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联袂而至
震惊,极度的震惊,望着夕阳下那漫山遍野的横陈之人马尸体,再一小山包上欢呼雀跃的一众人等,饶是柳振雄再沉稳,也不禁震惊得下巴都险些掉了下来――史丰恭与张潮阳的死活柳振雄压根儿就不关心,他关心的仅仅只是萧无畏的生死,尽管甥舅俩不过仅仅相处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可在柳振雄的心目中,萧无畏绝对是他无法割舍的一位至亲后辈,更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故此,一接到报马传回来的消息,柳振雄甚至连通禀自家父兄一声都顾不上,便匆忙集合了自己的两千亲卫军纵马狂奔而来,一个时辰狂赶了六十里,一路上始终在担心错过了营救的时机,最怕的是自己恐怕不得不为萧无畏收尸了,然则,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如此地震撼人心,以七百不到对四千余,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还是在地势起伏不大的草原上作战,居然胜了,还是如此之大胜,这等事实令柳振雄真不知道说啥才好了,整个人愣乎乎地策马立在小山下,目瞪口呆地着眼前的一切,几疑自己是在梦中。
“三舅,有劳您远道来救援,甥儿感激不尽。”
“柳三叔,可将您给盼来了。”
“三叔,您来了。”
就在柳振雄发愣的当口,萧无畏领着史张及柳鸣礼三人纵马冲下了小山,到了近前,甩蹬下马,各自上前请安不迭。
“尔等,尔等……”柳振雄的目光在一众后辈身上扫来扫去,见众人皆是浑身浴血,眼角不由地便有些湿润了起来,口中呢喃了好一阵子之后,突地放声大笑了起来道:“哈哈哈……好,好样的,尔等皆是我燕西的种,干得漂亮!”
柳振雄乃是燕西有名的豪杰之辈,武艺高强不说,为人又豪迈,乃是燕西年轻一辈尽皆仰慕的英雄人物,他这一出言夸奖,一众燕西人等脸上都露出了骄傲的神色,张潮阳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兴奋地开口道:“柳三叔,您可没想到罢,这一仗……”
也亏得张潮阳好口才,一通子战况描述下来,绘声绘色,还悬念百出,不单柳振雄所带来的亲兵们听得入神,便是亲身参与过此战的人等也都听得血脉贲张不已,正自群情激昂之间,却见东面再次烟尘滚滚而来,两面大旗迎风招展,字号,竟是史、张两家的家主亲自率兵赶到了。
史张两家的骑兵大队来得很快,不过片刻便已冲到了近前,当先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一瞅见燕西人等大多安全,脸上立马露出了如获重释的神色,哈哈大笑着嚷道:“振雄老弟,老哥哥来晚了,多亏了老弟啊,要不我家那头小犬只怕小命不保了,大恩不言谢,老哥今晚当与老弟一醉方休!”
“史老哥说哪的话,这事实与小弟无关,是……”柳振雄一听史万晟如此说法,面色不由地一红,便待出言解释,却没想到史丰恭抢先冒了出来,大声嚷嚷着道:“爹,瞧你说的,这仗可都是俺们自己打的,嘿嘿,孩儿今日可是大开杀戒了!”
“什么?”史万晟一听这话,登时便傻了眼,狐疑地了史丰恭,又了柳振雄,再扫了眼战场上遍地的狼藉,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了。
“潮阳,这是怎么回事?来,说说。”就在史万晟发愣的当口,张家家主张凯泽纵马到了近前,一招手,将儿子张潮阳叫了出来,笑眯眯地追问道。
“父亲,这一仗可都是小王爷带着我等打的,事情是这样的……”与史丰恭在其父面前肆无忌惮不同,张潮阳显然对其父有些惧怕,一听自家父亲出言询问,赶忙站了出来,躬着身子,老老实实地将此战的经过再次复述了一番,比起前番在柳振雄面前带着说书味的描述来说,正经了不少,可就算是这样,依旧令史、张二位家主听得惊叹连连。
“小王爷,好样的,俺老史就是个粗人,呵呵,说话直,您莫怪。”听完了张潮阳的描述,史万晟这才像是突然注意到了站在柳振雄身边含笑不语的萧无畏,忙翻身下了马,笑呵呵地给萧无畏见礼。
“是啊,小王爷真乃将门虎子,大有项王爷当年之威风,英雄出少年啊,老朽钦佩万分,佩服,佩服。”史万晟话音刚落,张凯泽也下了马背,面带微笑地走了过去,对着萧无畏拱了拱手,附和了一番。
切,这两个老东西!萧无畏压根儿就不信这两位先前会没瞅见自己在旁,之所以如此作态,纯粹就是故意漠视而已,这会儿即便是行了礼,也不过是敷衍的成分居多,半点都不将萧无畏头上那顶“小王爷”的帽子放在眼中,摆明了就是不愿臣服朝廷之用心罢了。
“二位叔伯客气了,小王不过是情急自救罢了,实不敢当得二位叔伯之赞誉。”萧无畏尽自心中叨咕个不停,可脸上却挂着淡然的笑容,摆了摆手,谦逊了一番。
