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凡拼命追着安娜向前疾奔,尽管杨凡用尽了全力,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越拉越远。杨凡此刻感到了死一般地无助,他完全已经忘记了对方还在向他射击,也忘记了还有很多摩托车炸弹,他只想把安娜拉回来,哪怕要用自己的命去换。
终于,摩托车还是撞倒仓库里面,“轰”的一声爆炸。接着,又是连续几声巨大的爆炸声,伴随而来的事冲天的火光,四起的浓烟和地动山摇一般的震颤。
爆炸的时候,杨凡慌忙地用左臂挡住面部,摇摇晃晃地继续向前,但最终还是被连续爆炸产生的气浪震飞了回去。
倒在地上,杨凡只觉得头脑中剧烈的轰鸣声,脑袋好像要爆裂开来一样。他用力甩了甩头部,挣扎着站了起来,艰难地举起枪,继续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仓库的外面。
爆炸过后,仓库已经被彻底炸毁,摩托车的残骸、塌陷的仓库和满地的废墟都被人体的碎片和血肉染红,整个区域内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一阵浓烈血腥味扑鼻而来,杨凡的胃里开始有些翻滚,他强行忍住,继续观察。
炸弹中的钢珠射入墙壁里,墙壁就像刚刚被无数蛀虫蛀过一样秘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小孔,再加上同样密密麻麻的血迹,这一幕,几乎是杨凡见到过最恐怖的画面。
“安娜,安娜在哪?我要找到安娜?”
清醒过来的杨凡开始慌忙地四处寻找安娜。他觉得安娜是在到达仓库前被夜魔击中的,她应该不在爆炸中心。对,她肯定不在那里!
杨凡又转身在仓库周围寻找。终于,他在距离仓库不远处发现了安娜,她背对着仓库躺在地上,头部和后背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
杨凡大声呼唤着安娜的名字,疯了一样跑向她,一个踉跄栽倒在安娜的身边,随后不顾一切地将安娜抱在怀里。
杨凡抱紧安娜,右手用力按住安娜后背的伤口。但安娜的后背已经几乎被炸烂,杨凡根本看不到伤口在哪,也根本不知道该按向哪里,颤抖的手慌乱地四处摩挲着。
鲜血很快就染红了杨凡的小臂,不停地滴到了地上。看着不断从安娜身上流出的鲜血,杨凡的无助也慢慢地变成了绝望。除了不停地呼唤安娜的名字,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杨凡发现安娜的胸前也塌陷了下去,应该是被夜魔近距离用步枪击中了胸口,暗黑色鲜血还在不停地从口鼻中流出。
杨凡放弃了按压安娜后背的伤口,将安娜放平到地上,用力按压她的胸部给她做着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并一直大声呼喊着安娜的名字。
一番努力之后,安娜吐出了一口鲜血,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杨凡喜出望外,好像又看到了希望。他立刻将安娜扶着坐了起来,一边呼喊着安娜的名字,一边大声叫人帮忙。
安娜很虚弱,虚弱到又慢慢闭上了眼睛,只是嘴唇稍微动了动,好像要说些什么。
杨凡将耳朵趴在安娜的嘴边,只听到安娜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杨凡,千万……不要为我内疚。好好……照顾自己……带着我的挂坠,永远……带着它,回到……香江去找……欧阳……”
安娜的口笼被鲜血堵住,咳出了一口血,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但她的手慢慢地抬起,想要去取挂在她脖子上的挂坠。
杨凡知道安娜的用意,赶忙握住了她脖子上的挂坠。安娜又想去抚摸杨凡的脸颊,可满是鲜血的手艰难地抬到一半,忽然又落下了。
“不!安娜……”
杨凡继续为安娜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然而,一番努力后,安娜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杨凡握着那颗紫色的知更鸟挂坠,看着眼前不再动弹的安娜,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紧紧抱住了安娜,失声痛哭了起来。
忽然,一颗雨点打在了安娜的脸上,混合着杨凡的眼泪冲掉了安娜脸上的尘土。接下来,雨点越来越密集,天空竟然哗啦啦地下起雨来。
浓密的雨点落在他们周围,雨水很快地面的上的血液融合成血水留下了低洼处,空气中满是浓浓的血腥味道。
安娜的脸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头发垂到地上,血水从后背流到地上,与仓库那些学会汇集到一处,一起流向下水道。
杨凡赶紧抱起安娜,他不希望安娜纯净的灵魂被拿下龌龊之人玷污。但他又怎么能够挡得住着瓢泼大雨,雨水流出安娜的身体,杨凡看着安娜惨白的脸,怒火中烧。
他随手在旁边捡起一块碎石,猛地用力抛向空中。随后,他地抬起头,手指天空,声嘶力竭地嘶吼道:“老天爷!你毁了我的过去,毁了我们的全家!难道,这还不够吗?!难道,你还要彻底毁了我的一生才肯罢休吗?!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恶人你都没有得到报应,而你,为什么总要盯着我们这些善良和无辜的人!为什么?为什么?
