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凯,那个十年之前因我和贺临昭入狱,而惨死狱中的男人。
我和贺临昭,欠了他一条命。
十年前,我和贺临昭在一个加班到凌晨的深夜,开车回家的路上,发现了一个男人。
起初,这个男人静静地躺在路中间,车灯照射过去,宛如一具新鲜的尸体,没有一丝活着的迹象。
我吓得猛打方向盘,整个车都开进了沟里。
好在,这里离家只有不到三公里的距离,我吓得立刻掏出手机给贺临昭打电话。
“临昭,我撞鬼了!”
“你快过来接我。”
我真的被吓到了,声音都带着哭腔。
贺临昭比我还要惊慌:“别怕昕昕,我马上到,坚持住!”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他发动车的声音,电话他始终都没有挂断,全程和我保持通话,安慰我。
“昕昕,坚定一点,我们都是无神论者!”
“你的气场比鬼厉害,别怕,他要敢来,你就骂他!”
“昕昕,我马上就到了!”
······
那是沉默寡言的贺临昭,对我说过最多的一次废话。
但是听着他磁性又迷人的嗓音,还是帮我度过了最艰难的十分钟。
贺临昭到了的时候,他也看见了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但是他还是将车停在了我的车旁,冲下来把我拉扯出了已经被撞车一大片凹痕的车里,紧紧地抱着我。
“别怕,我来了。”
可是他的心跳,明明比我的还要快。
抱了好一会儿,我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问他:“要不,咱们先报警吧。”
贺临昭却说:“我先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这个反应,十分符合他的人物性格,他就是喜欢刺激的东西。
不看不要紧,贺临昭刚走到那人的身边,原本倒在地上的那个人“腾”一下就坐了起来。
把我吓得一直在尖叫,贺临昭也连连退了好几步。
那个“尸体”,怀里抱着一个白酒瓶子,已经见底了,他整张脸上都是土,他长长的胡子被泥土粘在脸上,糊成一片,看着确实十分吓人,他眼神迷惘的借着我和贺临昭的车灯四处望了望。
“这······这是哪里?”
贺临昭捏着鼻子,冲我指了指他:“喝多了,没死。”
我嫌弃的皱着眉。
我继续向贺临昭提议:“我们报警吧,让警察把他带走醒酒。”
贺临昭看了看眼前醉醺醺的男人,最后摇了摇头。
“先带回家吧,这么晚了,警察赶过来也得一会儿,万一再出点儿别的事怎么办。”
我思索了一番,最后同意了贺临昭的提议。
正值深秋,更深露重,这夜晚寒冷难耐,万一冻死,我们可就造了孽了。
于是我们就把这个男人带回了家,贺临昭有洁癖,带回家之后把他扔进了客卫,洗扒干净之后才让男人睡上了我们客卫的床。
第二天,我和贺临昭罕见的没有早起上班,而是守在客房门外,探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窸窸窣窣半天,到了快中午,门才打开。
这个男人走出来,皮肤黝黑,脸颊凹陷,胡子留了老长,一看就很久没有刮过了。
整个人又黄又瘦,但是好在,看着还算干净。
我的眉头浅浅地皱了一下。
他,好像是个流浪汉。
但是这个流浪汉似乎听到了我的心声一般,有些局促的开口:“我叫大凯,我有家。”
贺临昭问他:“那你怎么昨天会睡在路边?”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有家,但是有家不能回。”
“我有苦衷。”
听到他说有苦衷这个词,我和贺临昭相视一眼,交流了一个信息。
然后我告诉大凯:“你饿了吧,先吃饭吧,吃完饭再离开也不迟。”
大凯突然感动的声音有些颤抖:“谢谢,谢谢你们。”
大凯下楼在餐厅吃饭的间隙,我和贺临昭立刻联系人查了大凯的底细,我们都在怀疑,他是不是个逃犯,所以有家不能回。
但是,人家的身份清清白白,并没有什么犯罪事迹。
我这才和贺临昭放下了心,安心的坐在了大凯的对面,探听他的身世。
大凯吃了一大锅的米饭,真的是饿了很久了,保姆张姨炒了五个菜,也全部被大凯一扫而空。
在我们的目瞪口呆之中,大凯才慢慢说出了自己的痛苦身世。
大凯的父母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大凯是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妹妹。
家里世代都是农民,靠几亩地为生,他是长子,扛起了家里的重担,早早就辍学外出打工了。
可是他的父母,就像是两只吃不饱的蝗虫。
只要他到了发工资的日子,父母必来电话,让他把所有的工资都打回家,自己身上只能留五十块的零花钱。
他不敢交女朋友,不敢去饭店吃饭。
大凯只能再悄悄打一份工,让自己有富裕一点的钱,能堂堂正正的像其他人一样出去逛个街。
于是他选择下班之后在晚上送外卖。
可是,天不遂人愿,又到了发工资的那天,大凯将三千块的现金揣进了怀里,马不停蹄的在下班之后骑着电动车去送外卖了。
这才是他悲惨生活的开始。
凌晨的时候,他在送外卖的途中遭遇了几个小混混,他们把大凯拦了下来,将他辛苦一个月的工资全部抢走。
还打了他一顿,所有的外卖全部被那群混混砸了,他被好多的客户投诉,他因为客诉太多,外卖也不能送了。
这还不是最痛苦的事情,第二天,父母就打来了电话让他把工资寄回家。
可是大凯已经身无分文,甚至还欠着外卖平台赔偿客户的钱,他第一次对父母说了重话。
“你们能不能别压榨我了?”
“能不能让我多活几天?”
“你再逼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去的!”
父亲痛骂他:“畜生!白眼狼,白养你这么大了!”
第三天,村里就来了一大堆人,将大凯绑回了家。
大凯的父母,将大凯卖了,卖给了邻村一个有钱人家,做上门女婿。
大凯他妈喜滋滋地说:“你去了人家家里,多看人家的脸色,毕竟给三十万的彩礼钱呢!受点儿委屈没什么。”
“妈!我可是你儿子!亲儿子!”
他的妈妈一本正经,眼神严厉:“就因为你是我的亲儿子,才让你去享福呀!他家就这么一个独生女,那个傻闺女估计也没几年活头了。”
“只要她死了,你就是那家的儿子,所有的钱可都进了你兜里了,你倒时候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啊,你还得感谢爸妈呢!”
大凯从未想过,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也会被父母因为钱而卖出去。
父母根本不考虑,那家的女儿是个傻子,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是个脑瘫,还偏瘫。
大凯激动的指着自己的心说:“可是我有良知,我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干!”
后来,大凯逃了,就像是逃命一样,身上只有些零钱,硬生生靠腿跑出了村子。
再然后,他就遇到了我和贺临昭。
大凯说着抹了一把眼泪,苦笑着:“其实,我最恨的不是我的父母,而是那帮混混。原本我对父母只是埋怨,可是他们抢了我的钱以后,我对父母的感情,只剩下了恨。“
我悄悄看了一眼压抑着情绪的贺临昭,我的表情一片阴霾,我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所以原生家庭的不幸福让俩人迅速产生了共鸣。
贺临昭说:“你留下吧,跟着我。”
大凯给我们跪了下来,痛哭流涕,磕头感激。
“哥,这辈子,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是啊,大凯说话算话,要他命的日子,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