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都要去外地出差跑业务，没办法照顾怀孕的她。”
我咂了咂嘴点评：“这种理由可是没办法说服意志坚定的苏禾，毕竟她是妇产科的专家，知道流产对一个女人身体的影响有多大。”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到了苏禾和她哥哥苏立国的事情：“最重要的事，苏禾是一个母性很强的女人，她爱孩子。”
“对，她母性很强，一直不愿意流产。我最后和她说了重话，孩子和我，只能选一个。”
毫无疑问，苏禾选了孩子。
“那你为什么不和苏禾坦白呢？或许你当初和她坦白了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也许就不会有后面一切悲剧的发生。”我扭脸直视着孟超。
他痛苦的将自己疤痕满满的脸埋进了苍白的双手，连嘲讽都充满了恐惧的颤抖。
“你······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说呢？”
我闻言猛的抬起头，神色震惊。
“我眼看说不动苏禾将这个孩子打掉，我便主动坦白了一切，我那是真的很爱她，不想让她受到更深的伤害了。”
我赶紧追问：“那苏禾当时是什么反应？按照她那火爆的性子，肯定会发疯的。”
这是我认知里的苏禾，在我和她相处的这十几年的时间里，除了我刚刚得知到的她的家里的那些三观震碎的事情，实在是没有见过忍气吞声的苏禾。
孟超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不，你错了。”
我错了？
“苏禾当时听了十分平静，她甚至都没有哭，也没有闹，就是说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她会处理好。”
“她没有威胁你？要破坏你的家庭或者让你身败名裂之类的？”
“没有。”
孟超眼神空洞，双手开始翻腾着桌上的垃圾，似乎在找一个可以继续抽几口的烟头。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对我好，我一旦提及孩子的事情，她就总说自己会处理好，让我不要担心。可是我心里总是觉得不对劲，又过了几个月，我肉眼可见的发现苏禾的肚子变大了，我才觉得害怕。”
翻找烟头无果，孟超轻轻叹了口气，又将目光放到了那扇只有几道缝隙的窗户。
“到了第六个月，梅英因为差点儿流产住院，我决心要回归家庭，不能让一个深爱我信任我的女人失望，所以我开始不接苏禾的电话，不再和她联系。”
我想了想梅英和我说过的话，正好都对上了，她怀孕六个月，孟超完全回归了家庭，又变回了那个负责的丈夫。
但是我又好奇，明明苏禾一直告诉我和向凝，她是在快要生的时候才发现孟超有家庭，所以迫不得已将腹中快要足月的孩子引产的。
在孟超的叙述里，苏禾则是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她明明可以很早的处理，为什么非要等到孩子成形了呢？
她为什么要在这件事情上面撒谎？
“那你知道苏禾为什么最后快要生的时候才把孩子引产吗？她都坚持了这么久了，也早就知道了你的家庭情况？是不是因为你冷处理这件事，她才这样做的？”
孟超摇了摇头，恐怖的眉眼间竟然充斥着比他的脸还要骇然的神色：“不，苏禾是故意的。”
“她说，要让我这辈子都遭受良心上的谴责，她故意在孩子快要出世的时候引产，让孩子死在她的肚子里。”
孟超幽幽地转头看向我：“用她的话来说，我孟超的孩子，也会像我一样，这辈子都不得好死。”
我哑然失色，什么话都憋在嗓子里说不出来，苏禾这种心态和处理方式，我完全没有想过，她竟然会如此的极端。
怪不得，孟超会用恶魔来形容苏禾。
她在我心里十几年大大咧咧的形象，轰然崩塌，就像是我对贺临昭爱情的信仰一般，只剩下了猜忌和不可置信。
我看了看孟超那张恐怖的脸，心里明白，这只是苏禾庞大的复仇计划的开端。
这个孩子的死亡，只是苏禾打开潘多拉魔盒的第一步。
“那后面，发生了什么？”后面孟超又因为什么事情，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
孟超很烦闷，整个人十分烦躁的抖着腿，然后一股脑将头上的连帽衫拂了下去，露出了那刻惨白又可怖的光头。
他的头和他的脸一样，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全都被不同长度的刀疤覆盖，弯弯扭扭，蔓延至我看不到的另一侧。
我连着吞咽了好几口口水，即使嗓子干涩难耐，还是不由得被这从来没有见过的触目惊心吓到口水连连。
孟超死死地咬了咬嘴唇，压抑着内心蓄势待发的某种极为强烈的的情感，继续给我讲了下去。
“苏禾引产完之后，给我发了条短信，她说会给孩子立一个衣冠冢，祭奠我们两个轰轰烈烈的爱情。说实话，那时候，我对苏禾真的事心存愧疚的。我每每抱起自己的和梅英生的女儿时，总是会忍不住去想苏禾引产的那个孩子。”
“他是个男孩儿。”我告诉孟超。
孟超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神色在昏暗中完全看不清。
“后来我就和苏禾彻底断了联系，我以为，这件事情就永远尘封在我的心底翻篇了。直到，两年后的一个阴雨天，苏禾突然出现在了云正医疗的楼下。”
阴雨天？
梅英说，孟超就是消失在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所以，那天发生了什么？”
“苏禾和我说，她很想我，这两年的每个日夜，她都忘不了我，我当时并没有回应。”
我忍不住讽刺的笑出了声：“但是你内心动摇了对吧，你还是喜欢苏禾，还是忘不了她，你又走上了和两年前一样的路，被自己内心的欲望裹挟。”
孟超叹了一口很长的气，用那双苍白的手狠狠地锤了一下本就破碎不堪的木桌子。
“我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样，我内心一直告诫自己，就是吃一顿饭，不会发生什么的。所以我就跟着苏禾，和她去了我们之前约会时一直很喜欢去的一家餐厅。”
“那天，我们喝了很多的酒。”
“然后，我就做出了让我后悔一辈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