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了!
多少次朝思暮想,多少次魂牵梦绕,多少次含泪苦笑着从睡梦里惊醒,多少次幻想击败狼王之后自己会如何如何……可真到这个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欢呼。
缟素军众将士相互攀伏这肩膀,开始攀爬这低矮的山丘,不约而同静静站立在此处,看着远处那溃逃的身影,凝望,凝望,然后将这幅画面深深的刻进脑海里。
“赢了!”
南宫凃望着远处的荒漠,望着不断被溃逃的虍虏大军掀起的滚滚红尘,心中百感交集。多少年,南宫家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取得过这样的大胜了!
只听身边突然爆发出一阵慷慨激昂的大笑,如滚滚雷霆般震动天地,深厚的意境修为在此刻展露无遗,磅礴的声浪席卷大地,甚至让前方远处那些虍虏大军溃逃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南宫焱放肆的大笑,毫无掩饰,痛快淋漓!众将士头顶原本厚实的云层,也仿佛被这畅快的笑声感染,开始渐渐消散,一缕金色的夕阳透过云层洒向人间,映照在众人身上,也让他们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每个人都是身上带伤,没有一片完好之处。头发散乱在身后,被狂风扬起如同飘荡的旌旗。脸上都有着三五道伤痕,刀伤,枪伤,还有弓箭流矢擦过血肉的创口。不少人的肩甲已经掉落到不知何处,下方的铠甲肩带崩断,前胸和后背的盔甲就这般耷拉在前后,露出早已残破不堪的内衬。
一片片原本雪白的缟素麻衣,此刻已然被鲜血完全浸透,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粘稠的血液让内衬紧紧贴在他们胸前,甚至有些人因为沾染的鲜血太后,已然在擦破的盔甲上结出了一层血痂,正在他步履蹒跚间簌簌的落下。
缟素军中没有一个人完好无损,其中一个小将肩上中了一刀,但幸运的是还好是被肩甲抵挡,只在身体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刀痕。翻起的皮肉原本已然结痂,却因为之前追杀虍虏溃兵而再度崩裂,深红色的破溃口正徐徐的向外躺着血水,被他死死的摁住。虽然剧痛无比,但这小将脸上的笑容却异常的醒目,仿佛他已经忘记了身上的痛苦。
两个缟素军刀盾兵相互攀伏着肩膀,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其中一人还带着头盔,额间那一抹白色已然在战斗中被自己额头的鲜血染红,看不出丝毫原本的颜色。另一被刺中了侧腰,他用从内衬中撕下来的缟素死死地摁住伤口,整个人接着另一人的力道正缓缓向山丘顶部走来。两人一瘸一拐,但一如既往地铿锵有力!
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缟素军骑兵看着脚下的战马已经休息了一会,双脚一夹,还想让他再往前走两步。谁知这脚下去一人一马就之间翻到在地。战马大口大口的喘息,四蹄隐隐颤抖,虽然它勉力尝试着想要起身,却在数次后放弃了这个打算。头颅低垂,仿佛在向着自己主人申请想要休息一下。这个披发骑兵用手肘硬生生撑起上身,原本还算单薄的身躯此刻却又若山岳一般沉重,他不由自主的笑了,与自己的战马相视而笑。原来不仅是它,自己也是如此。
可自己还是想要登上那座土丘好好看一眼敌人溃散的狼狈模样啊,哪怕只有一眼就好!
一只同样瘫软、但此刻却已经算得上的孔武有力的手臂将这个披发骑兵馋了起来,直接将他的手臂跨上了自己肩膀,腰肢一挺,长笑一声道:“走,我带你去看!”
商徵羽就这般几乎是连拖带拉地将他架到了土丘之上,当披发骑兵看到远处那令他终生难忘的场面的时候,他放声大笑,但那沙哑的嗓音却如同啜泣一般,根本没了半点力气。随后他笑着笑着又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就在一哭一笑之间来回变换,看起来竟是如此的痴傻。
但此刻没有任何人会笑话他,因为在周围导出都是这样的傻瓜。
“兄弟,搭我一把,我也想去看看!”
又是一个缟素军弓箭手向商徵羽打了个招呼,他半跪在地上,浑身肌肉剧烈地颤抖,痉挛的痛楚让他只能保持这个姿势,但即使如此他也在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彻底倒下。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倒下了,那就再也看不到那朝思暮想的胜利了。
望着那弓箭手带着渴求和希冀的眼神,商徵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身体中的暗涌的气血,就打算回身将他背起,却有一人影先他一步飘飘然落到此人身旁。
无声无言,子弃直接背起了这名弓箭手,三两步登上山丘后轻缓将他放下,然后回身直接向后方另一个已然瘫倒在地的缟素军小将奔去。
无声的言语更能深入人心。此刻但凡是还有体力的将士都开始从山丘上折返回来,将一个个自己的兄弟带了上去,或背、或抱、或肩扛、甚至生拉硬拽手脚并用的带着身边的兄弟一起向山丘顶上攀爬!
不只是一线的那些士兵,南宫凃、南宫焱、南宫烨、南宫复他们都加入到这些搬行的行列之中。一个才十几岁看样子还稚气未脱的小将间南宫凃要将他背起,赶忙勉力支撑起来想要拒绝,却直接被老将军一把扛在肩上!
“兄弟,抓紧了!”南宫复肩扛着一个和他年级差不多大的小将,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又无比坚定的向前方攀行着。
随即他空出的右手在身侧再次将一个趴在地上粗重喘息着的先锋将军夹在腋下,哈哈大笑道:“走不动的尽管说话!我缟素军别的没有,就是兄弟多!
虽然南宫烨昨夜才刚刚解毒、又临危受命率领着缟素军众将死死堵住了围墙外的缺口,全身的气力已然被全然掏空,但他休息了一会后还是毅然决然的转身回来开始帮助其他人。
因为他姓南宫,因为周围的这些人都与他穿着一模一样的缟素!
“兄弟,快到了,还差一步!”南宫复一次性就拽上了两个人,他将二人肩扛在左右,直接三两步跑了上来,轻缓将其放下后微微一笑,又再度回身去帮助其他人。
南宫焱也是如此,脚下简直是健步如飞,全军之中就属他速度最快,他咋咋呼呼的嗓门就没有一刻停歇,每在土丘上放下一个人他都要爆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看见那夕阳了吗,看见那群狗崽子了吗!就在那!”
“滚吧!永远滚出我们云州!”
“滚!”
……
所有人都开始相互扶住这向这座土丘发起冲锋,他们咬牙坚持着,就像是战斗还未结束一样,他们一定要亲自登上土丘最后看一眼那些溃散的虍虏大军狼狈逃窜的模样,看一眼那令人毕生难忘的美景!
一个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眉宇间还带着稚气小将已然瘫倒在地,连眼神都已经开始模糊。他太累了,根本爬不动,身边都是和他一样需要帮助的战友,而那些有力气的战友却在目光可及的远处奔忙着。
终究还是看不到了吗。
小将有些遗憾,但却带着释然。自己已经撑到了最后,虽说就差一步,不过……也算圆满了……
正当他要彻底晕厥时,一只白皙的玉手伸到了她的面前,随后,一个娇柔但却带着迟疑的女声传入了她的耳中:“不嫌弃的话,我带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