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大姐啊大姐,我商徵羽算是怕了你了。”
其实商徵羽确实如大姐所言,早已运功完毕,他待在房中,便是为了避而不见。
他虽在此间受伤,却并未将其怪罪到花飞雨头上,反而是有些感激的,谁能料到突然杀出的白苍天,当时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若不是大姐这一招扭转乾坤的,三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只是突闻雨柔薇向大姐开始打探自己的过去,商徵羽便长叹一声,以大姐的秉性,这般责备自己确是无话可说。
吱呀——
商徵羽也不是矫揉造作之辈,长叹一声后起身,推开房门,便见到那满目娇羞的丽人站在自己门前,纤纤玉指交缠在手,都要被她拧成死结了。
“柔薇,你这又是何苦。”
商徵羽望着她,目中闪过一丝心疼,当初雨柔薇家道中落,被逼卖身葬父,险些被人贩子埋入青楼,是商徵羽将她救了下来,还替她安葬了亡夫的遗体。
机缘巧合下,雨柔薇被天香苑香主玲珑手唐心看中,暗里收做弟子,原以为此生不再会想见,没想到雨柔薇竟然自己找到清风抚月阁,并成为了阁中的一个杀手——毒雨!
世事难料,岂能尽如人意啊。
“只要能日夜陪伴在商师傅身边,就是在苦柔薇也甘之如饴。”
雨柔薇款款拜下,满面娇红,她不敢抬头直面商徵羽,生怕至此以后商徵羽真的对她避而不见,她心头此刻反而有些暗自羞恼,为何大姐要将此间点破,不若让自己就这般好生待在商师傅身边,还可日夜相见。
“你这痴儿,哎。商某浑身上下无有半分好处,你到底是看上了哪点。”
“柔薇喜欢的,便是商师傅身上这股侠义肝胆的浩然正气。”
雨柔薇终于微微抬起了螓首,刚刚瞟见商徵羽的双目,便立刻有缩了回去,十指交缠得更紧了。
商徵羽看到雨柔薇这般模样,自知以她那恬淡的性子能说出此话已然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若是自己再不做些什么,那便真的连自己都看不过去了。
“柔薇,你且将手放下。”
说着,商徵羽上前一步,第一次握住了雨柔薇的柔荑,在她不知所措之间,一点点的将那交缠的十指分开,然后轻握在手中。
“商徵羽何德何能,能受佳人如此青睐。”
“柔薇,商徵羽自知自事,这体内的暗疾不知何时就会爆发,夺去我性命,我不能答应你什么,但在有生之年,商徵羽愿陪在你左右。”
“柔薇心意,商徵羽愧领。”
说完,商徵羽拱手拜下。
雨柔薇心中原本就忐忑不安,此刻风云突转,更不知所措起来,听着商徵羽的娓娓诉说,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当那双手间的温热传来,才一下子将她唤醒,原来这一切,竟是真的。
“商师傅。”
见得商徵羽拜下,她赶忙上前去扶,却被商徵羽婉拒。
“商徵羽这些年不识柔薇心意,冷落了佳人,这一拜不可免。”
说完,再行一拜。
“这一拜,是为今后与柔薇长伴左右,这一拜不可废。”
随即,再是一拜,而这一次,却是朝着花飞雨离去的方向。
“这一拜,是谢大姐提点,若没有大姐,商徵羽还不知何时才会醒悟,这一拜不可无。”
在商徵羽三拜之时,雨柔薇也同行三拜。此刻的她早已泪流满面,多年心愿一朝得偿,那般苦楚与幸福交杂的感觉,让她沉迷。
或许这便是自己一生所求了。
“早如此,何用我费那么多口舌!”
花飞雨原来并未走远,而是就等在门外,见得商徵羽总算不再扭捏,她莲步轻移进入房中,眉目间带着赞许之色看着二人,左手握着商徵羽,右手握着雨柔薇,娇笑道:
“今天真是我清风抚月阁大喜的日子,若不是此间不允许,当真是要替你二人大肆张罗庆祝一番。”
“大姐,如此这般……柔薇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还是不要张扬了吧。”
雨柔薇再次垂首,连耳根都红了。
“大姐说的没错。”
不知何时,子弃竟也站到了二人背后,他双手交叉于前胸,眼角扬起一个弧度,竟是难得的笑了。
“七弟,你就别在这捣乱了,算四哥求你行不行。”
看得出来商徵羽确实已经将雨柔薇接纳,连话语间都恢复了之前那般的潇洒快意,再无拘谨。
“此间事了,定是要为你二人操办一番,大姐做主了!”
花飞雨看着二人,打心眼里高兴,只不过目中幽幽闪过一丝愁绪,须臾而逝,场中无人得见。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各自先行歇息去吧。你们三人好生养伤,此乃当今第一要务。”
花飞雨勉励了三人几句,随即翩然而走,此刻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当好生休息一番。
“我继续回去疗伤。”
子弃虽说中了白苍天一掌,但当即就运功压下伤势,此刻哪还有半分受创的样子,他是在找个理由将时间留给二人吧。
商徵羽也不点破,看的子弃离开,他也轻轻将雨柔薇柔荑放下,缓声道:
“我体内尚有暗创,还需静养一番,柔薇切莫怪我。”
“商师傅你且先去,柔薇在此替你调理出一副药香,助你疗伤。”
“此刻,便不要在师傅师傅了叫了。”
说完,商徵羽轻拂过雨柔薇的发丝,潇洒一笑,回房疗伤去了。
雨柔薇满面娇秀,看着商徵羽离去,心里甜如蜜糖,只愿此刻天长地久,再无其他。
——
“这两人,倒是有了个好结果。”
回到房间中的花飞雨并没有歇息,反而是坐在窗前,看着远方怔怔出神。
“郑屏翳啊郑屏翳,此刻你是安王的乘龙快婿,而我也成了两位皇子的金屋娇宠,此间变化,又有谁人可以预知。”
“当初你迎娶寿安郡主之时,青蔼曾彻夜痛哭,恨不得以泪洗面,但此刻青蔼却看开了,敢问世间谁人没有自己的命运。”
“你立无上之志,毛遂自荐要去云州作那戍守边关驱逐虍虏的靖平侯,青蔼不怪你;你为了获得安王支持,迎娶寿安郡主负青蔼一片芳心,青蔼也不怪你。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我沈家被人诬陷之际离开青蔼北上,抛下青蔼独自一人面对这狰狞险恶的人心!”
“我沈家上下一百七十八口人,如今就剩下青蔼一人。这些年青蔼经历了多少,你根本无从想象,若是你当初也能像商徵羽这般果决,将青蔼一并带走,青蔼哪怕是立时赴死也心甘情愿。可惜,你没有。”
“青蔼恨过,怨过,而此刻这一切已尽皆消亡。”
花飞雨脸上露出一种疯狂般的决绝,她遥望北方。那里有一个人,一个她心心念念一辈子也忘却不了的人,一个置她于不顾也要北上一展抱负的人,一个负心人,却也是大魏的中流砥柱。
“呵呵,你既要护佑大魏江山,青蔼就偏要逆天而行!哪管身后洪水滔天、遗臭万年,青蔼也无悔!”
“郑屏翳,你自去保家卫国,青蔼自去祸乱天下,从此你我再无瓜葛,再无……瓜葛……”
花飞雨向北遥望,目光决绝。
清冷的月光洒下,照在燕京,也照在遥远的云州。
一个威武的身影站在城头,身披金甲,对南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