“哈哈哈……”萧无畏话音刚落,史万晟便即哈哈大笑着道:“小王爷这话让俺老史想起了个人来,嘿嘿,当年你娘每回打完了人,总说自己是被逼的,哈,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哈哈哈……”
“哈哈……”
“有其母必有其子么,哈哈……”
史万晟话音一落,一众人等全都哄堂大笑了起来,数千人的笑声响彻云霄,闹得萧无畏尴尬不已。
汗,老娘啊老娘,您老还真是的,咱可成了您老的替罪羊了!面对着众人的哄笑,萧无畏简直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暗自腹诽了自家老娘一番。
“史兄,振雄老弟,时候不早了,样子天也快黑了,走夜路终归不好,不若我等且在此寻个地方安营,明早再回城也不迟,哦,小王爷,您如何?”众人哈哈大笑了一通之后,张凯泽笑眯眯地捋着胸前的长须,环视了下一众人等,出言建议道。
“嗯,正该如此,须防贼子去而复来,哼,这帮狗贼竟敢扰我燕西,非好生审个明白不可,若是让俺老史知道是哪个混球在背后搞鬼,定要砍了其狗头不可!”柳振雄与萧无畏尚未开口,史万晟已是黑着脸骂了起来。
“小畏,你如何?”柳振雄没有急着表态,而是沉吟了一番之后,将决定权交给了萧无畏。
如何?还能如何?嘿,那史张二人显然是一路的货,私底下一准是早已勾搭在了一起,一唱一和地,倒是配合得蛮默契的么,有意思!萧无畏多精明的个人,自是一眼就出了史、张两位之间不言自明的默契,也理解二人急于追查此番伏击背后的黑手之心思,毕竟此事着实太过蹊跷了些,真要是两家的继承人就此死于非命的话,这两家非得内乱起来不可,若如是,此番燕西逐鹿只怕就没有两家的份了,追查到底自然是两家的不二选择,而萧无畏同样也想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更想着趁此机会摸摸史、张两家的底,自是不会出言反对,眼珠子略略一转,这便微笑着道:“三舅,甥儿一番恶战下来,身心俱疲,实也走不得夜路,左右今日行猎之猎物大多还在,收拾一番,大可将就着用了,就此宿营亦无不妥。”
“那好,就这么定了。”柳振雄本打算尽快赶回晋昌城的,可一听萧无畏也同意就此宿营,略一沉吟,也就不再多说些甚子,点了下头,便即走到一旁指挥着手下诸军打扫战场并择一靠近湖畔的位置安下了营寨,史张二位也同样吩咐手下兵丁忙活了开来,好在一众人等皆是行伍老手,动作都老到得很,总算是赶在天黑之前将诸事忙完,营寨一立,篝火一燃,剥洗干净的猎物往火堆上一架,烤肉的香气便满营飘荡了开来……累,真累!萧无畏还从来没似今日这般累过,先前打仗的时候还没觉得有甚不妥,后头陪着一众燕西将领们喝酒聊天时也还正常,可等他回到自己的大帐,才刚躺将下来,便觉得全身不对劲儿,四肢酸软无力不说,身上那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更是令萧无畏恶心得直想吐――萧无畏不是没杀过人,在燕子岭一战中,死于萧无畏手中的盗匪自不再少数,可那都是间接的,萧无畏自己并没有亲自出手杀过人,然则此番一战中,萧无畏可是亲自动了手,一战之下,萧无畏自己都算不清究竟砍了多少人的脑袋,一念及此,萧无畏没来由地便是一阵烦躁与不安。
是他们该杀!萧无畏恼火地一挥手,宛若赶苍蝇一般,试图将那些惨死在他手下的一个个扭曲的面容赶开,可不知为何,心里头却是一阵空落落的难受,尽管明知道这就是战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容不得丝毫的怜悯,然则内心深处却还是涌出了一股子无力感,生生令萧无畏再也躺不住了,不得不翻身而起,焦躁地在大帐中来回地踱着步。
“小王爷,有结果了。”就在萧无畏焦躁之际,宁南从帐外匆匆而入,一躬身,紧赶着禀报道。
“哦?说!”萧无畏长出了口气,强逼自己将心中的烦躁压了下去,了宁南一眼,冷冷地吭了一声。
一见萧无畏神色不对,宁南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回答道:“回小王爷的话,据审讯,已可断明来犯的为两路人马,其一为回纥乞颜部落,该部落在伊、沙、瓜三州游牧不定,乃是瓜州地面最大的回纥部落之一,人口约两万余,有兵丁五千,其二乃是从疏勒城潜来的回纥刺骨部落,据查,该部落已皈依了乌骨教,此番潜行到瓜州走的是楼兰古道,具体来此所为何事不详,此番所为受何人指派亦是不详。”
“不详?哼,没用的东西!”萧无畏这会儿心中烦闷,一听接连几个不详,登时便火了,脸一板,没好气地骂了一声,刚想着再说些甚子之际,却见帐外一名侍卫大步行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启禀小王爷,史万晟、张凯泽二位家主前来拜访,人已到帐外,请小王爷示下。”
嗯?这两老家伙怎地来了?萧无畏愣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忽有所动,似乎抓住了甚子,却一时间尚难肯定,犹豫着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