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的平原上,两道烟尘正在飞速向前。虽说是两骑人马,但上面却有着三个人。
“再往前走就应该要到闵家庄了,之前那几个老乡似乎说过,过了闵家庄就应该要进入虍虏大军的控制区了。”
商徵羽奔跑在前方,声音乘风飘进后面的子弃和完颜婧的耳中,差点没被呼啸的狂风所盖过。
在这片荒野原上已经走了三天,期间也遇见了几波躲避虍虏军队的流民,从他们口中也了解道了一些此刻的现状。
这里已经是云州腹地深处,再往前数里就会到达闵家庄。在半月前闵家庄还是个颇有人气的庄子,甚至组织了不少民兵意图对抗一下虍虏军,结果才仅仅两天就被一队游弋的千人左右虍虏先锋部队攻破庄子,男子尽数被屠,女子和财物都被劫掠一空,现在那里除了一片废墟,什么也没剩下。
果不其然,等商徵羽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一群群的秃鹫和乌鸦盘旋在庄子的上空,破败的房屋和烧毁的屋顶比比皆是,断墙上斑驳的血迹到随处可见,尸体腐烂的臭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几只乌鸦被三人到来的马蹄声惊起,扑棱棱的飞上天空,其中一只鸟喙上还叼着一条夹杂着碎布的烂肉,呱呱叫着飞向远处。
闵家庄已经完了了,现在它的唯一价值就是在提醒所有路过的人们,这里已经进入了虍虏人的狩猎区域。
没错,是狩猎。
这种场景一路上三人已经屡见不鲜,但闵家庄的破败还是让商徵羽心中一阵沉闷,他绕开了这个死寂的庄子,带着子弃和完颜婧继续向西。
三人都有些沉默,完颜婧坐在马鞍的前方,而子弃在后面,虽然一开始刻意保持了点距离,但一路奔波下来两人之间频繁的接触就没有断过,此刻早已没人在乎了。
完颜婧有些不自在的扭动身子,紧贴她身后的子弃立时感觉到了,他右手松开缰绳,有些轻柔的搭在完颜婧的肩头,呢喃着:“这与你无关。”
或许吧,但终究是虍虏人干的。
此刻的完颜婧心中有些复杂,原本身为虍虏人的她并未有过多想。战争哪有不死人的,自己的同胞也一样死了不少,但此刻她站在中原一方的角度,心中却有些莫名的悲怆。
她过去一直都是作为杀手来替狼王做事,并没有直接参与过大战,现在这种场景让她心里有些堵得慌。
或许我已经将自己当成半个中原人了?完颜婧心中暗自有了些想法。
“加快两步,我们今夜在前面的树林里过夜。”
商徵羽的声音乘风飘来,子弃当即脚下磕了两下马腹,脚下战马打了声响鼻,有些不情愿的再度加快速度。
走了一天,人和马都已经累了。
====看着月亮升起的分割线====
这是个晴空万里的天气,一望无垠的星空就这般静静的躺在三人头顶,零散着的点点星光如如此寂寥,竟让大家都没多少说话的兴致。
或许是一路上的荒芜太过让人压抑,连平日里将嬉笑怒骂都挂在脸上的完颜婧都有些低沉,她双眸无神的盯着近在咫尺的篝火,听着树枝在火焰中噼啪作响的的声音,呆呆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商徵羽很识趣的自己去周边放哨去了,将机会留给了子弃。只不过这个闷嘴葫芦还是一如既往的默不作声,虽然他心里似乎确实有话想说,但几次张口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最后子弃也只是微微挪了两步坐到了完颜婧的身边,再无其他。
除了陪伴,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一缕淡淡的香气飘到了子弃鼻间。完颜婧身子略略偏斜,恰好将头枕在了子弃肩上,双手下自然的挽上了子弃的胳膊,那样子就是想要寻求个依靠。
子弃不语,依旧愣愣地坐在原地,不过他浑身略略绷紧的肌肉还是出卖了他自身,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
完颜婧额头向上微微抬起,眼角恰好瞥到了子弃那双看似毫无波澜的双眸。第一次,完颜婧细细打量着那双眸子,这才发现子弃的双眸竟然长得如此的漂亮,甚至比一些美人还要靓丽秀气一些。
而且,似乎与自己的双眸有些相似。
重新低眉垂手,完颜婧素手攀上了子弃修长的手指,十指紧扣。
“子弃,你会因为我是虍虏人而讨厌我吗?”良久,完颜婧终于开口。
子弃垂首,恰好看见完颜婧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不会。”子弃的回答斩钉截铁,仿佛早就在心中有了答案。他握着完颜婧的手紧了紧,似乎有了决定。“永远也不会。”
“讨厌。”突然被子弃表白,完颜婧还是有些局促,她两颊飞红,被火光映着显得更加美艳动人。两人此时的关系其实早就已经明了,只不过谁也没有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相互间也只是局限在拉拉手而已,并没有更加亲密的接触。
虽然虍虏人普遍都很开放,甚至有时候一男一女在草原上相遇,情投意合下享受一夕之欢也并非罕见,毕竟北域地广人稀,生育率的低迷一直都是众多虍虏部族的通病。
但完颜婧就是不想这么轻率地确定关系,她因为狼王的指令在中原呆了许多年,已然被一些中原的文化所感染。她想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家,而不是颠沛流离的生活。
“这两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捅破那层窗户纸。子弃也是,做哥哥的都已经这么为你着想了,你就不能霸气一点直接把完颜婧摁倒?”商徵羽正晃晃悠悠地在林间散步,嘴里小声的不断嘟囔着,全是对子弃的不满。
不过他也就是说说罢了,真要轮到他自己身上商徵羽也是个和子弃差不多的“软蛋”,典型的会说不会做,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拖着雨柔薇那么久,还是由大姐霸道地将他们强行撮合到一块。
这是一片不大的树林,由于云州干燥多风,这里的树木普遍都比较低矮,比涿州清风抚月阁地字院中的那些动则数丈高的大树可完全没法比。不过商徵羽他们运气似乎不错,这是一片沙枣林,虽然已经被虍虏人扫过一边,但显然那些路过的很累人没有精力或时间将这些沙枣席卷一空,树上还是留下了少许。
商徵羽此刻正手捧着十来个沙枣,一路走一路吃着,好不惬意。
随口将沙枣核吐在地上,他一阵风从前面的树林中刮来,突然其中夹杂的有点窸窸窣窣的响动吸引了商徵羽的注意。
什么情况?有人?
商徵羽收起了原本的轻松,摆出一副认真的神色。他轻盈的脚步在原本的基础上再度放缓,踩踏在地面的枯叶上也只是发出点点沙沙的微弱声响,完全被风声所掩盖。
借着树叶的掩护,商徵羽弓着身一路缓慢行到了树林的另一侧,透过树杈间的缝隙,他看见了前方搭起的营帐和三个火堆。
约莫二十个虍虏骑兵正在他前方大快朵颐,火上靠着的野兔香气四溢,缠得商徵羽直流口水。看样子是个正在休息的虍虏斥候小队。
奶奶的,老子啃了半个月干饼子,你们这些虍虏蛮子竟然赶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吃烧烤!
商徵羽虽说心里一阵不忿,但他并非莽撞之人,小心的退了回去,待拉开了一段距离,立刻顺着原路返回营地。
“子弃,嘿嘿,咱们去活动活动吧。”
回到营地的商徵羽并没有因为自己打搅到子弃和完颜婧的好事而有丝毫抱歉的意思,反而当即将二人拉起直奔那个虍虏营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