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日里的郑屏翳,在当初穆铮选择断后的那一刻就应该明了其中的意味。但那一箭不仅伤了郑屏翳的脸,其中蕴含的内劲还顺势贯入了郑屏翳头颅之中,只要他但凡有一点思考的念头,他就会头疼欲裂!
这并不是一种非常强悍的内劲,但以郑屏翳此刻的状态去根本无法去除。他只能不断在自己的亲卫们的护卫下向琅孚狂奔,虽然也偶尔会本能的将靠近上来的虍虏骑兵用斩虍砍死,但终究是改变不了自己这次彻底兵败的结局。
唯一值得他庆幸的是,敌人的目标始终是自己,奉新没有危险。如果敌人既要埋伏自己又要攻打奉新,那最后也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这一点狼王明白,郑屏翳也一样明白。
这些都是郑屏翳在发现自己中埋伏的第一时间在头脑中就反映出来的事实全貌,虽然依旧有些细节没有梳理,但已然八九不离十。而且郑屏翳有种强烈的直觉,这只是敌人的第一步计划,知道达到目标,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紧跟在后。
所以现在只要自己赶回琅孚让敌人的一切算盘落空,那无论后续敌人使出的计策是什么,都只能不攻自破。
此刻郑屏翳处于撤退的第一梯队核心,身边有数十名亲卫簇拥,将他安全的防护在内。
又是一小队虍虏骑兵围拢上来。郑屏翳心下有些愤恨,这些虍虏人的战马整天奔驰在草原上,还是要比他千方百计从各处牧场里收拢过过来的战马要强上许多,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始终摆脱不了敌人的追击。
左右护卫的八名侯府亲卫迎了上去。在离开郑屏翳前,他们都认真的凝望了一眼侯爷的方向,这是最后一眼,因为前去迎敌的他们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在郑屏翳身边,愤怒的嘶吼与痛苦的惨叫交杂,每一次来自侯府亲卫的怒吼都会牵动一下郑屏翳的神经,他甚至不敢抬头左右环顾,因为他知道自己身边亲卫们的生命正在一个接一个的消亡,而自己除了奔逃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紧拽缰绳的手已经毫无血色并且冰冷得可怕,而额头上那一道伤口却让他感觉灼热的发烫,就如被人在头上用烧红的烙铁印上了似的。一种名为愤恨的能量在里面不断发酵,烧灼着伤口,让它无法愈合。
紧追在后的虍虏军中,一名脸上有着刀疤的弓骑手死死的盯着被众人护卫在中间的郑屏翳。刚刚就是他的那一箭在郑屏翳脸上留下了那道令郑屏翳永生难忘的伤口。但他心中想要的却远远不止这些。
张弓搭箭,一气呵成、瞄准射杀,行云流水。
又是一个侯府亲卫倒下,虽然后方的其他亲卫立刻改变队形将缺口护住,甚至有一人还特意将盾牌挡向了自己这边的方向,但是少了一人的队伍还是不免漏出了些许的空隙。
这种空隙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在不断奔行拉扯之中,这总破绽会逐渐的被撕扯开,而到那时就是自己射杀的时候。
一个成熟的射手,从来都具备着异乎寻常的耐心。他脸上几乎将整个脸完全劈开的刀疤犹如蚯蚓般抖动了一下,又归于沉寂。
====分割线看见订阅好高兴====
第三次冲破了敌人的包围圈,此刻能跟在商徵羽和穆铮身后的大魏骑兵已经不足百人。
又是一声闷哼,那名护卫在穆铮身侧的大魏部将一时不察,腰间中了一箭,箭头穿透了他的护身战甲没入体内。这名部将连挥剑将多余的箭身砍掉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喘着粗气趴在马背上,左右摇晃着,仿佛随时都会从马上坠下。
这已经他中的第三箭,过度的失血已经让他的视野开始模糊,他的眼睑仿佛有千斤重,透过那一丝微不足道的缝隙,他看道前方因为自己中箭而赶忙过来守护的穆铮将军,心中突然有种明悟。
自己回不去的,但是最起码不能在拖累将军。
吼——
不知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量,这名部将突然大吼一声,双脚在马镫上猛踏,整个人竟直接从马背上扑了出去,撞向身边刚刚赶上的一名手握弯刀、想要从后方扑杀穆铮的虍虏骑兵。大魏部将死死抱住此人的腰间,两人翻滚着将他生生扯下了战马!
