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所有状况,都远远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包括答应他明天一起回去的要求,到现在还想不通,为什么就被他说服了?
冷卿禾慢慢地将手机号码输入了进去,并标注上了冷卿禾三个字,做完这些的时候,突然走了些神。
“看来今天回去,我得给手机设置密码了。”男人浅笑着。
他说话总是这么的模棱两可,像玩笑又不似玩笑,叫人捉摸不透。
即便是不透,她也不想追着问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些话,应该适可而止,有些人,也应该点到为止。
他没有提起他们的过去,更没有对那段丢人现眼之事加以描述,这让她轻松了许多。
他说他们仅仅是普通朋友。
朋友......很生疏的一个词。
这些年,她早就忘了该怎么交朋友了。
跟他做朋友,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江星也望着远去的车子,再回头时,冷卿禾已走出去一段距离,然后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他。
敛了心思,快步地走到她的身边。
“是不是有问题想问我?”
他有太多的问题憋在心里,想问又不能问,那个叫颜诗的女人虽然罗里吧嗦了一点,但有些问题问到了他的心坎处,只可惜,没有人给出答案。
“没有。”
不问也罢。
冷卿禾刻意地放慢了脚步,与他并肩而行,知道他很能忍,看来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不管心里装了多少的疑问,还是此时脚上的伤有多疼,他都是闷不吭声。
她没必要告诉他的,不过是个助理罢了。
可这个助理,已深得她的心,他对她百分百的信任,她对他,也早已放下了防范之心。
“我们都是A市人,也曾是......高中同学。”
难怪。
江星也恍然,难怪总感觉他们之间有着什么莫名的关系。
很高兴,她能跟他坦白。
“他好像......”后面的话,到底该说还是不该说?
一声叹息,尤为明显,“星也,你虽然是我的助理,但这些年你在我身边,我早已把你当成为数不多的可以信赖的人,我能跟你说这些,就代表我们之间也可以是朋友。”
“有时候,你不用这么谨慎。”
心头掠过一丝的异样,一番话让江星也有了一吐为快的勇气。
“我觉得,他好像喜欢你。”
眼波闪了闪,再次凝眸望来时,眼里泛着淡淡的冷笑之色,似乎还多了小小的伤感。
“你肯定是看错了,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我这样的女人?”不管从哪方面讲,他们都不可能走入彼此的世界里。
对于这样的自我贬低,江星也很是反对。
她是哪样的人?
在他的心里,她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人。
江星也心里泛着酸楚,想安慰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些年只跟在她身边忙于工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哄一个不开心的女人。
“或许是我们曾经相识,那段单纯又天真的时光,所以才让我的心无法坚硬起来吧。”唯有这个理由才能说服自己:“大概他也是一样的。”
“那天见到他,其实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故意地装作不认识,因为......”
笑中带了份苦涩:“其实,我是个很懦弱的人,在一些事情上,总喜欢逃避,以为只要装作不认识,过去的一切就不存在了......真可笑,哪里可能不存在呢。”
“我不想让别人对我的家人指指点点,不喜欢他们看了我的笑话......”
像是在对他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灵魂仿佛游走在了身体之外,平淡的话语,道尽的却是凄楚。
江星也意识到不对劲,心下惊了惊,突然想起蒋总交代过的话,心里更不安了。
他轻声地呼唤,低声安慰:“你这么好,别人不会看了你的笑话,你是盛世的老板,也没人敢看了你的笑话。”
静默了许久,容颜渐渐恢复了正常。
“你看我,又胡思乱想了。”
江星也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蒋总会说那样的话。
那日,冷卿禾让他将账目明细拿去给蒋总看,他记得,蒋总只是简单地瞄了两眼,便将账目放在了一边,随后问出的话,大抵都是关于她的情况。
比如说,她最近身体如何?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人故意刁难等等之类的。
比起账目上可观的数字,蒋总似乎更关心她的私人问题。
临走时,还再三交代,一定要注意她的精神状态,如果有异样,一定要及时跟他汇报。
他当时就在怀疑,为什么蒋总一直要叮嘱这样一句话,因为他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从未觉得她有过什么异常的行为。
除了偶尔的沉默和发呆。
近日,她的话好像变得多了些,竟然开始跟他讲心里话了,这让他很是受宠若惊,要知道从前,她对于工作以外的事,几乎是只字不提的。
他们之间,永远只有工作上的交流,再无其它。
他应该感到高兴的,事实上,当透着悲伤的倾诉敲打着他的耳膜时,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有些闷,也有些疼。
传言都说她跟蒋总有着见不得光的关系,说得更露骨一些的,说她是蒋总的情妇,靠着狐媚勾人的手段上位,才有了今天的风光,甚至还有更难听的......
