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醉醺醺的吼着,惹了大街上所有人的注意,人们看蓝韫宜的眼神带上了些责怪。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小韫宜带着哭腔抽噎了一下,又急急扶住了脚步踉跄的蓝元昼,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回忆戛然而止,痛苦排山倒海的涌来,蓝元昼感到一阵心悸。
他的内心几乎是在撕裂。
蓝元昼的耳边再次响起声音,他这次听清了。
是那个白裳男子在说话。
“不行哦,你已经昨天已经吃过糖葫芦了,今天再吃会牙疼。”
白裳的男子伸出一只手指对着妹妹摇了摇,哄着她道:“哥哥给你买个小兔子花灯好不好?”
小姑娘扁着嘴摇了摇头,待在摊位前不想走。
蓝元昼踉跄着走了过去,朝着那个小姑娘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哥哥给你买,小韫宜想吃糖葫芦是不是?哥哥给你买,今天是韫宜的生辰,小韫宜想吃什么都行!”蓝元昼灰蒙蒙的脸上露出急切的讨好,眼底泛着泪花。
小姑娘看着遍体鳞伤的蓝元昼,浑身泛着一股血腥气,她吓得躲到自家哥哥的身后,攥紧了哥哥的衣袍。
“小韫宜别抛下哥哥,哥哥不会再喝酒了,你想要什么样糖葫芦,哥哥都买给你。”蓝元昼放轻了声音,悲伤的面目却咧出了一个夸张的笑,看起来诡异极了。
“哥哥,我怕——”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
眼前的幻梦陡然破碎,蓝韫宜的小脸突然消失了,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小女孩。
蓝元昼讨好的笑脸僵在了脸上。
“喝了酒还发疯?你再这样我报官了!”白色衣裳的男子急忙抱起妹妹,疾声厉色的骂了几句,便转身走了。
蓝元昼呆呆的愣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报官……报官……可她再也不会来接我了啊……”
蓝元昼眼神空洞,仰头大笑。
———————
“蓝元昼,我在问你话,你听见没有?”蓝崇洲坐在床沿,面色凝重的盯着他。
“……?”
蓝元昼僵硬的扭着脖子,空洞的眼神望着蓝崇洲,看起来恍若未闻。
蓝元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也不知道今夕何夕,他也不想知道。
“我问你,你在落水前的那个夜晚,是否看见了有人搬运一盆花?这个事情关系到韫宜,非常重要!”
蓝崇洲提高了音量,说完后又闷声咳了几声,整个人干巴巴的,原本有血有肉的少年郎,此刻却像是被抽干了血,成了大限将至的老头。
他仍旧是每日割腕取血给婉茹送去。
可是三哥,三哥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若仍旧是这样下去,这件事一定瞒不过他。
“韫宜……”蓝元昼听到这个这个名字,才缓缓回过了神。
“四哥,四哥——韫宜她不要我了,她再也不回来了。”蓝元昼疯了似的扯着蓝崇洲的袖子,语气里带着哭腔。
蓝崇洲的眸子在一瞬间变得悲凉,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蠕动着嘴唇开了口。
“是你活该。”
也是我活该。
蓝元昼抬起眸子,滚烫的泪珠便滴了下来,滴落在蓝崇洲的手背,热泪滚烫,烫的他把手捏成了拳头。
“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我要去求大哥,我要去求二哥,就算是我跪死在韫宜面前,我也要把她带回来。”
蓝元昼剧烈的动作撕扯着他的伤口,原本干净的寝衣又沁出了血迹。
原本惨白的脸因为发了疹子又红又肿,浑身鲜血淋漓的模样看着就像是时日无多。
蓝崇洲的内心感到了深切的悲凉,他闭了闭眸子,不敢再看。
“所以呢?你到底有没有看见那盆花?你知不知道二哥每日都要让韫宜割腕取血?”蓝崇洲问。
听见这话,蓝元昼的脸色变得煞白。
他知道蓝韫宜一直为蓝婉茹割腕取血,每日都要。
匕首毫不留情从她白皙的手腕上划过,原本肿胀的伤口皮肉向外翻着,像是能看见细小的经脉,从哪里流出鲜红的血,一股一股的涌动。
小时候的蓝韫宜,在每次割腕取血后都会咬破了唇瓣,哭着喊疼,就算是在炎热的夏日都会瑟瑟发抖,说自己冷。
而那时的蓝元昼冷眼瞧着,最后只是噗嗤一笑,笑她太做作,笑她装得太假。
甚至在蓝韫宜絮絮叨叨劝他不要喝酒的时候,他会恶劣的捏住她伤口还未愈合的手腕,让她吃痛闭嘴。
可蓝韫宜却因为向来嫌弃她的蓝元昼,此刻握上了她的手,也不顾自己到底疼不疼,水汪汪的眼眸里写满了惊喜。
他就是个畜生!
想起蓝韫宜悲伤又缩瑟的眼神,他的心都要碎了。
在蓝崇洲期待的眼神中,蓝元昼沉默着思索了许久,最后却是苦着脸摇了摇头。
蓝崇洲看着他的动作,深吸了一口气,缓了许久才扶着阿浩的手,慢吞吞的站了起来。
“好了,我知道了。”他声音沉沉,带着浓重的无力。
“四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那盆花?”蓝元昼急切的爬了起来,问道。
“只有找到那盆花,韫宜才可能不用割腕取血,二哥的态度才有可能转变。我真怕三哥回来后,亲自去找她要血。”
蓝崇洲垂眸,掩下眼底的湿润,缓慢的走出了院子。
“四哥——”
蓝元昼跪坐在床榻上,伸直了手,却留不住蓝崇洲。
他知道,三哥马上就要回来了。
从前就是他打韫宜打得最狠。
美名其曰,棍棒底下出孝子。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蓝元昼用拳头狠狠的砸了砸自己的脑袋,声音近乎癫狂。
一下又一下,血肉撞击头骨发出脆响,可他仍旧是想不起来。
大脑是一片空白,内心的悲痛让他忍不住呜咽出声。
花呢?那盆花到底去了哪里?
是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他不止虐待了韫宜大半辈子,此刻连一盆花去了哪里都想不起来。
他不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