的丞相赫里,“他来了。”
“估计是怕两人之间,真的生出感情来!”元灏冷笑两声。
音落,谢环冷哼,“死心不改!”
语罢,拂袖而去。
赫里来的时候,只看见谢环与元灏不欢而散的场景,还以为二人又吵架了。急忙上前行礼,“参见七皇子殿下。七皇子与七皇妃方才是——”
“没什么,彼此性子不合适,争了几句。”元灏看上去面色也不太好,一双眼眸灰暗无光,略带愠怒之色。
“老臣刻意放慢了行程,其实就是为了让七皇子与郡主能彼此磨合。等到了大夏,能欢天喜地的共结连理。”赫里笑道,“还望七皇子殿下,能明白老臣的苦心。”
元灏冷飕飕的瞧了赫里一眼,“到底是什么心思,丞相自己心里清楚。”
语毕,头也不回的离开。
大夏王病重,若是能拖着,等大夏境内的消息传来,想必会有别有一番局面。是生是死,有句话就有个对策。
只不过这一路上,赫里总觉得后头有尾巴跟着,可他也派人探查过,后头压根没有动静。是自己疑心生暗鬼?还是说——最近太累了,出现了臆想幻觉。
青玉缓步上前,“丞相大人看什么呢?”
赫里骤然回过神,“没什么。”转而疑道,“你不去伺候郡主,还在这里瞎晃悠什么?对了,郡主身边不是有两名侍女吗?怎么如今只有你一个在侧?”
青玉笑了笑,“七皇子身边不也有个内侍失踪了吗?说不定是二人看对了眼,就此天涯海角也不一定!”
这话一出口,赫里冷哼一声,却好似想起了什么,别有深意的端详着青玉,继而神色微恙的踱步离开。哈图——确实是失踪了很久,问及七皇子元灏,也只说是去寻青云,其余的七皇子元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想了想,赫里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之时便寻得心腹,让人赶紧沿路回京城,看看哈图和青云是否还在京城。若在京城倒也罢了,若不在京城——那这其中的复杂,可就大了去。
这哈图对七皇子元灏,一直忠心耿耿,是绝不会弃下元灏不管的。
听说青云、青玉追随谢环南征北战,也是忠心不二。
如今哈图和青云同时失踪——难道另有所图?
谢环撩开车窗,面色微冷的望着两名大夏的侍卫,骑乘着快马,沿路返回。青玉掀开帘子入得车内,“郡主,看什么呢?”
“你和赫里说了什么?”谢环放下车窗帘子,转而笑问。
青玉道,“只是请安罢了!郡主是——”
“没什么。”谢环一笑,“如今陪在我身边的,也只有你了。此去大夏路途遥远,也是辛苦你了。”
“只要能长侍郡主身旁,青玉什么都愿意。”青玉行了礼。
谢环轻笑,“真好。”
是的,真好!
青天白日,有人心怀不轨,有人拦路行凶。
朗朗乾坤,天理何存?
商青鸾坐在马车内,马车朝着出城的方向驶去,不走大路转走林荫小路,这是近路也是危险之地。林子深处停着一辆车,等着商青鸾的马车靠近,两辆车便同时停了下来。
霜儿与云儿快速带着东西,与商青鸾转移到了另一辆马车,马车载着商青鸾朝着另一条路快速离开。
而原来的侯府车辇,还沿着原来回娘家的路线,摇摇晃晃的朝着前头驶去。
驱车的是个头戴斗笠之人,斗笠半遮着,除了那张紧抿的唇,看不到半点容色。他单膝蜷着,一腿悬空挂着,冷风过耳,带着凛冽的呼啸声。
蓦地,一声马鸣,伴随着马车止步。
斗笠人下了马车,缓步朝着一旁的林子走去,好似去解手,等到那人消失在林中。一群黑衣人骤然从天而降,冰冷的剑齐刷刷直刺马车,将好好的一辆马车瞬时戳得千疮百孔。
奇怪的是,里头既没有预想中的鲜血迸射,也没有哀嚎嘶喊。
一切的一切,安静得让人心发慌。
为首的黑衣人快速掀开车帘,“空的!”
