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的灯红酒绿，总是让人不经就想起从前的往事。
坐在面前的贺军又打开了一瓶啤酒，仰着头咕嘟咕嘟地往嗓子眼里灌，直到酒瓶里发黄的液体见底，他长长地打了一个酒气熏天的嗝，我皱着眉捂住了嘴。
“黎昕，当初救我命的是你，每个月给我钱的也是你，所以我把你当亲闺女，贺临昭那个狗娘养的，是我的仇人。”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我当他的亲闺女，那我宁愿是个孤儿。
我没搭他的话，从我那件带泥的护士服里掏出了两根头发。
“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吧，查一下这两根头发有没有血缘关系，报告还是手机发给我就行，纸质版快递给我。”
他笑呵呵地接过头发，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细心地包好揣进了裤兜，眯着眼睛冲我嘿嘿一笑，另一只空着的手比了个钱的手势。
“三倍。”
“好，有我在你放心，明天就能拿到结果。”
贺军原本还要继续表衷心的话突然堵在了嗓子眼，他后知后觉地问我：“怎么是最后一件事？”
“因为，我要和你儿子离婚了。”
他双眼一怔：“小三抓住了？”
我没有搭话，收拾收拾将那件护士服塞回了包里，准备离开。
贺军着急地伸手拦在了我的面前：“你和贺临昭离婚了还会不会给我钱？”
这才是他拦我的主要目的。
说到底，贺军这个人，这辈子都钻在钱眼里，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就是那个鬼。
我假装犹豫了一下：“你又不是我爸，我和你儿子离婚了，我们就彻底没关系了，你的养老钱，就该贺临昭出。”
“可你知道那个表子养的货想杀了我！”
我抬头望了望顶层那扇巨大的弧形玻璃窗，又将视线移回了贺军变成猪肝色的脸上。
“你不是说了吗，如果没有我，贺临昭现在早就应该去吃牢饭了。那把刀和你身上的疤，就是你的保命符。”
贺军的脸色变了又变：“你是想让他去坐牢？”
“不，我只是想让他接受自己原本的结局。”
贺军一直盯着我的淡漠的脸色，最后咬了咬牙：“可以，但是钱，三倍不行，我要五百万！”
我嗤笑出声，顺着他的话回答：“好啊，事情办成了，钱立马到你账户。”
贺军不疑有他，因为我答应过他的钱，从来都会给到他手里，
不过面对这么大的数额，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给我写个欠条，我就答应你。”
“好。”我爽快的应了下来。
贺军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酒吧的吧台，借了纸笔，又冲回了我的身边，我也毫不犹豫地给他写下了欠条。
大笔一挥，签下了我的大名。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脚步，以他能听得到的声音对他说：“对了，你打死你的老婆，应该不只是她偷了你的钱买生日蛋糕那么简单吧？”
贺军拿着欠条眉飞色舞的表情瞬间一滞：“你怎么知道的？”
“你儿子的小三，是他的干妈。”
我还是告诉了他实情。
贺军的腮帮子都被他咬的鼓起了硬硬的包：“呵，我就知道那个王八蛋狗改不了吃屎，他和他妈，亲自被我捉奸在床，老子在他生出来的时候就应该弄死他！”
“那就让他得到报应吧。”
我盈盈一笑，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中。
当初在读这本书的时候，我就很纳闷，为什么贺军会这么讨厌自己的老婆和孩子，甚至在打死自己的老婆之后还对自己的儿子穷追不舍。
而贺临昭，会在一气之下杀死自己的父亲。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才能让本就不亲密的父子两人兵刃相见。
后来发现贺临昭和张凤莲的实情之后，我瞬间明白了一切。
贺军打死的不只是贺临昭的母亲，还是他的爱人，不幸的家庭生活中，唯一可以相互取暖的两个人，只剩下了一个。
我走出人群的时候，刚刚那个领班的经理正好站在这里等我，和我刚刚的距离，不远不近，其实刚刚和贺军聊天的时候，我也发现周围巡视的安保人员莫名多了起来。
白川担心我的安危，但是不想干涉我的私事。
他很懂我的界限在哪里。
我跟着领班的经理回到了顶层的包间里，我发现他已经在等我的间隙换上了另一套休闲的西装，整个人又恢复了那种自带光芒的优雅和高贵。
他举着酒杯站在落地窗前，杯子里的酒只剩下了底部薄薄的一层，看来他在这里瞪了我很久，也看了我很久。
白川转身，冲着我一如往常般灿烂一笑：“啧，挺美的。”
我心里咯噔一跳，从桌上拿起他已经为我倒好的满满一杯酒，壮似平静地回答：“你是在夸我，还是夸你买的这条裙子？”
白川晃动着酒杯和我轻轻一碰，叮当的脆响绵延不绝，十分动听。
我们两个很默契的都没有提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黑暗面，他也懂我的界限。
“你今天要是还能喝趴我，我就告诉你答案。”
我瞬间来了斗志：“来啊！谁怕谁！”
杯子里的酒香味早就勾起了我的馋虫，莹莹的光泽在这包间柔和的灯光下分外诱人。
就在这时，我已经沉寂了很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亮着“贺临昭”三个字，像是我生命的催命符一般。
我和白川对视了一眼，脸上刚刚放松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接吧。”白川说。
我点了点头，这个电话必须接，因为贺临昭还不知道我跑了出来，在医院的那个是我的替身，他绝对想不到的人，曼蒂。
我手指冰凉的按动了接听键：“喂。”
贺临昭的声音充满了疲倦感：“昕昕，疗养院着火了。”
我抬头看了白川一眼，忍不住吐了个舌头，装出惊讶又担心的语气：“啊？干妈怎么样？她有事吗？圆满呢？圆满不是也在疗养院里？”
对张凤莲的关心是装的，但是圆满的情况我确实也迫切地想要知道。
贺临昭声音淡淡的：“圆满没事，干妈就是受了一点惊。”
“不过······”贺临昭突然顿了一下。
我心里一跳：“不过什么？”
贺临昭声音陡然冷了起来：“你是不是来疗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