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除夕夜皇帝敲警钟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腊月三十这天傍晚时分,老皇帝披着一身白狐大氅,面『色』阴寒的站在御花园湖边的那棵柳树下,此时的御花园已无什么风景可看,他却久久未语在站在这里已经足足一个时辰没有动地方。出神的望着已被皑皑白雪覆盖的严严实实的湖面,眼底有一抹哀戚之『色』。
湖边的树枝上零星的挂着几片枯叶,在寒风里呜呜作响。那灰褐『色』斑斑驳驳布满皱痕的老树皮在这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孤寒与苍凉。他伸手将挡在自己面前的那根枯枝贴着树干折了下来。
“皇上,该回房了。”见他有了动作,黄力士小心翼翼的在一侧提醒道。
老皇帝没有答言,只是自顾自的说道:“这棵老树想来已有四十多岁了吧?朕记得这还是朕刚即位的时候亲手种下的。如今它也老了,不知不觉竟横生了如此多的枯枝。黄力士你可知道这树生了枯枝该如何处置?”
黄力士望了一眼尚握在老皇帝手中的枯枝道:“即已是枯枝,理当折弃。”
“那你可知,为何该将这枯枝折弃?”老皇帝依旧望着湖面,那双精光灼闪的老眼仿佛穿透了湖面在窥视着湖底的一切动态。
“奴才愚昧,不知是何原因。”黄力士在老皇帝的身侧伺候了快四十年,能得老皇帝如此信任,他自有旁人所没有的独到之处。某称程度上说,他已接近于老皇帝肚中的一条蛔虫。老皇帝忽然间问出这种话,他自然会细细琢磨,虽不敢说已已全然明白了老皇帝刚才的意思,但至少猜出了五六分。
“枯枝不折,定招虫噬。长此以往,整棵树都会被虫蚁掏空。是以,当折须折,不折必受其害!”老皇帝不着声『色』的将那根枯枝扔到了湖中。“此等枯枝留着何用?理当付之一炬。你看看着湖面,可曾看到什么?”
此时黄力士的冷汗已然将贴身的亵衣湿了一层,冷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作为乌龙国内廷统管的大太监,他已经知道了太多皇宫的内幕。他以为他已经已经明白了老皇帝的话中之意,是以他只是不安的站在一旁根本不敢再说任何话。
老皇帝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盯着湖面。只是原有那哀戚的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被一片惘然所代替。对于他来说,这种惘然已经是很多年不曾出现过的情绪了。现如今,恐怕只有他最亲近的那母子二人,才会令他陷入这种情绪之中了。
四周全部暗了下来,老皇帝伸了一个懒腰,捶了捶自己的有些酸痛的后背,冷声道:“去知会他们一声,他们想要的,朕绝对不会拱手相让。让他们好自为之吧。”说完径自回御书房去了,留下身后的黄力士独自僵立在冰天雪地的寒风中。
此时比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更冷的是黄力士的心,他站在那里良久,忽然苦笑了起来。想明白了一切后他仰天长叹,“皇上,奴才谢您的恩典了!”说完机械的迈着艰难的步子缓缓向泰安宫而去。
已快走出御花园的老皇帝清楚地听到了身后黄力士的那声高喊,黑暗中,他的嘴角沁上一丝笑意,眼底却多了一丝哀痛与不舍。
烨安四十三年的春节恐怕是乌龙国史上过得最沉闷的一个春节了。
冷风吹过森严的高高宫墙,在墙角处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地上的积雪随着旋风漫天飞舞着。阴寒『潮』冷的深宫内院中,丝毫感受不到过年时那充满喜庆的热闹气氛。唯有经过御花园时,那四周悬挂着的各式彩灯在摇头晃脑的昭告着今日已是除夕夜了!
