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蓝广夫带着副官去蓝老夫人的院子里请人的时候,蓝婉茹则悄悄去了东门的老树下。
东门的那棵老树在太祖建国时,便已经长在那里。
树木茂盛葱茏,根茎盘绕交错,小臂粗的根系暗自生长在地下,犹如大地的筋脉。
蓝婉茹按照老神医的指示,站在树下,双眸紧闭,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老神医老神医,我现在需要您的帮助,请问您在吗?”
蓝婉茹的话音刚落,她便觉得树顶的虫鸣声突然变得嘈杂又尖锐,像是直直要往她的耳朵里钻。
不知为何,身后的古树像是缓缓有了呼吸,蓝婉茹觉得自己的耳畔是嗡得一声轰鸣,像是血液里有股原始的恐惧向她袭来。
她有些惊惶的睁开眼睛,便看见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
“神医!”蓝婉茹尖叫了一声。
“是我,好孩子,是你在呼唤我吗?”卫神医缓缓掀开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他那张带着慈祥的微笑的,宁静的脸。
蓝婉茹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只觉得几日不见,神医的脸色又泛青了几分。
“神医,你最近是没休息好吗?我还想拜托您和我同去顺天府,医治我的祖母呢,会不会太辛苦啦?”蓝婉茹问。
“医治祖母?好啊。”神医慈爱的看着她,在蓝婉茹的注视下缓缓转过身子。
蓝婉茹却突然皱了皱眉,她觉得神医转身的动作带着莫名的僵硬。
难道神医的腿脚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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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蓝府一行人赶往顺天府的同时,顾蓉得知了消息也往顺天府赶。
她一迈进公堂,林大人便叫几个衙役将她拦了下来。
“顾大小姐,公堂之上,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林大人严肃道。
他严肃起来,还倒是像几分样子。
“我不闹事,我只是旁观,怎么?袁夫人旁观得,我旁观不得?”
顾蓉干脆利落的搬了张扶椅,在袁夫人正对面坐着,与袁夫人大眼瞪小眼。
在经过蓝韫宜身边时,还特地对蓝韫宜使了一个眼色:“你要我找到的祝松汁液我找到了,还兑了一大盆水,满满一大盆,你想泼谁都行!就算是他奉天府尹,若是你想,我也能浇到他头上去!”
蓝韫宜抽了抽嘴角,她顺着顾蓉的方向望去,便看见顾蓉四仰八叉的躺在扶椅上,她的脚边是一个大面盆,里面盛着满满当当的液体。
看着真像是闹事的……
林大人想说几句,却又碍于顾蓉的身份不敢多言,在这时,一个衙役凑到林大人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林大人才又一拍惊堂木。
“好了,人证到了!那便宣人证!”
林大人的声音刚落,蓝广夫便扶着蓝老太太的手缓缓走进了公堂,身后跟着的是蓝婉茹和卫神医。
蓝老太太的眼神呆滞,蓝广夫走一步,她便走一步,看着就像是个木头人。
蓝韫宜皱着眉头,瞧着蓝老夫人的这副样子,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然不会像从前一样发疯了,可脸上看着,连精神气都无了。
可当蓝韫宜转头,看着两人身后的卫神医时她的眉头拧的更深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个身着黑袍的所谓神医,透露出来的便是一股诡异的感觉。
“蓝韫宜!你看着神医的到来拧什么眉头?莫非是你虐待祖母的事情要被拆穿了!害怕了?我告诉你,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袁夫人一拍扶手,朝着蓝韫宜质疑道。
反正上面坐着的林大人是她的人,她在这里最大,想怎么说话,便能怎么说话。
紧接着她又大喜过望的瞧着蓝婉茹身边的人,脸上带着急切的讨好:“这就是婉茹口中的卫神医了吧?长得真是一表人才!相信有了您的证明,蓝韫宜要死百回了!”
“这里是公堂!”林大人一拍惊堂木,硬着头皮开口道。
他本以为只是简单处理一个蓝韫宜,便答应让袁夫人旁听,可现在怎么多了这么多他惹不起的人?
“如她所言,蓝老夫人身上可有从前被虐待过的痕迹,而这痕迹又可否证明是蓝韫宜所为?”林大人问道。
“民女从未虐待过蓝老夫人!民女分家前,蓝老夫人一直是我在照顾,蓝府的人因为蓝老夫人的疯病,便对她不闻不问,若是我真虐待了蓝老夫人,她此刻又如何完完整整站在这里?”
蓝韫宜反驳。
蓝广夫听到这里,胸口猛烈的起伏了一下,他看着蓝韫宜的侧脸,原本有些犹豫,可现在是一丝犹豫也无了。
他最重孝道,自然无法忍受虐待他祖母的人还安然无恙的惺惺作态,甚至是大放厥词。
蓝韫宜,他是一定要好好惩罚的了!
于是他抬起蓝老夫人的手,撩开了她的袖管:“没错,不止是袁夫人,是我要状告蓝韫宜!她虐待祖母,残害至亲,不思悔改,恶毒至极!”
林大人定睛一瞧,便能看见蓝老夫人手上的一道道鞭伤。
“神医……您可否验伤?”林大人问。
卫神医往前走了几步,又有些僵硬的朝着蓝老夫人的方向拐了一个弯,低头瞧着蓝老夫人的手臂,微微点头。
“这伤是陈年旧伤不错,若是没有长久的虐待,绝不可能遭此伤害。”
“蓝韫宜,你还有什么可说!”蓝广夫听了神医肯定的话,积攒已久的怒气爆发,眼眸在一瞬间猩红了,“你刚刚自己也承认了是你在照顾祖母!”
蓝广夫无法忍受,他为了国家血战沙场的时候,他唯一的长辈,最该孝顺的长辈竟一直被蓝韫宜虐待!
他好恨!若他在蓝韫宜出生时掐死她,她便不可能会做这种狼心狗肺的事情!祖母便不可能会受这种非人的虐待。
“我自然有话要说。”蓝韫宜笑了笑,笑容里有淡定也有讽刺:“凭什么相信这个人的话?他根本就不是所谓的药王谷神医。蓝婉茹嫉恨我已久,甚至不惜联合袁夫人诬告我。蓝婉茹带来的人,根本就不可信。”
“或者,换句话说——这个人能够治好蓝老夫人的病吗?若这个人真是神医,便能让她亲自开口说话,而蓝老夫人若能口说真话,那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可是他做得到吗?”
蓝韫宜轻飘飘的话语,却像是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间,林大人试探性的转头,盯着卫神医的样子,心里也多了几分怀疑。
“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婉茹欺骗大家,带来了一个假神医,只为冤枉你?你是不是不想神医给祖母治病?”蓝婉茹用帕子捂了捂嘴,泫然欲泣。
“听你这话,倒像是你认识神医?你瞧瞧你那穷酸样,别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平白无故惹了笑话!”袁夫人翻了一个白眼。
“若你真认识神医,我的脑子拧下来给你当球踢!”她一时嘴快,又忍不住蹦出些市井俚语。