“汪宁!”美书吧
穆铮眼都红了,这是他手下一个极有前途的部将,更是与他一同出生入死无数次的兄弟,可自己终究还是救不了他。
啊——
穆铮狂怒长啸,手中钢枪斜斜劈砸向身边那一直与他缠斗的虍虏战士,贯入内劲的钢枪哪里是普通虍虏战士能够抵挡,此人虽然用弯刀架住了钢枪,但那无匹的力道直接压着弯刀砸向了他的肩头。只听咔嚓一声,虍虏战士的肩胛骨顿时崩裂,左臂扭曲且惊悚的下垂这,唯一完好的右臂赶忙拽着缰绳与穆铮拉开距离,慌不迭地脱离战场。
“穆铮,别恋战,走!”
商徵羽的怒吼在穆铮耳边回荡,穆铮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但还是拍马跟上了队伍。就只是耽搁了这么一会,又有数十个虍虏骑兵围拢上来,根本杀之不尽。
天上的雨点更大了些,冲刷着地面上的一切,将血水和泥土混杂在一起,将整片战场染成了一种暗红色。
雨水顺着头盔向下滴落,偶尔落入眼中,带着森寒的刺痛感,但比起某些人阴冷的杀意,就连这冻雨也要逊色几分。
拱卫着郑屏翳的亲卫已再度减少了三分之一,而且阵型也在不断的奔行间稀疏了不少。毕竟战到此刻,再铁血的汉子也都已精疲力竭。天上的冻雨一遍又一遍的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对虍虏一方来说这或许只是有些凉意,但对于大魏军来说,这凉意深可刺骨。
脸上的刀疤停止了蠕动,那名之前射杀郑屏翳未遂的虍虏弓骑手此刻再度拉开了手中弯弓,一根箭矢轻巧的打在弓弦上,他上述一口气,又随着马匹的升降而调整这呼吸,一吐一纳间,竟隐隐有着人马合一的趋势。
他始终都没有冲上去与大魏军展开近身搏杀,因为他深知自己的弓箭比手中的弯刀更为致命。
郑屏翳微微抬头,仿佛是脸上的寒冷让他脑中的疼痛感减轻了许多。他开始环顾四周,缓缓向刀疤脸的方向转来。
看着自己留在郑屏翳脸上的那道触目惊心的血槽,刀疤脸露出狞笑,那是他的第一份礼物,而现在最后一份礼物也要到了。
绷紧的弓弦骤然松开,发出割裂般的尖啸,而这索命的亡音却被大雨彻底的掩盖,此次郑屏翳毫无察觉。
“侯爷小心!”
旁边的一名侯府亲卫尖叫着扑身上前,这个举动让刀疤脸心中冷色骤起,看着那名侯府亲卫手中随着他极力扑出的圆盾,让刀疤脸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自己潜伏了这么久才等到这个机会,还是要被挡下吗?!
随着刀疤脸脸上重新露出狞笑,一切都有了答案。
侯府亲兵反应快若闪电,但终究还是慢了一线,利箭擦着他盾牌边缘穿行而过,这一击终究是挡不下来。但恰巧在箭矢穿行的末尾,盾牌却碰到了利箭的翎羽!
腥红飞溅,在郑屏翳右肩绽开一朵触目惊心的血莲!
“该死!给我上,杀了郑屏翳!”刀疤男大吼一声,抽出腰间弯刀就拍马而上,他明白今日的任务,无论如何,万万不能让郑屏翳走脱!
肩头的撕裂感让郑屏翳瞬间清醒,但随后就被汹涌而来的剧痛所淹没,他无力的扑倒在马背之上,仿佛一切都在与他远离。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抬头看了一眼前方。
在那里,一座巨城耸立在天地之间。而在他的前方,有无数飞驰的战马正向着自己奔来。
琅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