是的,空的!
“糟了!”还不待回过神,四周一波接一波的脚步声传来。
所有人慌了神,乍见所有人围上来的皆为女子,一个个挽弓上弦,背负箭筒。冰冷的箭矢,对准了在场的所有人。
方才那名带斗笠之人缓步走了出来,慢条斯理的用一根手指,将额前的斗笠戳了上去,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清冽的眸中,带着无温之色。冰冷的唇,匍出掷地有声的话语,“少主有命,格杀勿论!”
“你们到底是谁?”为首的黑衣人怒喝,眼见着所有的箭矢都对准了自己,一双眸如血般晕开猩红之色,“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百花宫比之黑煞盟如何?能让少主下此命令,让你们死一百次都够资格。”她不是别人,真是百花宫右使踏雪,当日若非夏雨,她岂能有命活到今日。
而百花宫,在她的聚集下,力量与日俱增。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这条百足之虫要复活,佛挡诛佛,魔挡杀魔!
“百花宫?!”谁都没想到,本该消失的三个字,如今重现江湖,“黑煞盟不会放过你们的!”
“放箭!”踏雪冷然厉喝。
说时迟那时快,万箭齐发,任你武功再高,也难逃万箭穿心之劫。一声声凄厉的哀嚎过后,血流满地,十数名黑衣人皆万箭穿心,更有甚者,死不瞑目。
“死得真难看!”踏雪嫌恶的上前,用脚尖轻轻踹一脚方才还口出狂言的为首男子,继而扯下对方的遮脸布,“看看还有没有活的。有活口就带走,没有活口——枭首回去向少主复命。”
“是!”众人应声。
若无其事的望着手中的遮脸布,踏雪道,“把这些串成一串,系在最高的树上,留下百花宫的印记。不管江湖也好,朝廷也罢,谁敢对少主动手,谁就是这个下场。”百花宫比之黑煞盟,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们虽然是女人,可下手的狠辣丝毫不输给男儿。
当年的瑶姬,可是以杀人为乐的,这些——不过是小儿科。
十多条遮脸布被系在高树顶端,迎风招展。
有些人会闭气功,所以当场是探不出生与死的。但在百花宫手里,从无失手,是因为——百花宫杀人,喜欢枭首复命。提头来见,是最好的以防诈死之法。
尸体被妥善处置,到了夜里,有的是野狼野狗来撕食。这脑袋嘛,自然是复命专用。
重新拽下斗笠,遮去半张容脸,踏雪怀中抱剑,转身离开。
相信过不了多久,黑煞盟就会发现,他们的计划被人破坏,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甚至连尸体都难以找到。
这边搞定了,踏雪还得赶去代州府一趟。少主难得下令,可不能搞砸了。否则咱家这任性的少主,说不定头一扭,就甩摊子走人,不干了!
这是寻梅的原话!
不带恐吓,确是实话。
百花宫的人,过够了群龙无首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个精神支柱的少主,岂能轻易放过!说什么都得牢牢的抓着不放!
不过经此一役,京城里传出了消息,说是侯府夫人丢了。
怎么丢的呢?
无人得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失踪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除了千疮百孔的马车,和被乱箭射死的一匹马,什么都没留下。地上有血迹,却无尸首,以讹传讹之后,说的更是神乎其神。
奈何小侯爷不在京中,这是到了衙门那儿,也就是打太极,派人城内城外的搜寻,找得到最好,找不到——继续找!
直到谢蕴回来为止!