上帝!你好狠,好无情!安娜从来都不敢对未来有任何计划,她想都不敢想,就怕你不会放过她!可你呢!你居然带走了安娜的命!
安娜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到底带着什么原罪?她为什么要承担这么多痛苦?为什么她要这么凄惨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现在,你又凭什么带走她!你说!你说啊!”
杨凡仰望天空,除了不断掉下的雨水将他的眼泪冲淡之外,没有任何回应。
他默默地放下了手,低头看着安娜安详的面庞,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哽咽道:“安娜,这到底是为什么?上帝也给不了我答案,它不敢面对我,更不敢面对你。
这雨,一定就是它的愧疚!但我不会原谅它,也不再相信它!绝不会原谅它!从今往后,我不会迁就任何人,也不会在原谅任何人!我要所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啊!-啊!-啊!”
无奈和无助下,杨凡能发出一声声怒吼,可这种吼声完全没有消减他内心的痛苦和压抑。甚至,都没有盖过那无情的雨声。
“轰隆隆”天空传来了响声。
杨凡居然当成是上帝显灵,他默默抬起头,侧耳倾听,原来是一阵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传来。
随后,一架小鸟直升机飞了过来,悬停在半空中。他们也看到了仓库中的一片模糊的血肉,然后调转方向,直升机上的人将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杨凡。
面对敌人的枪口,杨凡丝毫没有反应,只是冷哼了一声,依旧抱着安娜待在原地。
安娜死了,他已经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他很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拼命拦住安娜,即使他们俩死在一起,也好过一个人活在世上。
杨凡又默默低下头,认真地擦了擦安娜脸上的雨水,抚摸着她的脸颊,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再次抱紧了安娜。
此刻,他只希望对方的机枪将他打死,那将是他最好的解脱。什么基因武器、什么华夏的责任、什么狗屁政客,杨凡什么都不在乎了。他现在只想跟着安娜一起死,至少黄泉路上,她也不会太孤单。
“砰”,庄园后面的位置一声枪响,直升机上的机枪手胸口溅起一团血雾,那人闷哼了一声后直接掉出直升机,摔倒了地面上。
接着就是密集的枪声,子弹全部打在直升机上。直升机上的人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攻击,里面的人开也开始向地面射击。随后,直升机迅速拉高高度,调转方向,快速飞离了庄园上空。
杨凡依旧是紧紧抱着安娜,两人孤零零地以为在雨中,好像这一切的发生与自己毫无关系。
过了一会,4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的人来到了杨凡身边,领头的人拉下头上的面罩,正是赤狐。
赤狐跑到杨凡身边,俯下身,轻声问道:“杨凡,你没事吧?知更鸟她……”
杨凡抱着安娜,眼睛呆呆地看着地面,泪水不停地从脸颊滑落到地上。他已经完全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东西,更不在乎来的是什么人。
他倒是希望来的是敌人,有人能够冲自己的头部来上一枪。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甚至连开枪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赤狐看着杨凡,轻声呼唤了几声,见杨凡没有反应,就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先在这建立防御阵地,等B组的人来!”
“是!”跟在他身后的三个人,还有陆续赶到的十几个人,他们围成一圈,举枪警戒着四周,守在杨凡的身边。
赤狐知道安娜与杨凡的关系,这个时候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B组的人到来之后再做打算。
然而,这一切,杨凡已经完全感知不到。他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紧紧抱着安娜,意识还停留在安娜骑着摩托车经过他身边的那个瞬间。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杨凡听到有人在喊他,并且在晃动着自己的身体。
慢慢睁开眼睛,杨凡看到尤纳斯、凯文和丹妮拉正蹲在在他的身边。
尤纳斯一边摇晃着杨凡的身体,一边说道:“队长,我是绷带!你放开,让我看看安娜的伤势!”
