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不用先是一愣,随后急忙伸手摸向胸甲内里,只见一只精巧的瞭哨被丁不用从铠甲内取出,丁不用放在嘴边奋力吹响,发出一声同样尖锐的哨声,在空中回荡不绝。
远处的鹰唳顿时间发出回应。
丁不用心中有些激动,这是皇宫专门驯养的紫云鹰,上面定有燕京送来的消息!
过不起来,浓云身处传来翅膀扑棱的声音,随即众人便看见一直双翼长羽泛出淡紫色的紫云鹰缓缓飞来。众将中也有人并非第一次见到紫云鹰,在当初攻下吉州时,丁不用就是用身边的紫云鹰将捷报传回燕京,如今是又回来了。
紫云鹰目光在丁不用身上注视着,扫了两眼,最终似乎是认出了丁不用,稳稳的停在了丁不用抬起的手臂上。
果然,在紫云鹰的胸口包囊内,丁不用找到了一封绢帛,丁不用赶忙打开,细细观摩起来。
旁边的将军不敢上前,里面或许是宫中机密,他们必须避嫌。
场面上忽然陷入了一股诡异的寂静。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得丁不用原本还有些红润的面色愈发苍白起来,随后,我这绢帛的双手开始不住的颤抖,最后两颊忽然间涌出一片血红,随后——
噗——
丁不用突然仰天喷出一片血雾,身上刚刚焕发的精气神仿佛被瞬间抽空,整个人猛然向后倒去,一股颓败的气息瞬间笼罩上来。
一个将军眼疾手快,大跨步上前一把将丁不用接住,但在入手的时候,他却心中一沉,因为他感觉到丁不用身上居然已经完全没有了气力,而在在丁不用眼中,竟然弥漫出一种心如死灰,这可从来也不曾在军神大人身上出现过!
“大人!”
“大人!”
“你怎么了大人!”
…………
众将急急围拢上前,周围的士兵也一个个不知所措,但丁不用似乎是突然昏迷了,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但嘴角的鲜血却不住的向外涌出。
“扶大人进屋躺下,扶大人进屋!”
一群人七手八脚的将丁不用抬进最近的屋子,所有人都心急如焚。
好在躺下没过太久,丁不用醒来了。
可那双原本精华内敛的双眼此刻却恍然无神。
忽然间,丁不用早已干涸的眼角忽然留下两道热泪,而在这热泪中,丁不用不住的颤抖,脸上似哭非笑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终于,就像是溺水的人忽然被某道暗流推上水面,丁不用大口的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徐徐吐出了一句:
“天要亡玘,如之奈何……”
周围的将领一个个不明其意,但丁不用第二句却让他们都听懂了。
丁不用含泪笑道:“扶我起来,打开城门,我要去见郑病翳……”
“什么,大人,不可啊!”
“我们还可以战,我们不愿降!”
“大人,我们愿意与你死守木严城!”
…………
一时间所有将领都跪倒在地,屋外的那些士兵也一个个跟着跪倒,虽然他们没听清丁不用说的那两句,但将军们的话他们却听清了。
可是为何,明明之前一直要死守木严城,现在突然就——
“快,带我去见……郑病翳……”丁不用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居然直接从床上翻身起来,但随即便直接从床头栽倒在地。
即便如此,丁不用还是强撑着身体道:“快……去……再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众人急急将丁不用扶上床,可丁不用却抓着他们的手臂就是不撒手。
“你们不懂,你们不懂啊……”丁不用眼中的泪水都带上了一抹鲜红:“如今木严城在与不在,已经没用了……”
木严城外城墙上,郑病翳正借着月色凝望内城。
今晚的月光尤其冷冽,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内城的一张张白旗忽然落入郑病翳的眼中,让他瞬间有些错愕。
“侯爷,侯爷!”
一个满脸喜色的传令兵急急跑来,禀报道:“侯爷,丁将军率全军投诚,我们胜了,我们胜了啊!”
郑病翳第一时间还没反映过来:“胜了?不是有诈吧。”
传令兵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不是,不可能是,军神大人坐在担架上,此刻已经走出城外,说是要见侯爷。”
这下郑病翳才是真的相信了,他急急奔下城墙,一路了快跑向内城门。
早有一队郑病翳的兵马将城门牢牢把持,大军正井然有序的进城,而原本丁不用的手下将军一个个也放下武器,从城内一个个走出。
当郑病翳见到丁不用的时候他瞬间吓了一跳。
白天还能亲自在城墙上厮杀的丁不用,如今却颓然的躺在担架上。丁不用双目紧闭,胸前更是有一大滩鲜血,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死气。
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郑病翳都几乎以为担架上睡着的是一个死人。
面对军神丁不用,哪怕是对手也足以让任何人肃然起敬,郑病翳缓步走到担架旁,恭敬的躬身一拜道:“大人,郑病翳来了。”
听着郑病翳的声音,已经仿佛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丁不用猛然睁开眼睛,他看着眼前这个英武的年轻面孔,心中急切道:“你就是郑病翳。”
“是,军神大人,晚辈就是郑病翳。”郑病翳躬身行礼。
“快,你快传书前线,让梁州的寕王大军火速攻下丘西峡!快——”
丁不用越说越激动,面色一红,口中又开始断断续续的呕血。
郑病翳急急道:“快,军医在那里,快给军神大人医治!”
不过就在郑病翳招呼的瞬间,丁不用枯槁的大手却用最后一分力气握住郑病翳的手臂,郑病翳回头,正看见丁不用那双怔怔望着自己的双眼,眼底闪烁着莫名的悸动。
“我身无恙,先派兵攻打丘西峡……”
如今的丁不用俨然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就算有什么诡计,此刻也无从下手。郑病翳见此,心中无比怅然,军神大人英雄一世,最终却是一副如此模样。
他的眼神是在恳求自己。
此刻大局已定,在也没有回旋的余地,郑病翳叹道:“军神大人,给我一个理由。”
丁不用正要张口,左右环顾之下有随即闭口不言。
郑病翳了然,让人将丁不用放在地上,所有人退到三丈之外,这才蹲下身子,贴耳上前问道:“大人,您现在可以和我说了。”
丁不用躺在地上,苦笑道:“我曾与陛下说过,万万不能调取雍州的五万大军驻防燕京。他们只可在外为刀,不可贴身为侍,可如今有人不听啊。”
“我也和你实话实话吧,那五万大军早有异心,一旦入城,陛下便死无葬身之地!”
郑病翳自然知道雍州那五万大军是什么,卫玘和卫瑾的大战正式开启之后,花飞雨和风雨阁时时刻刻都在打听着五万大军的动向。他们是卫玘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是卫玘唯一足以和云州大军正面交锋的底气。
但奇怪的是直到现在,卫玘也从未动用他们,他们也好似石沉大海一样,甚至花飞雨都只能知道他们藏在雍州一带,却不知具体驻扎在哪里。
如今听丁不用此言,终于让郑病翳心中了然。
原来他们就在雍州和燕京的交界,而且现在正依照调令入驻燕京。
听闻此重要情报,郑病翳脑海中瞬间冒出了无数的念头。
按理说听闻五万大军要进城弑军,郑病翳应当面露惊骇才对,可郑病翳却面色如常,更是没有丝毫悸动的模样。
郑病翳突然喃喃自语道:“天要亡玘,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