阿奴搬了小小的四方桌摆在养心阁的院子里,桌上放着糕饼点心,外加瓜子花生,沏上一壶茶,小日子过得惬意。
可惜,四方桌围着三人,到底是少了一角的。
洛花没了,否则四个人围一桌,还能跟以前一样热闹。
寻梅道,“少主别想了。”
夏雨将视线收回,空落落的一角,也摆着一杯茶,只是等到茶凉,洛花也不会回来了,“洛花最喜欢嗑瓜子,咱们三个都嗑不过她,平素就属她话多。如今还真有点不习惯!”
回廊里的鹦鹉伸长脖子叫着:拔毛煮粥!拔毛煮粥!
“把它带过来替一下,这儿空荡荡的,我看着不舒服。”夏雨啐一口瓜子壳。
寻梅紧忙过去,将鹦鹉拎了过来,抓一把瓜子放在鹦鹉的脚下,直接让鹦鹉啄案上的瓜子。好家伙,总算又凑齐四个了!虽然其中一个,是扁毛畜生,但好歹还能说几句人话,勉强算一份子。
抿一口茶,夏雨道,“黑煞盟那头没有动静吗?”
寻梅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近期少主还是小心一些。花满楼那里,是知道少主的身份的。”
“那是不是说,如果有人找上公子的麻烦,那就证明跟花满楼有关?”阿奴插了一嘴。
夏雨眨着大眼睛,“找上门最好,正好可以连锅端!辛复那头的解药研制得如何?”
“好似少了一味药,正忙着找呢!”寻梅嗑着瓜子,“等着最后一味药找出来,什么迷魂散不迷魂散的,都得滚蛋!”
“滚蛋!”鹦鹉尖叫一声。
惊得三人同时一怔。
“废话!”夏雨瞪了它一眼,“吃你的瓜子!”
鹦鹉抬头,朝着夏雨尖叫:滚蛋!滚蛋!
“没良心的白眼狼。”夏雨撇撇嘴,不予搭理,“东方青的身子如何?”
“好些了,她就是饿的。”寻梅喝一口茶,“好好睡一觉,吃得饱饱的,便没什么大碍了。只不过这精气神,还需要调理调理,差点把自己饿死,也真够有骨气的。”
说这话的时候,夏雨揉了揉眉心,“换做是我,无论如何都先吃饱再说——随后答应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这是婚姻大事,岂容儿戏。”阿奴道。
夏雨摇头,“我没说这是儿戏,只不过这般委屈自己就能解决问题吗?哪怕你饿死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为何不吃饱了再说?她若真想与书呆子在一起,就该好好活着。人都死了,还谈什么在一起?人鬼之情吗?还是说,来生再聚?”
寻梅与阿奴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既然喜欢,总要千方百计活下来,才能争取幸福。”夏雨轻叹一声,“不过也难得她这份痴心,也算是书呆子的福气。然书呆子脾气太倔,只怕他不会接受——”
话未说完,一只白鸽飞入院中。
寻梅快步上前,“是百花宫的信鸽。”
鸽子腿上绑着一个小竹棍,里头是一封信件,上头只写着寥寥数语。
“写了什么?”夏雨忙问。
寻梅眉头微蹙,“东方青走了,留了一封信,说是去代州找梁以儒。”
夏雨蹲在地上,略显头疼的扶额,“看样子,她是铁了心要跟着书呆子。也不知道她武功怎样,能不能——”
“东方青武功不弱。”阿奴道,“她是东方家的义女,自小习得一身武艺,本就是肃国公派去保护公主的随侍。”
“文武搭配,干活不累。”夏雨掰着手指头算辈分,“让书呆子去当东方越的女婿,那我见着东方越不得叫一声伯父?赵老九不也得——”
寻梅轻叹一声,“少主,为时太早。”
“女追男隔层纱,我得准备贺礼才是。”夏雨自言自语,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劲,“你说东方旭到底看没看见,咱们救了东方青?如果看见,那他为何置之不理?不会是个圈套吧?”
寻梅与阿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权当是兄妹情义,东方旭放了东方青一马吧!
远远的,赵朔负手而立,手中还捏着那张,绘着玉佩纹饰的图纸。
眸色幽邃,晦暗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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