泰安宫内此时灯火通明,而四周却寂静阴暗的让人发怵。屋内的亮与外面的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一踏进泰安宫,黄力士便觉得这里完全被一股浓浓的杀气所笼罩着。
于媚娘斜倚榻上,满脸慵懒之『色』,看上去妩媚动人。屋内的暖炉看来烧的极好,她身上只穿着件半透明的肉『色』纱衣,薄丝之下,身体凹凸有致的曲线隐约可见,虽说已是年近半百之人,但那成熟的韵味以及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诱人气息,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喷鼻血。
黄力士满头是汗浑身颤抖的站在于媚娘的锦榻前,微颤颤的将老皇帝刚才的那番话原告实诉的说了一遍。他的战栗不是为别人,而是为了自己。他很清楚,这此是自己最后一次为老皇帝带话了,回到延寿宫就算不是一杯毒酒或三尺白绫在等着自己,自己也必须想办法自行了断。老皇帝最恨的就是背叛他的人,依照他的『性』子能让自己苟活这么长的时间已经只对自己的恩典了。所以,就算老皇帝不动手,他自己也断不会留着自己这条狗命的。
意外的,于媚娘只是轻叹了口气说道:“黄力士,你是今日才跟在皇上身边的么?居然如此的不小心。你说我是说你笨好呢?还是骂你蠢好呢?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纰漏,你还真能给我找麻烦。”
此时的黄力士已经渐渐的恢复了平静,一双恐惧的眸子也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清明。他自嘲的苦笑了一下,“老奴不但蠢笨,而且痴呆。若不是一时被『迷』了心智,怎会做出对不起皇上的事情呢。不过这样也好,待会儿替皇上带完话,老奴便回去以死谢罪。”
于媚娘缓缓支起身子,银牙已快快将檀唇咬破,脸上却依旧挂着媚人的笑靥。“哀家当初可是看在你一直很照顾浩儿的份上才特意拉你一把的。如今你可倒好,干净利索的来了个以死谢罪。你的家人呢?你那个尚在人世的老母呢?还有你那些因你的福荫已经发迹的子侄们呢?呵呵,哀家还真是不忍心看到他们有什么不测呢。”
“老奴犯下的是滔天的罪行,蒙皇上不弃,念在这许多年的情份上并未追究老奴家人的责任,老奴已是感恩不尽。那些亲戚子侄这许多年来受的恩惠已然不少,若真的因此遭殃,就当是回报老奴这许多年来对他们的庇佑吧。也许只有这样,老奴才能死的心安些。”黄力士淡然的笑了笑,随后躬身准备退出。
“那我便遂你的心愿好了。只是我有点想不明白,早知今日的结果,你当初又何必屈从于哀家?”黄力士脸上的淡然像跟刺一样的扎进了于媚娘的眼里。她想不明白老皇帝究竟对这个狗奴才下了什么蛊,死到临头还对他感恩戴德。
“其实皇上早就觉察到老奴在替皇后娘娘做事,只是一直没有揭破而已。老奴也知道皇上早已知晓了此事。只是,既然皇上不说,那老奴自然也不能说。现在想来皇上之所以不说破,只不过是想利用奴才。他把奴才当成隐形传声筒,把他想让您知道的事情由奴才来转达给您。皇后娘娘,奴才今儿个给您一句忠告,适可而止吧。只要您不动,皇上是不会为难您的。这话就算是奴才为您尽的最后一点忠心吧,奴才能对您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恕奴才以后不能再侍奉您了。”说罢跪下身子恭恭敬敬的给于媚娘磕了个头退出了泰安宫。
“你个狗奴才,死到临头了还敢威胁哀家。哀家倒要看看你的主子会让你怎么死。”于媚娘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手中的茶盏对着黄力士的后脑勺便抛了过去。
于媚娘此时心中的恐慌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强烈,黄力士那狗奴才说的一点错都没有,老皇帝今日让他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敲警钟来的。不!确切的说是给自己下战书来了。看来老皇帝早已运筹帷幄成竹在胸,他既已经有了准备,自己不得不重新再考虑一下下步计划了。“香玉,差人去东宫将太子唤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香玉刚出门,从屏风后闪出一道黑影,正是久未现身的欧麦青。看他一脸风尘的样子,应该是刚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的。
“事情办得顺利么?那边是不是已经都准备好了?”于媚娘迫不及待的起身问道,全然不顾自己此时的衣着是有多么的不合时宜。
“南运大王已经死在断界山的无影峰下,山中的两万余兵马和南疆的二十万大军都已做好了全部准备。一到约定日子便可同时起事。邱驰王庭的兵马会照我们当初的约定,和南疆的大军分左右二路一同开往京城。”欧麦青将蒙在面上的黑巾子摘了下来,坐到了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