“绷带,B组的军医和医护兵,他能够救安娜的命。对,他一定能够救安娜的命。”
这个念头出现在杨凡的头脑之后,杨凡慌忙松开了手,但手里还攥着那颗吊坠。
尤纳斯也没有别的办法,赶忙用军刀割开了挂坠的绳子才将安娜从杨凡的怀抱里扶到了地上。
杨凡忽然抱住了尤纳斯的大腿,央求道:“绷带,求求你!救救安娜!求求你……救救她……”
“我知道了,队长,你不要这样!”
尤纳斯试图挣脱杨凡的胳膊,但杨凡却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不肯放手。
凯文和丹妮拉也上来帮忙,丹妮拉也满脸泪水地说道:“队长,你不要这样!”
凯文用力掰开了杨凡的胳膊,说道:“杨凡,你不要这样!你这样的话会影响到绷带的!杨凡,放手!快放手!”
凯文两人用尽全力才掰开了杨凡的胳膊。
尤纳斯挣脱之后,立刻开始检查安娜胸口和后背的伤势。凯文和丹妮拉控制住了杨凡,不让他再干扰尤纳斯救治。
尤纳斯只是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安娜胸口和背后的伤,又摸了摸她颈部的脉搏,就停下了动作。
尤纳斯也流下了眼泪,低着头,不敢去看杨凡。
凯文和丹妮拉紧紧抓住杨凡的肩膀,低下头,眼泪也流了下来。
尤纳斯的表情和动作已经说明了安娜根本不能再救回来了,换做平时,换做其他人杨凡肯定也早就明白了。
但是,杨凡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安娜会永远离开她。他和安娜在一起的画面快速在他的头脑中掠过,他无法接受安娜已死的这个事实。
杨凡猛地一抖肩膀,一下子挣脱了凯文和丹妮拉,跪着爬向安娜,大喊道:“不,安娜不会死!她不会死!绷带,你救救她!救救她……”
凯文和丹妮拉赶紧拉住了杨凡,赤狐也帮忙从杨凡身后抱住了他。
杨凡依旧用尽全力要挣脱他们三人,他双手不停地抓着地面,想要爬到安娜的身边。
丹妮拉抱住了杨凡的双臂,发现他的双手都已经磨破,连左手的手心都是鲜血。她和凯文、赤狐三人合力,才勉强又将杨凡控制起来。
“不,安娜不会死!她不会死!”
杨凡大吼了几声,紧紧盯着安娜,想到那个曾经跟自己患难与共,那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那个第一次给了杨凡温暖和希望,那个杨凡发誓要跟她共度余生的人就死在自己的面前。
杨凡只觉得身体的力量瞬间被抽空,意识也开始涣散,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忽然,他只觉胸口闷得完全喘不过气来,喉头一咸,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队长,你没事吧!”丹妮拉三人立刻松了杨凡,将他平放在地上,不停地按压他的胸口。
杨凡觉得气息稍微顺了一些,又爬了起来,看着躺在不远处的安娜,依旧想要冲到她的身边,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挣扎。
就在这时,人群的后面一声大喊道:“老大!不……”
B组的其他人也都到了。伊莉娜冲在最前面,一把推开了尤纳斯,跪倒了安娜的身边,抱起了安娜失声痛哭了起来。
伊莉娜过于激动险些晕倒,娜塔丽在身后抱住了她,赶紧按压和拍打她的胸口。
伊莉娜醒后,又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了安娜,放声痛哭。
B组的人也站在周围,看到眼前安娜和杨凡情况,瞬间明白了一切,全部都流下了眼泪。
“夜魔!我操你妈!”
赵二虎大骂了一声,举枪向仓库冲去。韩龙、阿里和布鲁斯也都跟了过去,看着里面模糊的血肉,赵二虎大喊了一声,对着里面扫射了一梭子子弹。
四个人轮番发泄了一番,把枪扔到了地上,走回杨凡的身边,蹲在他的身后,默默地流着眼泪。
杨凡此时只感觉天旋地转,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好像都没有了感觉。伊莉娜抚摸着安娜的脸颊,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杨凡。
忽然,她拔出手枪对准杨凡的胸口开了一枪,众人都是一惊,但谁也来不及阻止。
子弹打到杨凡胸前的防弹衣上,杨凡直觉一股巨力袭来,犹如一记重锤打到了他的胸口,他只觉得这一枪打散了他心口的一块巨石。
随着胸口的一阵剧痛,吐出了一口鲜血后,杨凡彻底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