那些都是胡说八道的话!
他是最好的见证者,见证着她跟蒋总之间如同父女的关系。
蒋总对她,犹如父亲般存在,嘘寒问暖,关心备至,言语不多,却做足了一个长辈该有的风范,虽有距离,却在她的面前,从不严词厉色。
“老板,过阵子就是盛世的周年庆了,这次回去后我催一催策划部,尽快把周年庆方案交上来。”
转移话题,只是为了让她不再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嗯。”面色平静得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福利院那边,这个月去过了吗?”
“已经去过了,钱,吃的穿的用的,都有送。”
“嗯。”他的办事能力,她一向很肯定。
“上次去的时候,院长一直拉着我,说想见一见你。”
“不必,你跟她讲,有什么困难直接找你就是。”
“好。”
他真的很气愤,连做一件好事都如此低调的一个人,怎会是外人口中那般不堪的人!
这边,季谦珩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颜诗噘着一张小嘴,死活不肯下车,再僵持下去,保不齐就要哭出来了。
“你下不下车?”季谦珩对于如此考验他耐心的相处模式,简直无奈至极。
“我不下!除非你回答我的问题!”颜诗打定了死磕到底的准备,这一路过来她都在问,他都是避而不答,越是这样,她就越好奇得憋屈。
季谦珩认了命般:“好,你问,我答。”
“她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这里,也是她的家。”
“你怎么知道?”
“凑巧碰到,所以凑巧知道。”
“你跟她什么关系?”
“朋友。”
“什么类型的朋友?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无可奉告。”
“啊啊啊......”颜诗仰天大叫:“谦珩哥哥!你就是喜欢上人家了!”
“你要这样认为,我没意见。”
“不行!你不能喜欢别人!”
车门大敞,季谦珩使了些力气,企图将人从车里拽出来,奈何颜诗铆足了劲往后缩,又担心着真将人伤到了不好,也只好作罢。
“我喜欢谁,不喜欢谁,是我的权利,你干涉不了,也无权干涉。”薄唇抿了抿,再开口时表情十分认真,“该说的话我跟你说得再清楚不过,从这一刻起,我都不会再去重复着说同样一件事,你如果不想让自己难堪,那就最好把我的话都听进去。”
颜诗呜呜了两声,眨巴着眼睛就准备哭,想着哭两声,说不定就能让对方心软了。
结果这两声还没哼出来,对方说出了更不留情面的话。
“我包容你,并不是因为你跟邱处的关系,而是单纯的觉得,你身在富裕之家,却有着别人没有的可贵之处,所以尽量将对你的伤害降到最低,你任性可以,但要点到为止。”
这份包容,或许还因为这个丫头,会让他想起曾经的一段不敢提及的往事......
“另外,我很讨厌女人哭哭啼啼,不信的话,你可以哭两声试试。”
颜诗的那两声哼哼,直接给咽回肚子里了。
试试?她才不傻呢。
她当然知道,他对她包容,并不是因为谁的关系。
他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男人!
可恶的时候,连软都不吃的!
就好比现在!
颜诗咬着唇,一半委屈,一半失望,眼泪是没掉下来,但这心,算是哇凉哇凉的了,开始自我纠结着,这车,到底是该下还是不该。
“你的问题,能回答的,我都回答了,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下车?还是继续在车里待着?”
不能回答的,或许是因为,他连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吧。
肚子不合时宜地抗议了两声,颜诗最终泄了气,“今天那鱼丸,我都没吃上......”
季谦珩抬手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儿应该还有,我带你去。”
水汪汪的眼睛亮了又亮,颜诗喜出望外:“真的?!”
“前提,你要保证我一件事。”
“你说。”怎么就突然感觉心情敞亮了很多呢。
“以后,不允许在任何人面前,胡编乱造我们的关系。”
“行,我保证。”
先吃了再说呗,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反正她保证的事,她是保证不了能不能真的做到的。
真遗憾,如果他现在是以她男朋友的身份说这样的话,她该多幸福啊。
当晚,季谦珩再回到家中后,很意外,母亲竟然只字不提他跟颜诗的事,这让他很是松了一口气。
回到房间,躺上床,出神了片刻后点开了手机的屏幕。
通讯录里多了一个人的名字。
冷卿禾。
从前对她,从不了解,也从未想过了解。
而今,突然很想了解,却不知该如何了解。
她似乎在自己的身上设了一道墙,这道墙坚不可摧,将与她靠近之人都拒之门外。
只能隔着这道墙,远远的看着,看着她的艳若桃李,却又如此冷若冰霜。
季谦珩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下了拨通号码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